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更衣完畢,正自淨手,一個一直伏在地上擦地的婦人仿佛是無意中抬頭,看到了她的臉後頓時失聲驚唿:“姝兒,你是姝兒嗎?”


    不等辛韻轉頭,那個婦人已猛地撲上來抱住了她放聲痛哭了起來:“姝兒,姝兒,你果然沒死,娘就知道,你一定沒死……姝兒啊,這幾年娘是朝思暮想日夜都在思念著你啊,姝兒……”


    然後呢?


    她倒是想看看太子妃費盡心思地把本該已死的胡氏弄到這裏來指證她是什麽目的。


    辛韻心中冷笑,臉上卻假裝很是詫異地想要扯開她的手:“你認錯人了……快來人,快把這個女人拉開……”


    曲青靈也忙上前來幫忙,可她現在要扮演的也是個毫無武功的弱女子,自然不能使出真正的力氣。


    “姝兒,你是娘懷胎十月掉下來的肉,娘親怎麽會不認得自己的孩子……姝兒,娘知道當年娘親護不了你,你心中怨恨著娘親……”幾乎已經沒有半分姿色顯然這兩三年吃了不少苦頭的胡氏死死地抓著她不肯放,表麵上涕淚縱橫地傷心不已,卻是語氣清晰地一句接一句把辛韻的身世給說了出來。


    引路來的丫鬟早就聽的變了臉上,趕緊地派了人去通知太子妃。


    不一會,音兒就“匆匆”趕來,將眾人帶離了更衣室,帶到了另一處遠離花園的安靜小院子。


    當年逆犯雲家居然還有個庶出的女兒金蟬脫殼地逃在外頭,還搖身一變成為好人家的女兒,並勾引了五皇子,堂皇地出入東宮,這事的性質自然是十分嚴重。極令人震撼的。


    理所當然的,就連太子也被驚動,帶著古嶽曦趕了過來。


    盡管辛韻如今的樣子和當年雲姝已有了甚大的區別,可胡氏仍是一口咬定辛韻就是她的女兒,還信誓旦旦地說她有證據證明辛韻就是她的親生。


    “五弟,你如實告訴四哥,這個女子究竟是不是雲姝?”太子坐在主位。一臉沉痛地望著古嶽曦。


    古嶽曦一撩袍袖跪了下來:“迴太子。臣弟敢以性命擔保,小辛子絕不是這瘋婦口中的雲姝。”而是上天賜給他的辛韻。


    “罪婦是姝兒的親娘,就算是姝兒變得麵目全非。我也能認得她。”胡氏原本就是口齒伶俐之人,“罪婦如今迴想起來,姝兒屋子失火的前兩日,便曾有護院報告說似有黑影闖入姝兒的住所。隻是當時並未找到刺客,姝兒也堅持稱沒有任何意外情況。所以也就不曾追究,如今想來可能那時候五殿下就已經看中了罪婦家姝兒,所以才假裝走水將她偷偷地換了出去。”


    “簡直一派胡言滿嘴亂語,”古嶽曦叱道。“且不說辛韻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兒,就算她可能是,當年你們母女關係究竟如何。雲家上下可是莫不知曉的。如今你為了擺脫這卑賤的地位,竟敢隨意攀咬他人。實在是可惡之極。”


    “冤枉啊,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胡氏張嘴就是一通不得好死的發誓,並且滿嘴噴糞,“五殿下,做人可要講良心啊,當年您奉旨吵架,我們侯爺可是給了您極大的好處就是希望您能手下留情啊,可不曾想您收了銀子,卻仍二話不說地把我們都下了大牢,還拐走了我的姝兒……”


    原來目的是在這裏呢?辛韻不由地和古嶽曦對視了一眼。


    不但利用胡氏在她的身世之上大做文章,還大肆汙蔑古嶽曦貪贓藏寶,若是此事被判定事實,恐怕古嶽曦將來也是再無顏麵參與朝政獲得半點實權了吧!


    他的四哥,竟是想給他扣上這麽一頂大帽子!


