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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永不後悔


    夜色如墨,山林中伸手不見五指,偶然會有磷火悠悠飄過,加重了幾分陰森鬼氣。聞風而至的江湖豪傑散開遙相唿應,不遺餘力地在水潭邊搜尋目標。每一個人都知道,殺一個落單的、沒有還手之力的魔教長老,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誰能割下衣舞鳳的頭顱,必將名揚宇內。


    胡青鵬早已借著濃稠夜色的保護,穿過樹林,翻越了幾個山崖,但體內刺痛的經脈讓他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盡管他已服下魔教密製的靈丹,可是因為無暇靜修調養,藥力發揮有限,這一輪放足狂奔極耗功力,小腹中翻騰的氣血又有嘔吐的征兆。


    衣舞鳳見他汗出如漿,唿吸粗重,知道他的體力消耗已至極限,隨時會有吐血倒地的危險,柔聲道:“你不要太勉強了,最好先覓地休息,避免內傷發作!萬一你昏迷過去,我們倆就難逃殺劫了!”


    胡青鵬停步喘息了半響,一字字道:“你放心,隻要有我在,誰都別想奪走你的性命!”


    衣舞鳳心中感動,淚水又模糊了雙眼,輕輕靠在他的肩頭上,歎息道:“你、你又是何苦呢!”


    胡青鵬胸中暖流激蕩,一句日思夜想的話語幾乎衝口而出。他咬了咬牙,硬生生把話咽迴肚裏,事分輕重徐緩,殺機當頭,現在還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不過衣舞鳳的提議甚有道理,他的確需要立刻調養傷勢,否則遇上敵人時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當下找了一處隱秘的山洞,跌坐調息,吸納天地真氣,一心一意治療自身的內傷。衣舞鳳則守在洞口處,握著玉笛警戒。


    拂曉時分,山洞外忽然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偶爾還可聽見兵器撞擊岩石的聲音。山林間寂靜得可怕,連山雀的鳴叫聲亦消失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氣在空氣中彌漫著。衣舞鳳霍然一驚,立時意識到追兵近在咫尺了,望了一眼胡青鵬,他仍處於入定的狀態中,一旦受到驚擾極易走火入魔。饒是她往日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這時也急得銀牙緊咬欲碎,手心直滲冷汗,惟有暗暗向上天祈求,他能及時功行圓滿蘇醒過來。


    腳步聲漸漸接近了,仔細分辨,來的約有六七人。衣舞鳳竭力抑製自己的心跳,悄無聲息地移到洞口一側,緊緊貼住岩壁。忽聽金刃破空,遮住洞口的藤蔓被刷的斬斷,光線斜斜射入,一把清脆的女聲叫道:“師姐,這兒有一個山洞,我進去瞧一瞧是否有古怪!”“小心!”話音未落,一位持劍的尼姑已跳進洞中。不等她的眼睛適應洞內的陰暗,衣舞鳳玉笛直送,點中了她腰側的穴道。那尼姑哎呀一聲驚叫,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洞外頓時響起幾聲驚唿:“快救師妹!”“洞裏有人!”“是那妖女嗎?!”忽然劍光閃爍,一人揮劍開路,大步衝進山洞。衣舞鳳故計重施,玉笛直點過去,不料那男子耳力極佳,沉劍格擋,當的一聲,竟將她的玉笛擊得脫手飛出。


    那男子目光一轉,已將洞內的情形盡收眼中,傲然大笑道:“斬殺魔女的頭功非我莫屬了!”劍花一抖,寒芒直刺衣舞鳳的咽喉。


    衣舞鳳麵上煞氣忽閃,冷喝道:“鼠輩找死!”曲指一彈,叮的正中劍脊,將刺來的利劍震得左偏三尺,跟著踏步出掌,迅疾無倫地擊中那人的小腹。那男子悶哼聲中委頓倒地,肌膚上籠罩了一層白霜。衣舞鳳這下妄動真氣,苦苦壓製的毒性立即發作,體內如萬蟻齧骨,冷汗滾滾而下,身子一歪,痛得單膝跪倒。


    那受製的尼姑大喜,忙喊道:“師姐,快進來!魔女毒性發作快要不行了!”


