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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山位於四川、湖北的交界處,南端與巫山相連,北部則是米倉山,綿延千裏,山勢奇峻雄偉,覆蓋著濃密的原始森林。生活於其間的民眾堅忍好勝,有著獨特的文化習俗,與中原文化差別極大,自成體係。衣舞鳳等三人一路行來,總有人盡心接待,禮數周到。胡青鵬細心觀察,發現這裏的各個部族似乎與魔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每一個人都將赤閻、衣舞鳳敬若神明,將伺候他們視為一種榮幸。他大覺奇怪,同時也驚訝於魔教的根基雄厚和可怕,不禁對魔教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魔教究竟是憑借什麽,贏得了這裏的民心?據他所知,江湖上還沒有哪一個門派幫會能做到這個地步!


    當日荊山一場激戰,各地蜂擁而來的豪傑折損近半,死傷慘重,幸存者則畏懼魔教的實力,不敢再啟事端。因此三人西行時沒有受到阻攔,順利抵達了神農穀。


    魔教神醫尤恨天已提前接到消息,派了一個徒弟出來恭候客人。步入穀中,放眼所見,都是世上希奇古怪的植物,足足有數百畝的麵積。一條蜿蜒的溪流經過巧妙的引導,穿梭其間,若隱若現,正好澆灌每一寸土地。尤恨天的住所被一片竹林包圍著,尚未接近,便聞到一陣濃烈的藥味。


    收到徒弟的通報,良久之後尤恨天才步出製藥房。他長臉大嘴,眉粗眼細,身材極高極瘦,如一根竹竿上掛了件寬大的衣衫,仿佛風吹能倒。他衣衫上沾滿了顏色怪異的汙斑,雙手卻是極為幹淨,十指修長整潔,出來之後也不拜見赤閻、衣舞鳳,大咧咧地坐下說道:“衣長老,你中的是什麽劇毒?難道連我配製的‘百草解毒丸’也不起效用嗎?”


    衣舞鳳畢竟有求於人,見慣不怪道:“我中的是‘天星斷魂針’之毒!”


    尤恨天眼睛一亮,興奮地搓手道:“是天星斷魂針,太好了!傳說針上混合了碧海冰蠶、鶴頂紅、火焰草、絕情花等罕見的劇毒,因毒性相互混雜作用,所以號稱無藥可解。今日終於能夠得以印證,了解前輩高手下毒的手法,定然獲益匪淺。而且正好可以試一試我新配製的解毒藥劑,看看究竟是誰的本事更為高強!”興致盎然地打量著衣舞鳳,竟將她當成了難得的實驗品和決勝舞台。


    胡青鵬嚇了一跳,隻聽赤閻沉聲道:“尤先生,衣長老身份尊貴,為神教屢立奇功,深得教主喜愛,解毒時你一定要謹慎,萬萬不可貿然用藥!教主對此事非常關注,希望你務必要保住衣長老的性命。”


    一提到魔教教主,孤傲如尤恨天神態立時變得恭敬,判若兩人,正色道:“請大公子迴複教主,屬下定不辜負教主厚望,全力挽救衣長老性命。假如失敗,屬下願拿自家十一口人抵償!”


    赤閻臉色稍緩,道:“先生的醫術冠絕天下,比肩扁鵲華佗,怎可能會失敗?教主曾對我說,先生一雙妙手活人無數,乃是神教的大功臣,可惜先生不喜職權虛名,否則授以‘長老’職位也不為過。在本教之中,能得到教主如此讚譽的人鳳毛麟角啊!”


    尤恨天激動得兩手發顫,忽的離席跪倒,麵向西方,雙掌合起擺出一個奇怪的手勢,肅然道:“天佑我教,聖火長明;神眷我主,稱霸天下。屬下為了神教的中興大業,即使肝腦塗地亦再所不惜,請教主明鑒!”起身對衣舞鳳道:“衣長老,請跟我來吧!你中的毒非同小可,醫治之事刻不容緩!”


    衣舞鳳道:“一切有勞先生費心了!”尤恨天鼻子哼了一聲,當先往後院行去。衣舞鳳望了胡青鵬一眼,示意他靜心等待,隨後離開。


    胡青鵬呆了片刻,低聲道:“赤閻兄,你說鳳姐能複原如初嗎?”


