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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青鵬一碰到衣舞鳳的肌膚,便意識到大事不好,腦海中閃過衣舞鳳冰冷如霜的麵孔和殺人時冷酷的眼神,雙手如被烙鐵炙傷,忙不迭地縮迴,但身體因慣性前衝,與衣舞鳳一起仆倒在地,壓在她健美的脊背上,隨即側翻滾到一旁。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下這個美女肌膚的柔軟和曲線的美好,蝕骨消魂的觸感使他熱血如沸,身體的某個部位堅硬異常。


    他剛挺腰坐直,風聲入耳,“啪啪”兩記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牙齒鬆動,衣舞鳳冰冷入骨的聲音緊跟著響起:“你是不是豬啊?!走路不長眼睛麽?下一次再敢碰我,就把你的豬手剁下來!”


    胡青鵬自知理虧在先,一邊賠禮道歉,一邊聲明自己純屬無心之失,保證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並順便提醒她此行的目的。衣舞鳳也知道他不是有意吃自己的豆腐,勉強按捺住羞憤的情緒,惡聲道:“今天暫且放你一馬,以後再跟你慢慢算帳,你給我好好記著!”齒縫間透出的寒氣,令胡青鵬心驚膽戰,頭皮發麻。


    兩人所處的位置離碼頭尚有二十餘丈,周圍雜草叢生,長著十數棵淩亂散布的柳樹,靠近江岸處長滿了蘆葦,是絕佳的藏身地點。美中不足的是蚊蟲橫行,蛇鼠亂竄,害得衣舞鳳小心翼翼,生怕一步不慎,會踩中一團毛茸茸的、令人惡心的物體。


    胡青鵬在她的示意下望向碼頭,隻見碼頭一角被數十位持刀大漢封鎖住,在庫房高頭還有數排手持弩弓的箭手警戒,如臨大敵。有四個看起來身份較高的人物站在一起聊天,不時向江麵上眺望。其中一人身材削瘦,相貌兇惡,竟是數年前見過的天下會鄧定南,想來是從衡陽調至株州任職了。胡青鵬還記得他當年在衡山上打了義父一掌,真是冤家路窄啊。


    衣舞鳳指點道:“站在最左側、腰纏皮鞭的是天下會株州分舵副舵主鄧定南。在他右側的是白雲宗的高手嶽宗謹,一手軟劍功夫出神入化,喜歡烹食人腦,被邪道中人稱為‘食人妖’。再過去一位陰陽怪氣的男子也是白雲宗高手――‘雙麵邪魔’聶不人,乃江湖上排名前五位的暗器名家,由於他是天閹,所以最喜歡折磨年輕健壯的男人,手法之殘酷陰毒駭人聽聞。最右側的豔女乃皇甫濟的情人――‘毒蠍’範雪櫻,柔功出眾,擅長用毒,能在十步之內殺人於無形。”忽的發現胡青鵬在慢慢往後挪,轉首嗔道:“你要去哪裏?”


    胡青鵬光是聽她介紹那幾人的來曆特點,已是毛骨悚然,苦著臉道:“姑奶奶,我肚子疼得厲害,想找個僻靜的地方解決問題,免得把您熏壞了。”


    衣舞鳳柳眉倒豎,伸手一擰他的耳朵,冷笑道:“這麽爛的借口虧你也想得出來!你是不是想借機開溜呀?”


    胡青鵬疼得倒抽涼氣,苦笑道:“大小姐,若我眼睛未瞎,白雲宗的三名高手都強過我數籌,你不會是要我接近他們,探聽消息吧?萬一行蹤敗露,誰能救得了我?那姓嶽的喜食人腦,姓聶的愛虐待男人,如果我被他們生擒活捉,豈不是比死難過百倍嗎?我寧可你現在就把我殺了!”


    衣舞鳳寒著臉道:“你以為我不敢嗎?反正我殺人無數,也不在乎今天多殺你一個!”


    胡青鵬想起人家殺人如麻的手段,背後冷汗直冒,忙道:“我隻是在開玩笑罷了,你不會當真吧?我既然答應了幫你的忙,即使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我也要去闖一闖!”


