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麥換子扛迴村的是一隻死狼,如今這哥倆抬到人前的可是一隻滿口流血張嘴(因為沒有了牙)舞爪的大活狼。頓時之間,過去被人貶為肉頭貨的小哥倆如今成了轟動四鄰八村的打狼英雄。農業社還給他倆發了一麵錦旗,社主任甚至親筆書寫了一幅對聯,掛在他們家堂屋正牆上。上麵寫道:好兒郎見義勇為莽英雄雙戰惡賊甚至有不少縣城裏的女青年,慕名給這哥倆寫了不少交友信件。可惜了這一對為民除害的熱血男兒,大字不識一個,幹瞅著一篇篇情深深意切切火辣辣甜蜜蜜的知心話兒,到了兒也沒弄明白信裏頭啥意思。最後這哥倆一氣之下把一大摞書信當了擦屁股紙不說,最後卻把仇記在了他們老爹當初沒讓他們讀書的賬上。

    小哥倆風頭倒是出盡了,苦了的卻是那隻可憐的老狼。滿口的狼牙早已不複,昔日的威風自然掃地。脖子上套著鐵項鏈,腰裏綁著粗麻繩,若想逃跑,勢比登天。求生不易求死亦難,怕它死了,村裏還專門派人料理它的飲食起居哩!而且享受雙工分待遇。考慮到老狼的牙口問題,一日三餐主要是以流食為主,麵條、稀飯、小米粥合理搭配,時不時還改善改善生活:荷包雞蛋豆腐湯。對於山泉窪的“客人”來說,這已經算是上等宴席了。有道是入鄉隨鄉草帽戴上,憑著山裏的條件,即便是老狼還有一口好牙,也容不得它茹毛飲血大塊朵頤。宰豬是不可能,難道每天給它殺一隻雞?

    然而老狼並不領情。

    這位老兄已經絕食很久了。也許它生病了,病體沉屙;也許它年老了,老邁昏聵。否則,怎麽好端端一隻大活狼大白天睡大覺,被兩個砍柴人捆的捆,綁的綁,自己卻渾然不知,這如何解釋?可能,它以前的絕食是無食可食,現在的絕食才有點浩然氣概。當初並非是因為喪失警惕才被捉下山來的,這一點務必交待清楚以免有損狼格。要知道在所有的動物當中,狼的警覺性是最高的。究其原因大概是這隻狼實在太老了,以致於耳聾眼花,行動笨拙反應遲緩,或是病重實在無法行動才遭此橫禍。它本來是想躺在山坡上等死神降臨的,它們的祖祖輩輩都是這麽個死法。誰料到卻碰上了兩個乳臭未幹的混小子,沒有等它咽下最後一口氣,倒讓他倆撿了個便宜。如果是換了前幾年,毛都休想拔一根。唉,不想也罷,好狼不提當年勇嘛!

    捉狼的倆小夥老大叫高樹惠老二叫高樹賢,原先沒人叫官名。開口就是尕旦二旦、大球娃二球娃,現在成了名人了名字自然跟著也就金貴了。

    生產隊適時地在高家召開了一個現場批判會,被我們老師打掉了三顆門牙的老地主也拉來陪著。高家大院往早裏說,還是高樹賢他們祖上的宅基。先人裏頭出了一位敗家子,吃喝嫖賭,架鷹走狗,打兔子攆狼,不務正業,沒幾年就把家業葬送掉了。老地主的爺爺見縫插針,幾乎沒花幾個錢,就買下這塊“風水寶地”。土改時劃成份,高樹賢家劃了貧農,老地主家劃了地主。這塊宅基地連同房子一起又分迴給了高樹賢他爹,真應了“三十年河東……”那句老話。

    高家大院成了免費動物園,每天來看狼的人絡繹不絕。留著它養著它的目的就是讓人們看看它的豺狼本性醜惡嘴臉。但是人們看到的卻是一個可憐兮兮的老狼。它和站在台上的老地主倒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其一是他(它)們都有被人打掉牙齒的經曆不同的僅僅是數目多少而已;其二是老狼四條腿站在台上老地主的兩條前腿(因為人的手是不可作站立用的)也幾乎貼著地麵;其三是老地主是披著人皮的豺狼而老狼則是長著狼皮的豺狼,總之是半斤八兩八兩半斤,老鴰不嫌豬黑,豬也別給老鴰挑毛病,兩個人(狼)差不了多少,要不然怎麽會都站到一個台階上,統統成了鬥爭對象呢!會場布置得莊嚴、肅穆、隆重。主席台正中上方懸掛著的一塊太平洋床單上書寫有“打狼除害、批判並表彰大會”的橫幅。四周牆壁上貼滿了花紅標語,還有不少鄰村代表以及農業社的幹部出席。批判會先是由隊長發言,無非是表揚二高勇敢有覺悟為民除害等等。接著是高樹賢介紹打狼經過。高樹賢是文盲,平時話就不多,別說還在這麽多人麵前。他站在他們家堂屋前的土台子(現在是大會主席台)上,吭哧了半天也沒憋出幾句像樣的台詞:

    “……我…那會兒…也就想…想殺了狼、狼…吃肉,給親戚們多少分些,狼皮……換柴禾,要…是能賣…就賣…點…錢花……”

    打倒地富反壞!”人群裏不知是誰帶頭喊起了革命口號。

    向高樹賢、高樹惠二同誌學習!”

    “打倒黑心狼!打倒張三!”

    “…………”

    當天晚上,那隻狼就死了,很明顯它不是被“打倒”了死的。相信如果老狼早死一天半天,“批判會”就不會那樣轟轟烈烈而又生動活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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