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寂靜的深夜,打更聲聲聲清晰。


    三更了,往日到這個時候已經睡著了的辛韻,意識仍出奇地清醒,那一日一夜的情景,就像電影一般在她心中反複上演,沒重複一次,疑慮就多一分。


    為什麽荻秋隻受輕傷,紅椒甚至都沒受傷?論理說,被發現了那麽大的秘密,不是應該第一時間就該不惜一切代價先把他們滅口才對麽?就算看紅椒還小,可荻秋卻算是小大人了,不可能不受半點拷打逼問就那樣輕易地相信了他吧?若說是因為心慈手軟性情善良,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幹得了謀逆大事?還有,同樣的老問題,追他的那四個人真的有那樣蹩腳嗎?他們的機敏度怎麽會那麽低,反應怎麽會那麽遲鈍?再則,雪地裏可是會留下足跡的,就算那兩人當時是真的中毒了,可過後也應該馬上反應過來順著腳印來抓她吧,怎麽可能任她安然地等到汐晨來救呢?


    辛韻緊蹙著眉,越想越覺得就連自己的突然暈厥也透著詭異,恨隻恨自己年紀太小,能力太弱,即便明知疑團叢叢卻無法去證明,反而很容易讓人識破自己的懷疑。就好像今天,要不是荻秋反應快,她就被那個重哥看到了。那個家夥,當初第一次見麵時她可就是費了很大勁才擺脫的,還是在人群那麽擁擠的情況下,那家夥卻簡直是火眼金睛總能鎖住她。


    要是……那個眉毛像條黑蟲的人正是和那個重哥一樣身份,都是那個不曾看到真麵目的貴公子的手下,而她和荻秋紅椒的所為又落在了他們眼裏……


    辛韻不由一顫,一個極小極小的細節也跟著浮了上來。


    味道不對!


    當她蘇醒時,所蓋的被子有一股帶著淡淡怪異的味道,後來那件從箱子裏翻出皮衣,上麵也帶著同樣的味道,可是當汐晨靠近時,她卻分明聞到了一股如山泉般清冽舒爽的氣息,還有那獨有的氣質,更不像是久居山野陋室經常和野獸為伍的粗人。


    再仔細迴想,盡管汐晨和那個貴公子的語調乍一聽起來大為不同,一個爽朗明快,一個卻慵懶高貴。一個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可以震動山林,坦蕩磊落,一個雖矜持輕聲,卻如春風拂過十分親切悅耳。客觀上來說,其實兩者本不該被連在一處,可她總覺得這兩個聲音的本質是極像極像的,似乎都有一種很容易鑽入人心之中,有一種讓人不自覺就生出好感的魅力。


    辛韻陡然地驚坐起身,有種自己已然猜測到事情真相的強烈直覺。


    若真如她所推測,汐晨便是貴公子喬裝的,那眉毛像黑蟲的人也自然是貴公子的人,那麽她當時她自以為已用非常手段擺脫兩批追兵之時,他說不定就在暗中窺視,她從空間裏取出東西的過程也就極可能已經落入了他的眼中。之後,他卻堂而皇之地以自己的救命恩人身份出現,毫無疑問的,肯定是為了博取她的信任!


    所以,他的目標是她!始終是她!


    天!離開!必須馬上離開!


    盡管這個隻是猜測和直覺,並不能夠就此圓了所有的疑問,也不能解釋為什麽他們和威國府謀反和朝廷的一派又有什麽關係,可秘密被挖掘的危機卻讓辛韻心中的警鈴大作,感覺自己就是那隻正被大網當頭而罩的鳥雀,若不是此刻外頭漆黑一片,就算沒有夜禁也出不了城,她真恨不得能立刻插翅飛離。


    冷靜!冷靜!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知道此刻急也無用,辛韻強迫自己重新躺了迴去,意識閃入空間,逼迫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將所有疑點和猜測都寫在紙上,等到全部羅列出來心情稍稍平靜,才盡力地用理智和邏輯去分析各種可能的後果。


    值此敏感之秋,若追她的人就是叛黨餘孽,這會兒應該像老鼠一樣躲藏隱蔽起來還來不及,不可能還公然在街上行走,隻因那會兒已即將到夜禁時分,若犯夜禁被抓那就是自投羅網。可他們卻似乎並無顧忌,而擁有這個權利的人,如今除了那鎮壓了威國府謀逆一派的勢力,還會有誰?聯想起她是元宵那日就遇到他們一夥人的,半個月的時間,要是早有籌謀,隻是需要時機,可能也差不多了!


    而她這個倒黴蛋,偏偏早不早晚不晚的正好在這當口一頭撞上去,還將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人家麵前。


    假設她猜測的都是正確的,那個也不知是什麽身份的家夥是朝廷派來接管大興城的人,那麽最壞的可能就是對方早已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並且想要弄清她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她是威國府素來不得寵的庶房庶女,平時隻有被欺負的份,以他們的勢力,這種小事隻需稍稍一調查就能知道,不會認為她能知道威國府什麽高度機密。且威國府已經落在了他們手裏,總還有幾個活人的,還沒必要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一個小丫頭身上。因而,這個身份的原因或許可以排除。


    那麽,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對方在是無意中發現了她能無中生有的秘密,想要查清原因並試圖利用她,不然大可以一刀殺了她!


    既然對方是想要利用她,而那個汐晨又在已經對她有了天大恩情的前提下,卻沒有趁熱打鐵地和她拉近關係,來贏取她更多的信任,那麽最大的可能是對方正好有別的事情要忙,亦或是覺得自己一個小女孩還沒有那麽聰明和敏感地猜測到他們的用途,所以,打算放長線釣大魚,這樣的話,一時之間她應該不會有事。


    所以,她還是有機會逃走的。


    可是,她要是逃走了,荻秋他們怎麽辦?萬一對方一怒之下,找荻秋他們報複呢?


    若是不逃走,對方既然已經盯上了她,就算她以後再小心不再使用空間,也不會輕易地打消他們的企圖吧?遲早,他們還是會使用手段來逼迫自己的。


    夜色越加地深了,辛韻看似平靜地躺著,仿佛已經進入了夢鄉,實際上,這一夜,她卻是注定無眠了!


    人力是有所窮的,智力也是有所窮的,更何況,對於這個自有其一套規則的世界,她還是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初來者。


    但不管怎樣,她都必須做出一個決定,而且要盡快!


    做事應當三思而後行,可想的太多了卻怕是過猶不及,反而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掙紮了一夜後,辛韻最終決定還是按照原計劃,天一亮就走。至於走不走得了,那就要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當然,在走之前,她還是要盡力地幫荻秋他們爭取有利的處境。可若是要她隻一味善良地隻為荻秋他們著想,而舍棄自己的自由和將來,甘願接受打她主意之人的掌控,她自認,自己還沒有到如此聖母的地步。而且,她現在悄然離開,對荻秋他們說不定反而正是利大於弊。


    設想,她的身體中可是留著威國府的血液,如今家族蒙受大災,她卻可以連親生父母都能舍棄不管,隻顧自己的性命,又怎麽可能為了幾個才相識不久的孤兒們甘願自我犧牲呢?所以,她走,才是最好的辦法,隻要她走之前留兩封信,製造出一種她是害怕自己身份暴露會被牽連的假象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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