    衣舞鳳忍痛瞪了她一眼,冷冷道:“再羅嗦,我先殺了你!”


    “且慢!休要傷我師妹!”聲落人現,又一位尼姑提劍闖進山洞,長劍舞得密不透風,顯然是害怕遭到偷襲。她的劍術比前麵兩人均高出甚多,一團銀光如球滾動,冷厲的劍風嘶嘶卷揚,令僅剩一成功力可用的衣舞鳳無處下手。


    那尼姑適應洞內的光線後,見衣舞鳳果然痛苦萬狀,心頭一喜,長劍晃出五點寒星,不分先後地刺向她的要害。


    衣舞鳳雖看出對手是三虛二實的招式,但無奈此時有心無力,勉強往後一讓,右臂吃痛,竟被刺中一劍,鮮血刹時染紅了白衣。


    那尼姑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冷笑道:“什麽魔教長老,不過如此!受死罷!”長劍一揮,淩厲之極地當頭猛劈而落。


    衣舞鳳定定看著劍鋒斬落,已沒有氣力避讓,腦海中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難道我就這麽輕易地死了嗎?就在這時,她身後響起一聲大喝:“住手!”黑影一閃,胡青鵬如山般雄峻的身軀已擋在她的跟前,斷劍上撩,當的一聲劇響,將那尼姑震得倒退三步,虎口裂開。衣舞鳳驚喜交加,情不自禁地伸手摟住他的虎腰,泣聲道:“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胡青鵬輕輕拍了拍她的玉手,柔聲道:“別擔心,把他們交給我應付好了!”經過大半夜的運功自療,他的傷勢已好了八成,功力似乎又精進了不少。剛才恰是他運功的緊要時刻,幸虧有衣舞鳳把那三人都攔住,不然隻需輕輕一劍,就能了結他的小命。


    那尼姑見狀怒喝道:“呸,不要臉!胡青鵬,你果然和魔教妖女勾當成奸,違背了武林正義!你辜負師門教誨,哪裏配做我七大劍派的弟子?你貪圖女色,自甘墮落,必將遺臭萬年!”


    胡青鵬沉聲道:“住口!淨塵師太,你既不是胡某的師門長輩,也不是武林盟主,有何資格對我下此定論?你不要含血噴人,徒逞口舌之快!”原來對方正是峨嵋派的淨塵,曾與他共同誅殺了宮一雄,也算是舊識。


    淨塵不屑道:“你這個叛徒,做了醜事還不許人家說嗎?有膽子便把天下人都殺了滅口!”忽的俯身抓起師妹,嗖的躍出洞外。她可不是傻瓜,既已領教過對手的厲害,當然不會跟他單打獨鬥,自取其辱。


    胡青鵬忙道:“公子,我們要馬上突圍,不能等他們召集人手!”衣舞鳳道:“不錯!”揀迴玉笛,直接躍到他的背上。胡青鵬一緊手中斷劍,飛起一腳,將地下受傷的男子先踢出洞外,然後縱身躍出。


    那男子甫飛出洞口,便有數道劍光射來,幾乎同時刺中他的身體。他慘叫著跌落在地,鮮血自傷口處汩汩噴湧,出氣多進氣少了。那些出劍的人驚叫道:“不好,認錯人了!”“是駱師兄!”“魔頭可惡,竟用李代桃僵之計!”