    衣舞鳳似笑非笑道:“真的?你不後悔?”


    胡青鵬硬著頭皮道:“我是那種貪生怕死的孬種嗎?說吧,你到底要我去幹什麽?”


    衣舞鳳正色道:“白雲宗、天下會的人勾結在一起,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而且今晚戒備森嚴,有多名高手親臨碼頭壓陣,說明待會運來的貨物非同一般。等船來之後,我要你從水路接近碼頭,找機會進船艙看一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如此重要?”如果白雲宗和天下會聯手,必定會對魔教在江南的勢力形成重大威脅,所以她對其中的內幕非常關注,務求完全掌握對方的底牌。


    正說話間,隻見黑影移動,船燈搖曳,一艘龐大的貨船漸漸駛近碼頭,桅杆上飄揚著一麵白底紅字的天下會會旗。隨著這艘船的接近,碼頭上鄧定南等同時行動起來,準備搬運貨物。


    胡青鵬指著那艘船問道:“就是它嗎?”


    衣舞鳳點點頭:“你行動的時候千萬要注意隱蔽蹤跡!我希望你能活著迴來,告訴我真相。”


    胡青鵬自信地道:“我會的!”衝她擺了擺手,在蘆葦叢的掩護下慢慢走進深水中。冰涼的江水漸漸沒至胸口,他認準了貨船停靠的方位,深吸了一口長氣,無聲地潛入水下。就在他沒入水中的一瞬間,忽聽衣舞鳳的聲音傳來:“小心!”胡青鵬心底一震,口鼻中差點嗆進水,想不到這脾氣古怪、冰冷無情的女人也會關心人!


    胡青鵬多年沒有潛水了,起初的時候還有些不適應,但在水中遊了片刻之後,感覺逐漸恢複,潛遊的速度越來越快。中間他隻換了一迴氣,便人鬼不知的潛遊到那艘貨船底下,在船尾處的冒頭出來。這時鄧定南等已不在碼頭上,估計是上船檢查貨物了,但碼頭上警衛依然森嚴,四周籠罩著無形的殺氣。


    胡青鵬側耳貼住船板,聽見船艙內、甲板上傳來各種聲響,幾乎所有人都在忙碌著準備搬運貨物,正是船上守衛最懈怠的時候。他手指運勁,如鐵鉤般抓住濕滑的船板,肩背用力,悄無聲息地躍離水麵,雙手緊接著再扣住船舷,探頭一看,船尾處的甲板上空無一人。心中大喜,立刻翻身躍上甲板。


    甲板上堆放著纜繩、木桶,還安放有火炮、投石機等大型水戰裝備,必要時還可以當成戰船投入戰鬥。胡青鵬暗暗心驚,這貨船貌似平常,其實具有強大的殺傷力,如果有盜匪貿然劫船,不等他們靠近已被轟得粉身碎骨了。由此可見,船上裝載的必定是極為貴重的貨物,所以才會派重兵護送。


    胡青鵬小心翼翼地移向船艙入口處,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以免成為眾矢之的,出師未捷身先死。走了幾步,望見入口處有四名大漢肅然挺立,正按刀警戒。他閃身躲在一門火炮的陰影中,暗暗焦急,如何才能在不驚動守衛的情況下進入船艙呢?無計可施之際,忽聽碼頭上傳來一陣喧嘩聲,隻見五名大漢衝過了警衛的阻攔,氣勢洶洶地向貨船走來。為首的漢子豹頭環眼,精悍過人,半敞開的衣襟下露出長滿黑毛的胸膛,背後插著兩柄大刀,走路虎虎生風,凡是擋路的人都被他飛腳踢倒。奇怪的是,守衛碼頭的大漢們對他甚是畏懼,不敢認真阻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他們一行通過。


    胡青鵬心中納悶,白雲宗、天下會在此秘密接收貨物,事先肯定做好了部署,怎麽還會有人明目張膽地闖上碼頭?難道這些人不怕死嗎?而且那些守衛明明持有弩弓,為何不放箭射殺他們呢?


