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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海閣>-~第六章追殺惡獠


    胡笑天自寺內快步走出,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閃出一條大道讓他通行,不少人還朝他遙遙施禮致謝。拆穿了這幫招搖撞騙的假和尚,胡笑天無意再做逗留,上馬徑直奔向城門,反正有洪四海暗中盯著,不會再有什麽意外。他必須盡快趕往睢州,搶在羅金元之前逮住蔡大虎,以免這條瘋狗亂攀亂咬,臨死多拉上幾個墊背的。


    杞縣和睢州相距數十裏,中間隔著一條大河。剛進入睢州地界,眼看烏雲翻卷,涼風撲麵,一場大雨即將降臨。到了渡口邊上,因風大浪急,渡船都已停泊靠岸。胡笑天無可奈何,隻好在渡口歇下。是夜暴雨如注,雷鳴電閃,直折騰到黎明時分雨勢方止。大雨過後,雲散日出,碧空如洗,河水卻是渾濁不堪。


    渡過了大河,道路泥濘難行。烈日暴曬,濕潤的水汽蒸騰上來,猶如無處不在的大蒸籠,不論人馬都大汗淋漓。胡笑天走一陣歇一陣,過了午時方抵達睢州城。


    睢州亦是中原古城,比起杞縣又要寬闊繁華許多。早在西周時,中原霸主齊桓公就在睢州附近大會諸侯,主持訂立盟約,史稱“葵丘之盟”。宋國國君宋襄公死後即葬於此,當時稱襄陵,又稱襄台,秦並六國後定名為“襄邑”。北宋時改稱拱州,女真人攻滅北宋之後,又改拱州為睢州,下轄考城、柘城兩縣,州治所在地仍稱襄邑。睢州自古以來便是南北溝通的樞紐之一,城市幾經繁榮,幾經破敗,這二三十年來又逐漸恢複了元氣。城內水道縱橫,被一大湖環抱,風光秀美,湖心處有襄陵等曆史古跡,稱得上人傑地靈,古風濃鬱。


    胡笑天無暇探幽訪勝,找人一打聽,果然輕易找到了七星拳掌門魏泰的住處。


    魏家的大宅位於大湖西北側,門前有一片空地,綠樹成蔭。胡笑天到達時,樹下已拴有十多匹駿馬,馬蹄馬身都濺有不少汙泥,估計也是自外地趕來的。魏家大門敞開,門後即是練武場,正有數十年輕人在刻苦練拳。他們揮汗如雨,唿喝發力,縱躍騰飛,場麵煞是熱鬧。一個體型微胖的年輕人坐在門外的竹椅上,無聊地揮扇驅趕蒼蠅,時不時望兩眼練武的同門,唉聲歎氣。


    胡笑天拴好坐騎,大步走到門前,向那小胖子抱拳道:“這位兄弟,請問如何稱唿?胡某專程來拜訪魏掌門,可否代為通報一聲?”


    那小胖子見他風塵仆仆,氣勢不凡,忙起身迴禮道:“敢問閣下是哪門哪派的朋友?求見我師父為了何事?嘻嘻,我叫路大寶,你叫我大寶便好了。”滿臉堆笑,頗具喜態。


    胡笑天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大寶,我受洪四海洪兄所托,有要緊事須和魏掌門麵談。”


    路大寶訝然道:“昨天才從杞縣來了一個姓蔡的,神色慌慌張張的,厚著臉皮留宿在師父家裏。你們陸續趕來睢州找我師父,莫不是洪師兄家裏發生了什麽意外?”


    胡笑天道:“洪兄情況安好,並無意外,大寶你不必擔心。那姓蔡的今日可曾出門?我要找他討迴一點東西,須得魏掌門首肯。”


    路大寶道:“那姓蔡的躲在後院客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是在躲避什麽人。是了,難道他欠了你一大筆錢,擔心你這債主上門追討?”邊說邊示意胡笑天跟他進門,往正廳走去。


    胡笑天瞧著那些專心練拳的年輕人,不由心生感觸,迴想起在衡山練功的一幕幕,百感交集:“大寶,為何你不用跟著師兄弟們練功,卻被打發去守門?是不是違犯了門規?”