    胡青鵬豈容對方組織起第二輪攻勢,乘他們震驚失措的機會,劍出如風,把距離洞口最近的兩名尼姑刺倒。第三劍遞向一名白衣漢子時,對手已經醒覺,本能地縱身躍後,揮劍相格。與此同時,淨塵與另一名黃衣女子齊聲嬌叱,雙劍急出,一左一右地刺向胡青鵬要害部位,企圖救援同伴。


    胡青鵬忽然拔身躍上半空,如鷹隼搏兔般,斷劍傾盡全力斬下。“當!”雙劍交觸,那白衣漢子拿捏不穩兵器,長劍滴溜溜地飛出十數丈遠。胡青鵬疾刺數下,封住了他的穴道,接著落地轉身,從容地擋住淨塵等的追擊。


    淨塵見同伴轉眼間僅剩下一人,而胡青鵬剽悍迅捷,劍法淩厲,知道絕對阻攔不住他們,尖叫道:“吳師妹,快發信號求援!”那黃衣女子如夢初醒,忙探手入懷摸索。


    胡青鵬心底一沉,猛撲而上,揮劍直刺那黃衣女子。忽然白光閃過,淨塵不顧生死的合身撲來,逼得他迴劍抵擋。隻見劍光交錯,淨塵啊的一聲低唿,被劍柄撞中後腰穴道,仆倒在地。這時,空中砰的一聲大響,綻開了一朵豔麗的煙花――那黃衣女子終於發出了求援信號!胡青鵬無奈地搖頭輕歎,刷刷猛攻四劍,忽然虛晃一招,閃到那黃衣女子身側,並指點中她的穴道。


    隻聽遠處響起此起彼伏的嘯聲,散落山林中的江湖豪傑們看到煙花後,正瘋狂地趕來。


    胡青鵬哪敢在原地停留,換了淨塵手中的長劍,飛身竄入林中,向著嘯聲最稀疏的方向奔去。他剛剛離開,一個神秘人自樹頂飄然而落,冰冷入骨的眼眸掃向動彈不得的淨塵等人,殺機畢露……


    短短半日工夫,胡青鵬已遭到五次攔截,被他擊倒的江湖豪傑超過了二十人。每一次他都速戰速決,拚命逃亡,但是追兵們的唿喊聲、尖嘯聲始終揮之不去,如噩夢般糾纏著他。林子中處處布滿殺機,淬毒的暗器、冰冷的長劍、致命的鐵拳,隨時都會從枝葉間飛出,無情的攻擊他們。若非胡青鵬眼力超凡,熟悉樹林的環境,能提前一步察覺異常情況,他至少死了七八次了。


    樹木漸漸稀少,眼前的光線越來越明亮,意外的襲擊居然不再發生。胡青鵬隱隱感到不安,但無暇探究其中的原因,一味地向前狂奔,唿啦一聲,終於衝出了這片死亡樹林。


    林外是一處地勢平坦的山穀,穀中長滿了高高的野草,一直蔓延到山坡上,仿佛是一幅巨大無比的綠色地毯。無數色彩繽紛的野花摻雜其間,隨風起伏搖曳,端的是秀麗動人。在草海之中,突兀地佇立著十多人,身背兵器,破壞了自然和諧的景象。他們似乎已在陽光下等候了許久,但人人臉上都看不到半點汗水。


    胡青鵬狂奔的腳步嘎然而止,冷冷地望著前方的那些人,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他一眼看去,竟有幾位熟人赫然在列,包括東方世家的東方長河,武當派的周子歡,以及丐幫的李山!其他人雖然是初次見麵,但均是氣勢沉凝,功力精深的高手。他和李山的目光一觸,微微點頭示意,兩人同時流露出幾許無奈。


    東方長河似是這次行動的首腦,位居行列正中,朗聲笑道:“胡少俠,你終於出現了,害我們找得好辛苦!你乃衡山派弟子,理應懂得是非善惡之別,莫要站錯了陣營。你若能迷途知返,改過自新,把魔教妖女交給我們處置,現在還來得及。”他和胡青鵬曾在六年前見過一麵,但事過境遷,當年的小男孩已長成了英武不屈的少年,他完全認不出來了。


    胡青鵬搖搖頭,斬釘截鐵地道:“不,我不會把她交給你們!”


    東方長河麵容一沉,不悅道:“胡青鵬,你好糊塗!你難道不曉得魔教是江湖各門派幫會的死敵嗎?你難道不知道魔教弟子是冷血無情,殺人如麻,無惡不作的敗類嗎?你拚命維護這魔教妖女,究竟是為了什麽?你是衡山派栽培多年的弟子,應該要報答師門的恩情,但你如此任性胡鬧,隻會給衡山派抹黑,令陳掌門難堪!你難道不怕被逐出師門,成為孤魂野鬼嗎?”


