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彎彎就是鄧宗麒的胞妹罷?」衛長嬴問,「上迴倪浩帶迴去的信裏,你提過她。」


    宋在水點了點頭,道:「說來也巧,鄧宗麒兄妹卻就住在了這附近,我閑下來的時候聽過一耳朵,仿佛是他們父親與族裏不大和睦。是以鄧宗麒兄妹在族裏日子過的也尷尬,鄧宗麒補了翊衛後,就求鄧貴妃幫著說話,讓其伯父答應讓他搬出來住了。當然理由是為了他上差方便,而他妹妹過來一起住呢,則是為了替兄長照應宅子。」


    衛長嬴道:「還真是巧……這鄧家小姐看你信裏寫的很是喜歡她,卻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可不記得這樣誇過我。」


    宋在水舉手撫額,道:「你也好意思和鄧彎彎比?我見了你就頭疼!」


    「什麽話!我可是你嫡親表妹!」衛長嬴大言不慚道,「我再不好,血濃於水!就像你說的,你再氣再恨也不能不忍著!誰叫咱們是骨肉至親呢?」


    「你……」宋在水拿扇子指著她,怒道,「那為什麽一直是我忍耐,不是你?」


    衛長嬴笑著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我刁鑽任性又嬌縱,而表姐你,賢良淑德又溫柔呢?我倒是想忍表姐,可表姐有什麽好讓我忍的?」


    宋在水無語片刻,拿扇子在她頭上一敲,恨道:「我啊,我真是前世裏欠了你的!」


    「那這一世表姐可要努力還,不然下一世又要忍著我可怎麽辦?」衛長嬴笑嘻嘻的打草隨棍上,氣得宋在水挽了袖子,挨過小幾,按著她就是一頓捶:「我就那麽一說,你倒是得寸進尺來了!你個沒良心的!」


    衛長嬴左躲右閃的,笑道:「哎呀哎呀不說這個了,表姐還是繼續說鄧家兄妹罷……鄧家小姐與你關係好,貴妃怎麽問起我呢?難道貴妃其實是想找表姐你,隻是不方便,故而迂迴了先召見我?」


    宋在水坐直了身子,伸手撫平衣上褶皺,恨道:「我這會忽然心緒不佳,不想告訴你了!」


    「好表姐!」衛長嬴殷勤的替她扶好花簪,又討好的斟了一盞沉香飲,雙手捧上,「你向來疼我,怎麽捨得看我為難?再說你剛才不是還說了嗎?整日裏在這院子裏怪悶的,難得有件事情要你操心……你就可憐可憐你表妹,初來乍到帝都,什麽都是一抹黑,就等著你指點迷津呢!你要是不管我,你說我這麽一頭霧水的進了宮裏去,有個行差踏錯的,萬一挨了罰,到頭來,心疼的還不是你?」


    宋在水哼了一聲,接過沉香飲呷了一口,端著架子道:「我想吃櫻桃!」


    衛長嬴忙又拈了櫻桃遞上,宋在水吃完櫻桃,這才仰著頭,道:「看你還算體貼,我就可憐可憐你,告訴你罷!」


    「快說嘛!」衛長嬴扯著她袖子搖。


    「放手放手!你也不想想你的手勁!你當你是雪球呢!沒得把我衣襟都扯散了!」宋在水氣得推開她,理好了袖子,才道,「這鄧宗麒與鄧彎彎兄妹,父母都謝世了,因為他們父親生前的緣故,族裏待他們也冷淡得緊,不惡待他們,已經是瞧著骨肉之情的份上,又怎麽會替他們考慮其餘呢?」


    衛長嬴道:「貴妃不是要用著這侄子?」


    「這不就是要見你了嗎?」宋在水眯起眼,道,「鄧宗麒年已加冠,彎彎也有十五了,兄妹兩個卻都還沒說親。貴妃人在宮裏,想給侄子、侄女物色人,當然是向進宮的命婦們打聽了。你下頭不是有好幾個小叔子都沒婚娶?鄧彎彎自小沒了父母,兄長官職不顯,鄧家家世也遠不如沈家,但你小叔子那麽多,有嫡有庶的,若有不是非常出色的庶子,彎彎好歹是嫡女,有貴妃做媒,也不是配不上。」


    「為何不是給鄧宗麒物色妻子人選?」衛長嬴好奇的問,「論起來鄧宗麒年歲更長吧?我還有個小姑子呢!再說我鳳州不是還有姐妹?也許是這個緣故呢?」


    宋在水道:「你才出月還不知道——就是你這迴要進宮去賀的臨川公主,過了生辰就滿十六了,皇家早從去年就開始為公主殿下物色駙馬,如今顧皇後與鄧貴妃,都替子侄盯著這事呢!先前宮裏有風聲出來,道是公主自己對張家的張憑虛頗有好感,然而四月初,就是你才過門那一會,張憑虛就莫名其妙的病倒、到這會都沒好。也不知道是皇後還是貴妃幹的……鄧貴妃在幾個侄兒之中最寵愛最倚重鄧宗麒,除非臨川公主的婚事確定,否則貴妃才不會考慮其他人選!」


    衛長嬴就驚奇:「我聽說因為本朝優待公主,所以這些金枝玉葉們向來驕橫跋扈,幾乎個個都對駙馬頤指氣使,更不要說孝敬公婆了!所以名門子弟聞說皇家選婿,一個比一個躲得快!張憑虛難道不是這樣?」之前沈藏鋒也說過,張憑虛是用了沉屙散裝病。