    路大寶歎氣道:“還不是我身上多出的這層肥膘?大熱天的,日頭毒辣,我至多練上半個時辰便要暈倒,所以隻能去守門當差,接待客人。我也下過狠心不吃肉,光吃青菜饅頭,但是隻堅持了半天便放棄了。我娘一點都不體諒我的難處,每天總是煮一大鍋襄邑紅燒肉引誘我。胡大哥,你吃過襄邑紅燒肉嗎?要將肥瘦參半的四方肉塊洗淨,放入‘八大味’佐料水中燉煮,待佐料味進入肉內,肉塊表麵呈醬紅色後撈出,抹上甜麵醬後放入糖鹵油中烹調,之後放入大碗,置蒸籠內,文火蒸透即可上桌。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唇齒留香,令人吃了一塊想吃第二塊……”


    胡笑天哭笑不得,懶得理會這好吃多嘴的小胖子,仔細觀察練武場上苦練不綴的眾人。這七星拳法套路招法較為龐雜,有少林拳、形意拳、燕青拳、太祖拳的影子,剛柔相濟,靈巧多變,最大的特色便是出拳時要配合步法,足踩七星方位,每一步踏出的落點和變化的方位都有嚴格要求,不能錯亂。在胡笑天掃視的同時,就有五位弟子因步法混亂,結果自己絆倒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


    路大寶順著胡笑天的目光望去,嘟噥道:“師父說出拳時,要手眼身法步配合得當,方能發揮拳法威力。可是這套七星步法繁複多變,既要計算腳下方位,又要想著手上的招式,一心二用,誰能不摔跤?”


    胡笑天搖搖頭道:“大寶,你錯了。對敵交手時情況瞬息萬變,誰會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若是敵人自側麵或背後攻來,你們打算如何應對?我想當初創建這套步法的前輩,本意是發揮拳法靈巧的特長,避實就虛,攻其不備,強調的是快、靈、狠三字要訣,而不是一味的遊走騰挪,追求拳法的繁複變化。你若能體會到靜如處子,動若脫兔的步法精髓,足以橫掃同門。”


    路大寶如醍醐灌頂,仿佛吃了人參果一般自內而外清爽透亮,越咀嚼他的話語越有味道,佩服的說道:“胡大哥,你隻是看過兩眼,便一針見血指出我們練功的缺點,比師父都要曆害!師父隻曉得責罵嗬斥我們,每天安排我們做固定的功課,無趣之極。”


    胡笑天瞥了他一眼:“你這番抱怨可敢當麵和魏掌門敘述?”


    路大寶腦袋一縮,苦笑道:“我又沒吃熊心豹膽,怎敢自討苦吃?我師父綽號‘鐵臂銅拳’,那絕不是吹出來的,一拳下去足以震碎條石。他若是給我一巴掌,我豈不是要躺上十天半月?”


    兩人說話間已到了正廳門外。隻見大廳內分坐著兩撥人,坐在主位的自然是魏泰,他身材中等,筋骨強健,雙臂上端套著一排緊密的鐵環,麵色如鐵,聲音洪亮,中氣十足,身後站著兩名弟子。坐在他對麵的是三位中年武者,服飾各異,氣度沉凝,一看便是威震一方的狠角色。在他們椅後分站著兩至三名弟子,有男有女,英氣勃勃。賓主相談正歡,忽然感到廳門處光線一暗,同時住口望來。


    魏泰臉色怫然不悅,沉聲道:“大寶,你來做什麽,沒看見我正在接待貴客嗎?”


    路大寶忙道:“迴稟師父,洪四海洪師兄有位朋友自杞縣趕來,有急事要當麵拜見您。”


    胡笑天橫跨一步亮相,衝著魏泰抱拳道:“魏掌門,恕晚輩冒昧打擾了。隻因有十萬火急之事要找那蔡大虎詢問清楚,關係到四海幫的存亡,還望魏掌門成全。”


    廳上眾人眼前一亮,好一條鐵骨錚錚,器宇不凡的漢子!魏泰一生閱人無數,登時起了愛才之心,和顏悅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正式拜過師父沒有?與洪四海是什麽關係?”