    胡青鵬臉色煞白,對方的話似鐵錘般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迫使他不得不麵對一直在迴避的問題――假如他仍然堅持保護衣舞鳳的安危,便要麵臨被逐出門牆的後果!以他對陳天雷為人的了解,這是板上釘釘的事。但即使他此刻放棄衣舞鳳,就能得到白道中人的諒解嗎?就能夠迴到原來的軌道,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白癡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一旦和魔教有了牽扯,他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輕輕閉上眼簾,任風吹拂過臉龐,心靈漸漸平靜下來,淡然笑道:“東方公子苦口婆心,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了。此間事了,掌門師伯如何處置我乃是衡山派的家務事,不勞公子費心。人,我是絕對不會交的!”


    衣舞鳳悄然一笑,伸手輕輕撫mo著他肩背處強健的肌肉,眼神說不出的甜蜜。


    東方長河尚未答話,周子歡已怒喝道:“無知小輩,真是不識好歹!你跟魔教妖女鬼混風liu,恐怕早忘了什麽是俠義之道!既然你執迷不悟,我就替陳掌門教訓教訓你!”他癡戀東方長河的妹妹東方燕多年,苦苦追求,數月前才如願娶得佳人。前幾日送妻子迴娘家省親,適逢其會,便與東方世家的高手一起行動。


    胡青鵬一掃對麵諸人,冷笑道:“你們是一起上,還是要用車輪戰法?”


    眾人聞言大怒,倉啷啷幾乎同時拔出兵器,竟是要搶著打頭陣。他們都是名震一方的豪傑,自恃身份,不願聯手出戰一個晚輩,居然吵了起來。周子歡見同伴們爭持不下,眉頭一皺,倏地提氣躍出,長劍急顫,二話不說地刺向胡青鵬的眉心。


    胡青鵬與清虛子對劍時,恰好曾經見過這一招,知道周子歡劍刺眉心是虛,目的是引誘自己豎劍上擋,然後他就會搶入右側空門,沉劍橫削自己的腰肋。當下毫不理會虛晃的敵劍,矮身一彈,長劍長驅直入,劍芒如熾,閃電般插向對手的小腹要害。


    周子歡大驚失色,怎麽都想不通這年紀輕輕的對手如此高明,竟然能提前看穿自己的招式變化,急忙迴劍攔截。眾人眼前一花,金鐵交鳴聲大作,隻見周子歡倒飛出丈外,臉上布滿了憤怒與尷尬。胡青鵬正欲一鼓作氣擊敗對手,驀的耳朵聳動,凝身立定,無形的劍氣籠罩身體四周,將野草壓得貼緊了地麵。


    隻聽樹葉嘩響,一組又一組的江湖豪傑自樹林中快步奔出,男女老少,高矮俊醜,服飾兵器各異,明顯來自不同的門派。他們或先或後,足足用了頓飯工夫才全部走到草地上,黑壓壓的約有一百多人,把胡青鵬、衣舞鳳團團圍住,猶如發現獵物的狼群,目光中充滿了猩紅的殺氣。絕大多數豪客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倆的真麵目,或是驚訝於衣舞鳳的美麗高傲,或是吃驚於胡青鵬年輕鎮靜,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胡青鵬遊目四望,沒有看到一雙友善的眼眸,心底一涼,用力握緊了長劍。麵對這麽多敵人,即使他有三頭六臂,也會被無情地斬成肉醬。低聲道:“公子,我們這迴逃不了了!對不起,我沒能兌現自己的諾言。”


    衣舞鳳似乎毫不在意,輕聲道:“和我死在一起,你後悔嗎?”


    胡青鵬虎軀一震,細細品味著她話中的深意,不由怦然心動,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柔情刹時填滿了胸膛,將冰冷的絕望情緒一掃而空。他仰首望天,驀的長嘯一聲,緩緩道:“我永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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