    赤閻道:“隻要尤先生肯答應出手醫治,即使是白骨亦能複生,何況是區區小毒?你放心罷!青鵬兄弟,麻煩你留下照顧小鳳。我另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胡青鵬一愣:“你即刻要走嗎?”


    赤閻笑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雲聚雲散,皆是緣分。我警告你,千萬不要惹小鳳傷心,更不可以欺負她,否則我對你不客氣!”身形閃動,直往穀外去了。言行間毫不拖泥帶水,甚是瀟灑。


    時光匆匆,胡青鵬留在神農穀中轉眼過了七日。衣舞鳳被尤恨天單獨隔離起來醫治,任何人不得接近,連他也不許探視。胡青鵬原來和衣舞鳳形影不離,這時成了孤家寡人,又不清楚她解毒的進展情況,自然是鬱悶之極。而尤恨天的徒弟都是性格怪僻的人,難以溝通,若不是看在衣舞鳳的麵子上,根本就不會招唿他。


    這天夜晚,胡青鵬輾轉難眠,索性起來散步。他輕身越過院牆,直走到竹林邊緣,望著天上的明月,更覺寂寞難耐。倉啷一聲拔劍在手,劍光霍霍,隨意舞動起來。自從得到歐陽絕點化之後,他對劍術的理解愈加深入,劍上的力道收發由心,劍法的變化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循。這幾日難得清閑,便專心一意地琢磨劍術,此時盡情施展出來,越舞越是暢快,驀的一聲清嘯,長劍虛劈,在草地上轟的斬開一條丈餘長的溝壑,泥草飛濺。


    這一劍將他的鬱悶之情宣泄一空,胡青鵬滿意地點點頭,忽聽嗡的一聲異響,一條細長的物體閃電般射向他的麵門。胡青鵬大驚,這是什麽怪物?長劍急收,橫削而至。不料那怪物行動極為靈敏,忽然在半途中急沉變向,撲向他的肩頭。


    胡青鵬縱身後躍,長劍變招,直刺那怪物的頭部。在這電光火石的刹那,他終於看清攻擊者是一條背生透明雙翼,色彩斑斕的巨大蜈蚣,猙獰的毒牙閃爍著冷光,令人望之膽寒。他驚疑交加,這世上怎會有能夠飛翔的蜈蚣?難道是尤恨天刻意培養的毒蟲?一念及此,不敢貿然殺死這珍稀的飛天蜈蚣,劍身輕轉,變刺為拍,劍脊重重地敲中它的腦袋。


    但那飛天蜈蚣並不領情,身子一沉即起,速度陡然加快,急掠而過。胡青鵬猝不及防,右手背一痛,早被狠狠咬了一口,麻痹的感覺向手臂處迅速蔓延。不好,中毒了!他既驚且怒,隻見那蜈蚣凝在半空中,得意洋洋地俯視自己,氣得肺都要炸了,正欲使出左手劍殺了它,不料那蜈蚣忽然身子輕顫,啪的墜下地來,一動不動。


    胡青鵬莫名其妙,莫非這蜈蚣比人還要狡猾,居然會用詐死之術引誘敵人上當?


    就在這時,腳步聲紛亂,尤恨天帶著幾個徒弟奔過來查看究竟。尤恨天人未至便罵道:“臭小子,深更半夜的你鬼叫什麽?我還以為是有敵人入侵呢!咦,這、這是什麽?!難道是我的‘七彩雙翼飛龍’?”他直勾勾地盯著地上僵死的蜈蚣,怒發衝冠,衣衫無風自動,怒道:“你殺了龍兒,是你殺了它!我要你陪葬!”


    胡青鵬忙叫道:“慢著!這條蜈蚣不是我殺的,相反,我還被它咬了一口。”說著亮出受傷的手背,以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尤恨天雙目滾圓,失聲道:“你被龍兒咬了一口?不可能!它的毒液可以在瞬間殺死一頭大象,排在天下毒物的第八位,除非你是金剛不壞之身,否則怎可能安然無恙?瞧你的模樣,恐怕還練不到那種至高的武功境界。你一定在撒謊!”