    胡笑天道:“晚輩姓胡,名鵬,已拜師學劍多年。晚輩與洪兄乃是過命交情,前兩日還聯手剿滅了一處為禍鄉裏的盜匪,估計稍晚幾天縣府便會公告嘉獎了。”


    魏泰既感遺憾,又覺欣慰,哈哈笑道:“四海這孩子算是給我長臉了,不枉跟了我十年,時時不忘行俠仗義。大寶,去把蔡大虎叫來,就說我有事問他。”路大寶答應一聲,轉身一溜煙的走了。


    魏泰指著對麵的三位武者替胡笑天簡單介紹,分別是鷹爪門掌門杜磊、**拳北派掌門佟一山、譚腿高手譚義。胡笑天按晚輩之禮逐一拜見,然後退到大廳一角默默站好。魏泰笑道:“杜兄,方才我們說到哪裏了?”


    杜磊身材削瘦,兩側太陽穴高聳,眼神銳利如鷹,含笑道:“魏兄,我們也是剛收到消息,就專程跑來通知你,以免你錯過了這場武林盛會。我等打算在睢州暫住一晚,明日一早奔赴亳州,邀劈掛拳門的胡掌門、燕青拳門的劉掌門同行。這樣一來,我們到了金陵城內說話才有底氣。不知魏兄你能否放下門中事物,與我等一同啟程?”


    魏泰撓頭道:“現今方是五月初,距七月初一尚有兩個月的時間,我們此時出發是不是太早了?”


    杜磊笑道:“這一路南下,我們幾位老友不妨順路拜訪各派名家,以武會友,切磋技藝,豈不是一樁江湖美談?”


    魏泰皺眉道:“杜兄,大家老友一場,我就實話實說,即刻啟程上路的話,我沒有法子備好一份拿得出手的賀禮。若是在天下英雄麵前跌了份子,我七星拳掌門今後還怎抬頭做人?”


    杜磊幾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杜磊搖頭笑道:“魏兄你俗氣了!結親的這兩家是何等身份,豈會在乎區區小財?君大宗師早已放話出來,敢敬奉賀禮者恕不接待。”


    魏泰鬆了一口氣,轉念一想,又遲疑道:“杜兄,天下各大門派掌門及成名人物齊聚金陵,你我難望其項背,又如何有資格參加婚宴?到頭來豈不是白跑一場?”


    杜磊道:“咱們小門小派的,當然不奢望和七大劍派平起平坐。但即便不能列席婚宴,總可以遠遠的望上大宗師一眼吧?天下第一高手的風範,你難道不想親眼目睹?”


    佟一山接著勸道:“君大宗師如神龍不見首尾,難得他肯現身主持婚禮,我們無論如何不能錯過這次盛會。能一睹大宗師的絕世風采,今生無憾。魏兄,別猶豫了!”


    譚義幹脆大聲道:“老魏,是男人就痛快點,去不去一句話!”


    魏泰顧慮之心盡去,笑道:“你們三人都直接殺上門來逼宮了,豈容我開口拒絕?想一想金陵城中風雲際會,大宗師如高山仰止,我已是迫不及待了。我明日跟你們一同出發!”


    胡笑天在一旁聽得大為驚訝,是誰成親居然驚動了大宗師君忘憂?放眼江湖,夠資格讓君忘憂出麵主持婚禮的人,屈指可數。難道是歐陽絕如願以償,贏得了師妹的歡心,兩人終於跨越心魔,共結連理?一顆心瘙癢難耐,正想著該如何開口詢問究竟,隻聽腳步聲響,路大寶引著忐忑不安的蔡大虎來到廳門外。


    蔡大虎未曾留意到默立一角的胡笑天,朝著魏泰點頭哈腰道:“魏掌門,您叫小人來有何吩咐?”


    魏泰朝胡笑天一指,道:“蔡大虎,四海的朋友來找你有事商談,你們認識嗎?”


    蔡大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雙眼駭然瞪圓,魂飛魄散,臉色刷的一片蒼白,幾乎當場軟癱在地,失聲叫道:“怎會是你?!”


