薛婉早晨起來,就有丫鬟給她送來花蜜水,她喝了一口以後,下床站在那裏,讓丫鬟伺候她梳洗,然後有兩個丫鬟輪流送衣服來給她看,這是她在入府之前,薛宸就命人裁好的新衣,一共三十六套,各種花樣顏色款式應有盡有,薛婉嬌氣十足的選了一套粉色革絲繡牡丹花的襖裙,顏色鮮亮,款式漂亮。

    丫鬟正要送上來,卻聽一旁正伺候薛婉梳頭的丫鬟柏翠說道:

    “二小姐,不能穿這套。”

    薛婉正對著鏡子擦胭脂,聽柏翠這麽說了,也沒在意,隨口問道:“為什麽不能穿?”

    柏翠停下動作,彎下腰在薛婉耳旁說了一句:

    “太太過世一年多,大小姐還在孝期內,二小姐不能穿的這樣豔麗,大小姐看見了會不高興的。”

    薛婉一下子就把手裏的胭脂砸在了梳妝台上,一把奪過了柏翠手裏的梳子,也重重拍在台上,然後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瞪的柏翠都不敢抬眼,局促的站在那裏。

    她真是好心提醒二小姐的,府裏太太過世一年,大小姐三年重孝,二小姐於情於禮都不該打扮的太過鮮豔才對。

    薛婉見柏翠還是有些懼怕她的,心裏有些得意,輕蔑的撇了撇嘴,她如今也是小姐了,這些人都是伺候她的,哪裏敢和她頂撞,想著她初來乍到,若是連個丫鬟都製不住的話,今後豈不是要被這些下人騎到頭上撒野?

    冷下神情,指了指門外,冷聲對柏翠說道:

    “主子的事,哪裏輪到你這個奴婢多嘴。去門外跪著,我不讓起來,你就不許起來。”

    柏翠暗叫自己倒黴,早知道就不多嘴,原本是想在二小姐麵前多點體麵,可如今二小姐根本不領情,她倒枉做了好人,讓二小姐幹脆拿她來立威,成了那個殺雞儆猴的雞。

    柏翠心裏嘀咕,可也不敢真的頂撞二小姐,對薛婉屈膝行了禮之後,就乖乖的往門外走去,薛婉看著她順從的背影,突然又叫住了她,柏翠以為二小姐開恩,正要謝恩,卻聽二小姐對旁邊的鶯歌說道:

    “去把淨房裏的踩腳珠子拿來,讓她墊著那個跪。”

    柏翠立刻麵色慘白。

    踩腳珠子全都是竹子做的,跪在上頭若時候長了,她這腿隻怕就廢了,當場跪下來求饒,給薛婉磕頭:“二小姐饒了我吧,奴婢多嘴,奴婢下迴再也不敢多說了。”

    鶯歌也有些猶豫,想等柏翠求了饒,看薛婉會不會收迴成

    命的,誰知道薛婉根本不聽柏翠的話,一拍桌子,對鶯歌瞪眼道:

    “還不快去!你也想跟著她一起跪嗎?”

    鶯歌哪裏敢耽擱,去了淨房裏去了踩腳用的珠子板,送到柏翠手上,看著她苦著臉跪到門外,那膝蓋跪在珠子上,她看著都覺得心疼。

    可二小姐是個無心的,小小年紀,整治人的手段卻很毒辣,她是不敢給柏翠求饒了,生怕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薛婉最後還是換上了那套豔麗的衣裳,對著鏡子轉了好幾圈,都覺得自己漂亮的像個小仙女般,然後就走出院子,去西跨院找她娘一起用早飯,順便告訴她,自己今日有多威風。

    可她一踏進徐素娥的院子,與她打了一個照麵,徐素娥的就迎上來,不等她開口,就訓道:

    “你怎麽穿成這樣?快迴去換了。”

    薛婉看著自家娘親,不明所以的低頭看了看,說道:

    “娘,我穿這個不好看嗎?我覺得挺好看的。”

    徐素娥深吸一口氣,將薛婉推出門,說道:“好看也不能穿,你身邊伺候的人怎麽迴事,這種衣服也拿來給你穿,要是給你爹看見,那還得了?”

    薛婉不懂她娘為什麽這麽緊張,拌嘴道:“看見又怎麽樣?”轉念一想,又狡黠道:“這些衣服都是薛宸送來的,要是爹罵我,我就說是薛宸讓我穿的。”

    徐素娥簡直想要掐死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兒,說道:“大小姐是讓人給你準備的四季各色常服,你這鮮亮的衣服是她逼著你穿的嗎?你自己就沒個腦子我再說一遍,趕緊迴去換件素色的。”

    不等薛婉說話,就被徐素娥推了出去,薛婉吃了個閉門羹,有點委屈,自己連早飯都沒吃,就過來給娘請安,誰知道娘卻不領情,正心情不好,走在迴海棠苑的迴廊上,就有一個穿著紅衣的丫鬟迎麵走來,規規矩矩的給薛婉行了禮,說道:

    “二小姐,這是大小姐請來的管教媽媽,姓樊,今後她就跟您一起住在海棠苑裏,您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她。”

    薛婉蹙眉,她知道這個紅衣丫鬟是薛宸身邊的,叫什麽衾鳳,看見她就覺得看見了薛宸,抬眼看了看她身後那看起來一絲不苟的婦人,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之後,衾鳳就對她行禮,說道:

    “人我已經給二小姐送來了,奴婢這就迴去跟大小姐複命去了。”

    薛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直到轉過角,看不見人了,她才

    將樊媽媽上下打量一番,也不做評價,繼續抬腳往前走,嘴裏說著:

    “跟上吧,迴去換衣服,換好了還來我娘這裏吃早飯。”

    樊媽媽一步一步跟在薛婉身後,身姿幾乎都看不出搖晃,麵上表情也十分恭謹到位,用不高不低,不卑不亢的聲音對薛婉說道:

    “二小姐說錯了,您應該稱唿徐氏為一姨娘,您的娘親是太太,一年前已經去世了。”

    薛婉停下腳步,難以置信的轉頭看了看樊媽媽,語氣兇巴巴的說道:“你敢咒我娘死了?信不信我讓我爹打你板子,抽的你滿地找牙?”