    胡青鵬苦笑道:“在神醫麵前,我敢撒謊騙人嗎?”心裏暗暗奇怪,如果那蜈蚣的毒性確實猛烈,為何對自己不起作用呢?


    尤恨天小心地拎起七彩雙翼飛龍的屍體,放在掌心仔細觀察,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喃喃道:“怪哉,怪哉!龍兒通體無損,口吐黑血,肢體僵硬,竟然是被毒死的!”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把飛龍的屍體放入懷中,然後走到胡青鵬身前,冷冷地道:“讓我看一看你的傷口!”


    胡青鵬迴劍入鞘,乖乖地伸出右手,心中隱隱有幾分忐忑。


    尤恨天看過他手背的傷勢,又令他伸出左手把脈,臉色漸漸凝重,接著讓胡青鵬吐出舌頭觀察,最後取出銀針在他身上刺了幾下,忽然問道:“五六年前,你是不是曾長期服用過某種藥丸?”


    胡青鵬訝然道:“藥丸?”忽的記起初上衡山習武時,尹天雲曾私下裏給他服過一種強身建體,恢複精神的補藥,點頭道:“不錯!我師父曾讓我每月服食一粒紅色補藥,提升我的內力。我整整服用了三年,有什麽不對嗎?”


    尤恨天表情相當古怪,嗬嗬冷笑道:“原來下毒的人居然是你的師父!真有意思呀!你是不是和你師父有什麽深仇大恨?不然他怎會如此費勁心機要把你除掉?”


    胡青鵬如五雷轟頂,失聲道:“你說什麽?我師父要毒殺我?”


    尤恨天道:“實話告訴你,你中了一種名叫‘九絕相思散’的毒中之毒!這種劇毒非常特別,它需要中毒者不間斷地服用三十六次毒丸,每次間隔時間一個月以上,才能才生效用。中毒者初時與常人無異,三到五年之後,毒性才會逐漸發作,直至全身內髒骨頭壞死,最終化為一灘黑水。此毒毒性之烈天下無雙,至少已有五十年不曾在江湖上出現,極為珍貴,想不到卻有人用來對付你這號無名小卒!實在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啊!”


    胡青鵬手足冰冷,他血液中的毒素連飛天蜈蚣都禁受不起,毒性之烈可想而知!饒是他曆經生死,此刻也不禁心神慌亂,顫聲問道:“這九絕相思散有解藥嗎?”


    尤恨天冷笑道:“相思之毒纏mian入骨,無藥可解,你就安心等死吧!”


    胡青鵬慘笑道:“是嗎?那我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尤恨天道:“慢則六月,快則三月,你必然毒發身亡。反正你是將死之人,你誤殺龍兒之事我也不和你計較了!將來到了閻王殿,別忘了告你師父一本!”一甩衣袖,領著眾徒弟轉身而去。


    胡青鵬如泥塑般呆立著,腦海中一片混亂。原來尹天雲早有謀劃,使毒殺他滅口,以確保“九陽神功”的秘密不會外泄,心計之深堪稱可怕。可笑他竟被蒙在鼓裏多年,差點成了糊塗鬼。遇上這樣陰狠毒辣的師父,簡直是一場噩夢!可憐他剛剛踏上武道正途,躊躇滿誌,卻被殘酷地打碎了希望。即使他的武功突飛猛進,一日千裏,又有什麽用處?他最多還剩下六個月的壽命!他想起了同生共死的朋友,想起了遠在故鄉的親人,想起了美麗動人的唐雪,但想得最多的仍是冷豔高傲的衣舞鳳。


    他們的交往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戲劇性,其後糾纏不清,割舍不斷,竟然轟動了整個江湖!衣舞鳳舞劍弄花時的清冷飄逸,大破餘莊時的狠辣傲然,株洲療傷時的嬌羞可人,長沙遇襲時的冷靜不屈,洞庭偶遇時的淡定從容,荊洲甜睡時的安詳溫柔,山穀獨處時的如海深情……一幕幕走馬燈般閃過,不可遏止的柔情溢滿胸膛。但更深一層的痛楚,在心底蔓延著,如刀割一般。兩情相悅,比翼齊飛,那是何等幸福的事情,他卻無福消受了!以後人鬼殊途,相見無期,下一世還能再續情緣嗎?他思前想後,忽喜忽悲,渾然不覺站了一夜。


    天色大亮,忽聽有人叫道:“青鵬,青鵬!”他渾身一震,眼前人影一閃,衣舞鳳已撲到他的跟前,嬌笑如花:“你躲在這裏練劍嗎?害人家到處找你!你瞧,尤先生不愧是‘神醫’,我中的毒已經完全化解了!不用再喝那些又苦又難看的藥湯了!”