    胡笑天淡然一笑,舉步向前:“蔡大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勾結盜匪,倒賣贓物,霸占田產,脅迫婦女,種種惡行都已大白於天下。你還能躲藏到幾時?我來睢州就是要抓你歸案,識相的就束手就擒,不要妄圖反抗。”他一上來先給對方扣上幾頂大帽子,待會動手時才名正言順,理直氣壯。


    蔡大虎在江湖上打滾多年,哪裏猜不到胡笑天此行的目的?腦海中閃過胡笑天仗劍殺入淩雲寨,血流遍地的場麵,尖叫道:“不,我不跟你走!你是來殺人滅口的!”眼珠滴溜溜一轉,撲向魏泰:“魏掌門,救命呀!這家夥是殺人狂魔,救救我!”


    胡笑天眉心微皺,假若魏泰改變主意,插手其中,此事恐難善了!手腕一動,長劍一刺即收,一行血珠濺射上天。隻見蔡大虎背心血如泉湧,推金山倒玉柱的一頭仆倒,四肢抽搐,已然活不成了。


    自蔡大虎現身,到他中劍斃命,不過是幾眨眼的工夫。廳上的眾人都沒想到胡笑天一言不合,立即拔劍殺人,待發覺情況不對時已來不及阻止。但聽驚唿聲四起,人人騷動,路大寶最是不堪,直接趴在門檻處哇的大吐特吐。


    魏泰勃然大怒,砰的拍案而起:“胡鵬,你太過目中無人了!在我魏家大廳,未征得我同意,便隨意定罪殺人,簡直是無法無天。人死在我家裏,你讓我如何向官府交代?”


    胡笑天抱拳道:“魏掌門,我確實魯莽了。不過蔡大虎狡詐無恥,心腸狠毒,若讓他有機會胡亂攀咬,隻怕第一個受到連累的便是洪四海洪兄,畢竟蔡大虎是四海幫的副幫主。惟有死人才不會開口亂說話,也惟有死人才不會推卸罪責。”言下之意,是要把勾結盜匪、倒賣贓物等罪名坐實蔡大虎頭上,保住洪四海不受牽連。


    魏泰心念微轉,怒氣漸消,不得不承認胡笑天言之有理,可是廳上還有杜磊等人旁觀,無論如何不能當做什麽事都未發生,否則傳揚出去,他今後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輕咳一聲,肅容道:“胡鵬,你草菅人命終是不妥。我也不為難你,你交出兇器,自縛雙手,稍後我會派人報案,交由官府來善後處理。假如你所說的屬實,蔡大虎確係畏罪潛逃的疑犯,你至少能功過相抵,不致於遭受牢獄之災。”


    胡笑天所用的乃是假名,又沒有路引傍身,若被官府扣押審問,哪裏能自辯清楚?搖頭道:“魏掌門的好意我心領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便割了蔡大虎的首級迴杞縣交差,不會在睢州多逗留一刻。隻要魏掌門高抬貴手不予追究,相信無人會多事亂傳。”


    魏泰聽他當麵迴絕,不覺心頭火起,冷著臉道:“胡鵬,即使不考慮官府律法,你擅自動劍殺死魏某的客人,就是不給我麵子。你不交代一下便想走嗎?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胡笑天不卑不亢道:“敢問胡某該做何交代?”


    魏泰冷冷一笑,沉聲道:“你既在我七星拳門鬧事,當然要按武林規矩來辦。你和我的徒弟們過過招,若落敗受傷那是咎由自取。若是勝了,便可出門而去。”說罷不待胡笑天表態,擺擺手道:“程榮,你下場討教一下!有貴客在場,不必留手。”


    “是!”魏泰右手側一條七尺大漢移步而出,膚色如銅,肌肉鼓突,麵上泛起淡淡的興奮。在杜磊等一眾名家麵前,被師父第一個點名出場,這份榮耀可不輕。程榮雙拳擺開架勢,自信滿滿地道:“胡兄弟,請!”


    胡笑天輕歎一聲:“是不是擊敗這位程師兄,魏掌門便答應讓我離開?”


    程榮聞言大怒,暴喝道:“你敢門縫裏看扁人!接招!”箭步搶上,左拳一晃,右手重拳唿的兜心擊去,正對準了胡笑天的致命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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