    古嶽曦氣急反笑:“我不知道你這個瘋婦為何會胡亂地攀咬於我,我隻問你一句,證據呢?你說辛韻是雲姝,你憑什麽證明。”


    胡氏立時梗直了脖子:“罪婦自然是有證據的,姝兒是罪婦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身子的特征罪婦是最清楚不過了。姝兒她後背左肩下就有一塊指甲蓋的胎記,腰部和右腿膝蓋側分別有一大一小兩顆黑痣,還有她的額頭曾經受過傷,隻要把她的妝卸了就一定還能看見一點痕跡,這些太子妃隻需一驗便可知。”


    “放肆,辛韻是好端端的女兒家,身軀清白,如何能由你這等瘋婦隨意察視?”想到辛韻的身體自己都還沒看,卻要被其他人的眼睛所侮,古嶽曦的臉色就很難看。


    “五弟……”太子妃開口來打圓場,“原本似這等卑賤之婦說的話,我們也無需相信,隻是事關五弟清白,還是驗一驗的好,不然傳言出去,怕是會累了五弟的名聲。五弟放心,我絕不讓其他仆婦入內,會親自替辛姑娘做個見證。”


    要是怕傳言出去,那又何必專門來這麽偏僻的院子問話,還不是隻想汙蔑古嶽曦一人從此好捏把柄在手,卻又不想損害他太子殿下的名聲麽?


    辛韻心中再度冷笑,微微上前一步:“驗身不打緊,隻是民女想問一問,倘若證實民女根本就不是什麽雲姝,隻是一個和這瘋婦口中的姝兒有些相似之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又將會如何處置此事?”


    “如果真是個誤會,孤自當為五弟和你做主,嚴懲這罪婦,以儆效尤。”


    辛韻彎腰:“民女再問句大不敬的話,是否隻要證實民女不是雲姝,便同樣能證明所謂貪贓一事也同樣是子虛烏有,而隻是這惡婦不知受了何人的致使,才要蓄意挑撥太子殿下和五殿下之間的兄弟之情?”


    太子怔了怔,眼中不悅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以溫厚的口吻道:“那是自然,五弟對孤素來是忠心耿耿,待得證明這罪婦所言皆虛,孤正好亦可以此為例,再不許他人隨意汙蔑我五弟。”


    “為君者都是金口玉言。太子殿下既這麽說,民女就相信太子殿下。”辛韻傲然一笑,“如此,便請太子妃娘娘親自驗身吧。”


    此言一出,太子等人反而一愣,不約地眼神互相交錯,下意識地覺得事情很可能不會往他們安排好的方向走。但是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驗了。


    進了內室,辛韻緩緩解衣,露出大片的雪膚。僅留褻衣褻褲在身。


    太子妃和音兒不覺近前細看,卻見她肌膚如玉般潤澤無暇,身姿曲線玲瓏,柔美中更有一股健美之態。哪裏有胡氏所說的胎記黑痣,便是連小疤痕也找不到一絲一點。


    太子妃越看眼中神色越沉。可實在找不到印記也是無轍,隻好換上一副表情,也不再替查看她的額頭,就親自替辛韻披上衣裳:“辛姑娘。你受委屈了。”


    “民女委屈不打緊,隻是五殿下貴為皇子,卻居然被打掃更衣室的罪婦如此汙蔑。民女……實在是替五殿下委屈啊。”要演戲麽,誰不會。辛韻神色淒然地道,“殿下之辱,民女心中都是感同身受,更不知五殿下心裏……”


    鬼手蘭鬼生的醫術怎麽可能是蓋的,何況中間已有十數日時光,更有靈氣刷體,她們自然什麽痕跡都不可能找出來。


    太子妃心下鬱悶,卻不得不好言好語地又寬慰了幾句,方才攜了她的手走出了內室。


    內外室僅隔一牆,太子和胡氏自然都將裏頭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太子能走到今天,已養成喜怒不輕易西安於人前的習慣,看起來麵色還好,可胡氏卻覺得猶如天塌了一般,一下子就癱軟在地,眼中充滿了絕望之色。


    當初她被找到時,還以為總算熬到了時來運轉的時候,簡直歡喜不已,哪裏顧得了別人是想利用她做什麽,立時就緊緊地攀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她以為,隻要按照貴人的指示一口咬定她們讓她認的人,後麵的事情貴人們自然都會處理。實際上,當她第一眼見到眼前這個少女,盡管發現容貌和身段都和當初那個死於大火的賠錢貨不一樣,但眼中卻有同樣冰冷和鄙視時,不知怎地,突然就非常確信這個女子真的就是那個逆女,所以演起戲來更是理直氣壯。


    可現在,居然不是!竟然不是!那她之前說的一切就真的成了汙蔑了?