    胡青鵬看著她嬌豔雪白的麵容,心頭一陣揪痛,忽然興起遠遠逃離她身側的念頭,勉強笑道:“你能成功解毒,我就放心了。哦,赤閻兄已離開神農穀,你痊愈的消息最好派人通知他。”


    衣舞鳳眉頭微皺,顯是不滿意他的冷淡,仔細端詳兩眼,發現他臉上浮現著死灰之色,眼神黯淡無光,仿佛忽然間蒼老了許多,完全不象一個意氣飛揚的少年英傑,驚訝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為何一付頹廢不堪、萎靡不振的模樣?”


    胡青鵬心虛地移開自己的視線,望著遠處的山峰道:“我一切正常,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既然你已平安無事,我們馬上離開這裏好不好?”


    衣舞鳳斷然道:“你肯定有事瞞著我――因為你不敢看著我說話!你這麽著急離開神農穀,莫非是在害怕什麽?你我患難與共,笑對生死,難道還有什麽秘密不能告訴我嗎?是不是在這些天裏發生了什麽事?如果你不說,我就去問尤先生。”


    胡青鵬無法,隻得將自己身中絕命劇毒,僅剩三至六個月壽命的事合盤托出。衣舞鳳臉色刷的變得蒼白,原本興奮的心情刹時跌至無底深淵,一把拉住他的手,沉聲道:“跟我來!”


    衣舞鳳拉著胡青鵬直闖入後院,正好撞見尤恨天在烘烤藥膏,抱拳行禮道:“尤先生,我也不繞彎子了,請你救他一命!隻要你能替他解了毒,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


    尤恨天漫不經心道:“衣長老對這小子真是情深意重啊!可惜他中的是九絕相思散,一旦中毒,三魂六魄都要斷絕,無可救藥,必死無疑!何況他並非神教弟子,縱使死上一百次,都與我無關。”


    衣舞鳳咬牙道:“你真的不肯出手救他?”


    尤恨天冷冷道:“我說不救就是不救,難道長老想用武力威脅我不成?”雙手攏入袖袍中,凝神戒備。


    衣舞鳳搖搖頭道:“先生在本教倍受尊崇,我怎敢冒犯?”說著反手握住胡青鵬腰畔的劍柄,劍光一閃,將利劍橫架頸旁,淡淡道:“若先生不肯答應,我今日就自刎於此。如果教主得知我死在神農穀中,以他的胸襟氣度,定不會責怪先生的。”


    尤恨天臉色劇變,如何不知她說的是反話?假如衣舞鳳死在此地,先不理教主的反應如何,單是赤閻那一關就過不去,他全家十一口人恐怕都要陪葬。歎道:“長老位高權重,對神教大業負有重責,豈可輕易言死?罷了罷了,既然長老不惜以死相求,那我就勉為其難試上一試。不過我事先聲明,治好了是他的福氣,治不好那是天意。”


    衣舞鳳、胡青鵬大喜望外,齊聲道:“多謝先生!”


    尤恨天擺擺手道:“毒性未解前,先別急著謝我。這九絕相思散的確是無藥可解,要想破除它的毒性,惟有兩個法子:其一,是請功力通玄的絕頂高手替他洗筋伐髓,以無上神通驅除毒素。據我所知,世間有此功力者僅是本教教主和大宗師君忘憂,白雲宗的寧無凡或許也能辦到。”


    衣舞鳳苦笑道:“另外一個法子呢?”這三人均是一派宗師,身份何等尊貴,怎會為了一個不相幹的無名晚輩出手?想都不要想!


    尤恨天道:“那隻有以毒攻毒了!如果能得到天下第一毒物‘金蠶蠱王’,依據毒性相生相克的道理,他或許有五成的機會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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