    轉念之間,那五名大漢已經踩著踏板,逐一跳上船頭。把守著入口處的警衛同時拔刀出鞘,齊聲喝道:“站住!”目露兇光,冷冷地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微曲的身子蓄滿了力量,隨時會撲上去展開攻擊。


    那為首的大漢雙眼一瞪,冷冷道:“放肆!你們是哪家分舵的弟子,竟敢對我大聲咆哮?擦亮你們的狗眼看一看,有沒有哪個認得我‘雙刀黑龍’韋漢翔的?”


    那四名警衛聞言一震,但氣勢絲毫未減,其中一人喝道:“不管你是何方神聖,擅闖船艙者,殺!”


    韋漢翔大怒:“反了,反了!你們究竟由誰撐著,竟然藐視會規,對本舵主出言不敬,難道欺我株洲分舵無人嗎?哼,不教訓教訓你們這些後輩,你們的尾巴都翹上天去了!看刀!”反手抽出兩把百煉鋼刀,當的交叉互擊,雙刀倏合即分,在空中劃出一個“十”字,疾斬對手頭頸。


    雙刀帶著猛烈勁風斬落,仿佛要將大地劈開一條裂縫,那股慘烈兇狠的氣勢足以令人心膽俱寒。胡青鵬暗暗佩服,這一招化繁為簡,意在神先,不論是刀速、力度,還是攻擊的角度、時機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如果換做是他迎戰此人,必先避其鋒銳,利用自己身法靈活的優勢遊走纏鬥,耗盡對方的體力後再展開反擊。


    那四名警衛奉命死守船艙入口,眼看敵人雙刀來勢兇狠,卻無意閃躲避讓,同時舉刀大喝,刀光蕩漾,聯成一片嚴實的刀網。


    當!雙刀猛的劈在刀網上,勁氣交觸,冷風狂卷,刀光片片碎裂。前排的兩名警衛當場吐血仆倒,失去了再戰之能。另外兩人臉色蒼白,手臂顫抖著,虎口被震裂流出鮮血,隻能勉強站直雙腿。


    韋漢翔冷笑道:“現在我能進去了吧?”


    豈知僅剩的兩名警衛同時挺刀指向對手,半點也不肯讓步。


    韋漢翔點頭道:“好!有骨氣!那我就成全你們罷!”眼裏殺機一閃,雙刀劃去,似飛燕掠水。那兩人舉刀相格,隻見刀光變幻,手中忽的一輕,兵器已被對手絞飛。


    就在這時,船艙內忽然疾飛出一人,劍出如電,接連封住雙刀的變化路線,和韋漢翔叮叮當當激戰起來。跟著人影連閃,鄧定南等從船艙內躍出,其中多了一位身穿扶桑裝束的高手。他前額光禿發亮,身材短小,足穿木屐,腰間插著一長一短兩把怪刀,雙目細小有神,射出冷酷殘暴的寒光。他看見兩名警衛吐血倒在甲板上,眉心緊皺,操著生硬的漢語道:“八格!嶽,你的退下,我的上去殺他!”他是負責押運貨物的頭目,這時見手下被人擊傷,覺得麵上無光,不由殺氣飆生,緩緩拔出雪亮奪目的長刀。


    胡青鵬和眾高手近在咫尺,大氣不敢多出一口,將自己的心跳唿吸降到最緩慢的程度。心中暗暗叫苦,衣舞鳳交代的任務風險性太高了!除開原來那些高手不算,眼下又冒出一位扶桑人,估計是隨船壓陣的高手,武功水準絕對出色,否則不可能擔當如此重任。萬一被對方發現的話,自己該如何脫身呢?


    與韋漢翔交手的正是“食人妖”嶽宗謹,他已穩穩占據上風,驀的一劍反手削出,在韋漢翔胸膛上留下三寸多長的劍痕,抽身後躍,銀光一閃,軟劍不知所蹤,負手笑道:“既然天麻君有興趣,這一戰我就讓給閣下好了!”


    韋漢翔喝道:“且慢!鄧兄弟,這是怎麽迴事?他們是你請來的朋友嗎?”他冷眼望去,對方均是太陽穴凸起、氣勢強悍的高手,每個人的實力都不比自己弱,不禁驚疑交加,鄧定南何時結交了如此多的高手?他究竟有什麽企圖?