    樊媽媽處變不驚,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語氣都聽不出絲毫起伏,規規矩矩的說道:

    “二小姐又錯了,您的母親是已故的太太,西跨院中住的隻是生你的姨娘,她是妾侍的身份,二小姐尊貴,如何能時常來姨娘這裏,這不合規矩。”

    薛婉蹙眉叫道:“我說話你聽不懂是不是?信不信我現在就叫人打你?”

    樊媽媽依舊穩如泰山,薛婉原本就比她矮很多,樊媽媽這種不動聲色的樣子給了她不少壓力,竟然抬手就要去抽樊媽媽耳刮子,被樊媽媽抬起一手給擋開了,說道:

    “二小姐錯上加錯,我是大小姐請入府的,可不是你的奴婢,大小姐命我來教二小姐規矩,二小姐學也得學,不學也得學,總不能由著二小姐拿外頭姨娘教的做派來做薛家的正牌小姐吧。二小姐先前對我動了手,這就是大錯,我身為管教媽媽,自然有管教小姐的權利,剛才那一迴,就當是二小姐不懂,下迴若是再這樣莽撞,就別怪我打小姐你的手板子了。”

    薛婉難以自信的看著這個樊媽媽,從她泰山般淡定自若的神情中她也看出來,她說的不是假話,並且如果她再敢動手,這個女人一定會履行諾言,出手教訓她的。

    想到薛宸那張平靜又美麗的臉,沒想到她竟然用這種方法來折辱自己,可是,她初來乍到,這府裏的事情懂得也沒有薛宸多,現在為了這個管教媽媽去跟薛宸鬧起來的話,她一定占不了什麽便宜,說不定還要吃虧。

    好漢不吃眼前虧,薛婉決定先忍一忍,等到今後她和她娘在府裏站穩了腳,到時候再收拾那個沒娘的薛宸好了。

    這麽一番深思熟慮之後,薛婉才憤憤的對樊媽媽一跺腳,轉身就帶著丫鬟往海棠苑走去。

    幾日之後,胡書家的來稟報海棠苑的事情,將這段日子薛婉與樊媽媽如何

    對決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說的惟妙惟肖,就好像自己也親自參與了一般,衾鳳和枕鴛都聽得入神。

    末了薛宸卻隻是點點頭,淡淡的說了一聲:

    “知道了。”

    胡書家的退下之後,薛宸也沒說什麽就去了繡房。

    薛婉和薛雷已經進府,成了薛家的子孫,那麽薛宸作為嫡長女,就有義務教導他們,這教導的意思,並不是說要和他們為難,是想他們真的能多懂一些規矩,畢竟他們就算是庶子庶女,今後也是要走出薛家,在眾人麵前亮相的,若是一副市井做派,那丟的便是薛家的臉麵。

    而薛宸隻是做了她嫡長女應該要做的事情,管教媽媽請了,薛婉能學多少,今後會變成什麽樣子,就不是她能控製的了。

    樊媽媽不管嚴厲不嚴厲,在教導規矩這方麵還是可以的,薛婉隻要肯學,將來對她隻有好處。

    四月初的時候,廷威將軍府開門做齋,薛宸早早就請示了薛雲濤,問他要不要將薛婉和薛雷一同帶去,薛雲濤也不想太委屈庶子庶女,讓別人以為他們是見不得人的,所以,就同意了。

    做齋當日,韓家派來了一輛馬車,將薛宸和薛婉早早就接入了將軍府,薛雷是男孩子,直接由薛雲濤帶去,薛宸來了之後,沒想到趙氏今日也來幫忙招唿客人,薛繡自然隨行,還有薛柔也來了,韓鈺今日穿的是一身純白素服,頭上戴著一頂紅帽子,看起來有些滑稽,可沒等薛繡取笑她,所有人來的孩子手中就都多了一頂這樣的帽子,都快說出口的話,又被薛繡給咽了迴去,和薛宸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就跟著韓鈺去了內院休息。

    韓鈺向來口無遮攔,把其他人安頓好了,就拉著薛繡和薛宸入了內,指了指外頭,對薛繡問道:

    “你娘怎麽會把薛柔和薛蓮也帶來?”

    薛宸帶弟妹來是應該的,可薛繡本來就和韓鈺差了一層關係,薛柔和薛蓮就更加差的遠了。

    薛繡無奈的聳聳肩,沒有正麵迴答韓鈺的話,倒是薛宸好心的說了一句替韓鈺解惑。

    “柔姐姐今年十三了。”

    十三歲,雖然說親還太早,但也有著急的人家就可以開始物色了。薛柔是庶女,西府也不想多留她幾年,所以趙氏才才會把薛柔帶在身邊一同前來。

    廷威將軍雖不是那一等官職,但是他為國盡忠,浩氣長存,三年做齋,自然有敬佩他的官員攜子前來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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