    宋在水道:「名門子弟怕做皇家婿,是有的。但究竟是金枝玉葉,又怎麽可能真的沒人要?你可聽說過所謂『娶婦得公主,平地買官府』的說法?本朝優待公主,可不僅僅是把公主們寵得跋扈飛揚,凡尚主者都有加恩,更何況臨川公主深得聖上喜愛,據說凡公主所奏,聖上無有不準!你說做了她的駙馬,前程還用愁嗎?」


    又道,「本來去年除夕,禦前演武之後定下來名次,聖上打算把這些人撥到軍中效力,聖旨都擬好了。然而考慮到這些人中除了你那夫婿已經定了要迎娶你外,餘人鮮有定親或成婚者,又個個出身名門、才貌雙全,也可以作為臨川公主駙馬的人選斟酌,於是這件事情被壓後到現在,公主不挑完駙馬,他們也去不了軍中。不然沈藏鋒告假完婚後,可不會繼續在帝都陪你,必然是去西涼攢功勞的。」


    衛長嬴意外道:「是這麽迴事?我才過門,都沒敢細問……還道他去年除夕名次不好,所以未被委任呢!」


    「你那夫婿又是頭名!」宋在水哂道,「這名次不好,還有什麽名次才好?說起來,原本僅次於你夫婿的那一位,劉家十六公子劉希尋,不知道為什麽卻是一落千丈,連前十都沒排入!現在看看,難道他很不喜歡臨川公主,生怕自己被選上,故而避開嗎?」


    衛長嬴附到她耳畔小聲道:「這個我卻知道……劉家的十一小姐劉若耶與我說了,道是劉家內鬥,劉希尋受到影響,故而發揮失常。」


    「劉若耶?」宋在水聞言,眉頭一皺,正色道,「你小心一點這一位罷!別瞧她一副天真可愛、懂事體貼的模樣,實則狠毒得緊,是個不饒人的,我可不贊成你與她深交。」


    衛長嬴驚訝道:「這劉家十一小姐確實精明過人,隻是表姐你怎的這樣厭她?莫不是她得罪過表姐?」


    宋在水道:「我成日裏守著後院不出去,又沒請過她過府,她怎麽得罪我?我倒是聽彎彎說過件事兒。」就問,「你可知道鍾傑嗎?」


    衛長嬴茫然:「誰?」


    「鍾小儀的弟弟。」宋在水提醒道,「之前鍾小儀得寵,聖上不是派了鄧宗麒他們去青州接其家眷入京,與鍾小儀團聚嗎?」


    衛長嬴道:「啊喲,是他?這人我又沒見過,難怪我不知道。」


    「我也是恰好與他們同路北上,才知道的。」宋在水拿團扇撲了兩下,又放下,道,「這鍾傑入京之後,因著鍾小儀的緣故,還得了一次麵聖的機會。聖上封了他一個從六品上的振威校尉,又賞賜了府邸錢帛……令他與妻子、妹妹就在帝都住下,也好常常姐弟團聚。」


    「然後呢?」


    「然後麽,是這樣的,鍾小儀與這鍾傑下頭還有個幼妹,仿佛叫鍾麗。」宋在水迴憶著道,「算著年紀也該許人了,聽說本來在青州都差點要定親,因為鄧宗麒一行人趕去的緣故,鍾傑就迴了那邊的親事,帶著妹妹上了京。既然到了帝都,又麵了聖,當然要給鍾麗選門好一點的婚事,這也是人之常情。」


    衛長嬴笑著道:「然後是怎麽和劉若耶扯上關係的?莫不是鍾傑打量來打量去,竟看中了劉若耶的父親還是兄弟?」


    「這事你聽說了?」宋在水意外道。


    衛長嬴卻更意外了:「當真?鍾傑看中的是劉若耶的父親還是兄弟?」


    「當然是兄弟。」宋在水哭笑不得道,「劉家那位五老爺——有妻有子的,這鍾傑哪裏看得上他?」


    「我聽說劉若耶之父官拜中書侍郎,品級為正四品上,亦是朝中重臣,那鍾傑心疼妹妹歸心疼妹妹,卻哪來的底氣看不上他?」衛長嬴啼笑皆非。


    宋在水拍手道:「還真就是這樣,你聽我說,小儀不過正六品,聖上念著鍾小儀的麵子,賞賜鍾傑從六品的振威校尉,這一家子橫豎都在六品上打著轉。叫咱們來看比起那劉亥來當然是不值一提,即使叫鍾麗給劉亥做妾,咱們也覺得劉亥肯要她就不錯了。但鍾傑本是庶民出身,聽說連字都不認識幾個,他可不這麽想!」


    劉亥就是劉若玉、劉若耶之父。


    衛長嬴好奇的問:「他是怎麽想的?」


    「他覺得自己姐姐是聖上寵妃,自己就是聖上的小舅子。什麽四品六品,他也不懂,也不耐煩問個清楚。橫豎覺得自己既然是皇親國戚了,那麽這會要給妹妹說親,滿帝都的子弟,隻要不是宗室,都不會有問題。」宋在水說到這兒也露出嘲色,道,「於是有次那鍾麗乘車上街,從車簾裏看到劉若耶的胞弟劉若沃,年少俊美,服飾華貴,迴去之後期期艾艾的與兄長吐露心事……鍾傑使人一打聽,道是劉亥之子,也不告訴鍾小儀,直接就著人去提親了!」


    衛長嬴無語道:「居然有官媒肯接這差使?」鍾傑不懂,官媒可不至於不懂得罷?


    宋在水微笑著道:「鄉野說親,那都是尋個差不多的人講一下,經過官媒都是要銀錢的。雖然說鍾傑得了聖上賞賜錢帛,一家子都不愁吃穿了,卻還是捨不得花這筆錢,就打發了個年長穩重的下仆去劉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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