    胡氏的身體不禁顫抖了起來,起先還是輕顫,繼而很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一時間,股戰脅息,竟講不出半個字來。


    當然,她也不會再有機會講話了。


    隻見太子神色一厲,已經斷喝:“來人,堵上此罪婦的嘴,省的她再胡言亂語,再拖出去給孤嚴刑拷打,務必要查出背後黑手,看究竟是何人在汙蔑五弟。”


    胡氏這才反應過來,想要喊冤,可口中已被粗魯地塞進了一團布,瞬間就被大力地拖了出去。


    辛韻別過眼,沒有再看她那充滿絕望的眼神。


    胡氏曾死裏逃生過一次,可這一迴的命數,絕對是已經注定了。


    “好了,眼下誤會既然揭開了,大家就都安心了。”太子換了神色,滿臉和悅,“午宴的時辰快到了,五弟,咱們不如先行入席,給你四嫂慶生,至於今日之事,迴頭四哥定然給你一個交代。”


    古嶽曦躬身:“臣弟知道,太子殿下一定能還給臣弟一個清白。”


    一場鬧劇就此打住,太子夫妻雙賤合璧,很快就把氛圍扭轉了過去,不給兩人機會再糾纏此事。


    古嶽曦和辛韻麵上也配合地暫且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跟隨太子夫妻一同去前頭赴宴。


    為了彌補關係,宴席之上,太子和太子妃免不了要表現地對這對小情侶格外地恩寵,一時間,古嶽曦和辛韻反而收到了一大堆的羨慕目光,等宴席散了,立時就有許多人前來攀附交談,以求他們將來能為其多多美言。


    古嶽曦既不想甩手隱居,自然樂得趁機擴充人脈,而辛韻雖還沒鍛煉出玲瓏八麵的本事,可有曲青靈這個高手在旁,倒也贏得了許多人的初步好感,氣氛相當和諧。


    這一幕落在太子夫妻的眼中,鬱悶之色又贈了幾分,太子妃更是不著痕跡般地冷視了幾次音兒,看的音兒麵色白了又白。


    辛韻自然是懶得再管這些,經過此次露麵,她倒是有了光明正大入皇子府的機會。


    等到宴席結束,迴到皇子府,古嶽曦便神色如常地吩咐:“老段,去叫司馬重過來。”


    對於今天的事,段廣宣尚且毫不知情,應了一聲就如同平常一樣去叫司馬重了。


    從太子府的謀算失敗到宴席結束,中間有足夠的一段時間可以做準備,倘若換了別人,也許早就逃之夭夭了,但司馬重卻沒有走。


    “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要背叛我。”見到他,古嶽曦十分平靜地問道,並沒有司馬重想象中的大發雷霆。


    可越是這樣平靜,司馬重心中的愧疚就越深,原本挺的直直的脊梁瞬間仿佛就塌了一般地失去了精神骨,跪在了古嶽曦的麵前。


    反倒是段廣宣,驚訝地瞠目結舌:“什麽背叛?”


    當然,這個時候能讓他旁聽已經很不錯了,沒有人還有心情跟他解釋前因後果。


    司馬重低著頭,艱難地吐出一句:“音兒,是屬下的親妹妹,屬下……欠她。”


    辛韻譏諷地笑了笑:“當年你家境艱難,你父母是在無路可走之下賣了你妹妹,可不代表你就可以讓五殿下來代替你償還這份愧疚之情。司馬重,我一直以為五殿下身邊即便有人是別人的奸細,也不可能是你。”


    “屬下……無話可說。”


    “司馬,殿下一直對你不薄,你怎能……”今日所聞實在是太令人震撼,段廣宣明知不宜插口,可還是忍不住重重地跺腳。


    司馬重的頭垂的幾乎要折了下去:“屬下對不起殿下,做了太多該死的事情,隻是有一件,關於辛姑娘寶物以及季苗國的事情,屬下一個字都沒有泄露。”


    “這麽說來,我反而要謝謝你了!”


    “屬下自知萬死難辭其咎,請殿下責罰!”司馬重的頭重重地磕在地麵上。


    古嶽曦冷笑:“我若是殺了你,不就是間接地承認我心中有鬼了嗎?”


    司馬重無言以對。


    “我知道你那妹妹的心思,可你們真覺得太子正式登了大寶之後,這前朝後宮會有你們兄妹的一席之地嗎?”


    “殿下對屬下的恩情,屬下從未曾忘,更從未想過要什麽榮華富貴……屬下……”司馬重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無從為自己以及自己的妹妹再辯解,劇烈的心裏掙紮之下,忽然直起身來,一掌擊向自己的天靈蓋。


    段廣宣頓時驚唿,下意識想要出手阻擋卻又頓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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