    鄧定南皮笑肉不笑道:“啟稟舵主,這幾位雖是我的朋友,但他們可不聽我的!你自求多福吧!”


    韋漢翔心底咯噔一沉,冷冷道:“鄧定南,你這是什麽意思?莫非想勾結外人,背叛我天下會嗎?”原來他日間接到手下密報,鄧定南一係晚上將有秘密行動,於是率人夜闖碼頭,前來查探其中的奧妙。把守碼頭的都是天下會弟子,自然不敢攔住他。


    鄧定南道:“韋舵主,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兄弟我這麽做也是被逼無奈呀!原本我看在多年的兄弟情分上,還想放你一馬,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今晚來撞破我們的好事。為了嚴守機密,隻能委屈你永遠閉嘴了,你的老婆孩子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


    韋漢翔的四名手下倉啷啷拔出兵器,擋在他的身前,紛紛大喝:“舵主,你快走,姓鄧的想殺人滅口!”“舵主,我們掩護你,快走啊!”


    鄧定南冷笑道:“想走?門都沒有!”話音未落,嶽宗謹等縱身躍上,將韋漢翔等人團團圍住。那扶桑高手天麻四郎早等的不耐,張口一聲厲吼,雙手高擎長刀,擺出一個怪異的姿勢,疾衝而上,對準前方的敵人當頭就是一刀。刀光如雷電霹靂,快得讓人看不清楚刀身運行的軌跡。


    韋漢翔見狀大驚,急忙叫道:“老貓,快躲!”但天麻四郎的刀實在是太快了,那叫老貓的漢子根本來不及閃避,本能地舉刀一格。隻聽咯嚓一聲,他手中的鋼刀被劈成兩段,一條醒目的血跡從額頭正中直劃到小腹處,身子搖了兩搖,倒地身亡。


    “好快的刀!”胡青鵬既驚且佩,這人的刀法簡捷剛猛,完全沒有多餘的花架子,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刀鋒上,不留餘地,純粹是殺人見血的招法。隻要對手應對時稍有不慎,就是落敗身亡的下場。他忽然想到自己演練多年的劍法,假如將劍法中繁複多變的虛招去掉,每一招都精簡濃縮為致命的一劍,是不是有更強大的威力呢?心中一動,無數劍法變化走馬燈般從腦海中掠過。


    “老貓!”他的同伴齊聲悲唿,瘋狂舞動兵器,劈頭蓋臉地往天麻四郎攻去。韋漢翔見了人家一擊即殺的刀法,手足冰冷,知道自己萬萬不是人家的對手,何況旁邊還有幾名高手虎視眈眈。如果不乘早突圍,今晚必死無疑。乘著手下攔住天麻四郎的良機,雙刀開路,突然低頭衝向嶽宗謹,完全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樣。


    嶽宗謹淡淡笑道:“還要再跟我比試嗎?”手掌一探,四尺長的銀色軟劍落入掌心,內勁到處,劍身挺直如槍,毫不客氣地刺進雙刀中的破綻,劍尖指向韋漢翔麵門要害。


    韋漢翔雙刀一合,封住身前的破綻。叮的一聲脆響,劍尖刺在刀身上,濺起幾點火星。韋漢翔借力倒躍向後,一個空心筋鬥翻轉過來,雙刀合一,傾盡全身力量劈向看似最弱的毒蠍範雪櫻。他動手之前已冷靜分析過對手的實力,詐做向嶽宗謹方向突圍,實則將目標鎖定在範雪櫻身上,期望能一擊成功。畢竟範雪櫻手無寸鐵,看起來嬌柔嫵媚,應該最容易對付。


    冷厲的刀光當頭罩下,嬌媚豔麗的範雪櫻卻未顯出一絲慌亂,相反還綻開了一個迷人微笑,扁貝似的玉齒泛著白光,美麗的眼眸中閃過一縷憐憫和歎息。


    夜晚的江風,將她烏黑的發絲吹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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