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喬文治帶了些自嘲的話,淩天珩更是尷尬的沒有迴應,一雙星目狀似無意的看向其他地方,隻不過他卻沒注意自己的一雙耳朵卻不自覺的變得微紅。


    喬安歌注意到他的耳朵居然紅了,覺得既訝異又有趣,一個勁的盯著他的耳朵,完全忘了喬文治還在當場。


    淩天珩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眼裏的趣味都快溢出來,見喬文治臉色越加不好,他暗自瞪了喬安歌一眼,但收效頗微,喬安歌仍舊好奇的盯著他的耳朵。


    最後喬文治實在看不下去了,沉聲說道:“王爺昨日要與臣談的事,臣已經想好了,不過安歌昨日剛受了驚嚇,王爺還是多陪陪安歌,臣在書房等王爺。”


    說完,不等淩天珩說什麽,喬文治便先行離開了。雖然對方才看到的情景作為父親他依然是不樂意的,不過看喬安歌笑的皎潔的樣子,他這個父親也隻得識趣的給他們留點空間的。


    淩天珩見喬文治離開,心裏雖有了一絲著急,但他也知道喬文治是個明理的人,於是他也放下心,一眼看到一旁的喬安歌仍舊一副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他頗有些不適應地說道:“你看什麽?連丞相在這裏都不顧及?”


    “嗯……沒想到你居然也會害羞啊?我還以為你一直都這麽厚臉皮呢。不過你耳朵紅的樣子還真是和以往不同。”喬安歌揶揄地說道。


    淩天珩看著她眼裏的趣味,輕咳一聲,問道:“是嗎?有什麽不一樣?”


    “哼,這個就不告訴你了。對了,我父親方才說昨日的事他想清楚了,什麽事啊?你們昨日都談了些什麽?”喬安歌轉移了話題,一臉好奇的看著淩天珩。


    隻見淩天珩聽了眼裏的柔意漸漸冷卻,不著痕跡的迴避了喬安歌的眼神,淡然的說道:“沒什麽,隻不過是些公事,你也不必知道。丞相還在書房等我,你好好用膳,我先過去了。”


    喬安歌聽著他突然變了語氣的話隻覺得有些茫然,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淩天珩便離開了。她微微歎口氣,這人也太喜怒無常了,前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這麽冷淡。


    心裏不住的抱怨著,雖然腦中一度不服氣的想要跟著去書房聽聽他們究竟在說什麽,不過想想若是被喬文治發現了那可就不好了。最後她隻得繼續用膳,不過心情卻完全沒了興致。


    淩天珩走出臨楓閣後心中複雜的去了書房,等到了書房的時候,喬文治正在對著房裏的一幅畫發呆,神情很是緬懷,淩天珩不由得放低了腳步聲走了進去,也跟著打量牆上那副畫作。


    那是一副美人圖,畫中的女子卻罕見的穿了一身戎裝,頭上戴著對她來說顯得有些厚重卻威武的銀色頭盔,手上握著長槍,秀麗的臉龐,眉間夾雜著英氣和攝人的威嚴,然而看著某處的眸子裏卻帶了一絲小女人的嫵媚和羞澀。周身散發的淩厲氣息卻讓人忍不住心生敬佩。


    淩天珩自然知道畫中的女子是誰,也許朝中的一些官員並不知曉,王朝的百姓也不知道,但朝中的重臣和皇室的人卻都知道當初威懾外敵的巾幗英雄薛夢瑤,也就是畫中的這位身著戎裝的女將軍。


    喬文治出神的看著畫中的人,眼裏的懷戀和愛意讓人動容,淩天珩站在他身後,對畫中的女子也生出不少敬佩,他尤記得幼時他還見過這位名聲很盛的女將軍,那時他才剛剛隨著母妃到達父皇所在的陣營。


    幼年時的記憶到現在已經變得模糊,隻記得那時薛將軍打了勝仗,父皇正在犒賞她,他現在還記得這位巾幗英雄那正義秉然又帶著女子嬌脆的聲音。


    可惜,之後這位讓人敬畏的將軍卻在之後因分娩難產死去,最終令人惋惜,雖然皇家有意為她生下的孩子也就是喬安歌賜名封號,卻都被喬文治一一迴絕,這也才造成了之後人們都傳說丞相因夫人逝世而對女兒有所怨恨,這才從未提及她。


    “王爺可知我為何這麽多年以來一直不願參與皇位之爭?”喬文治突然問道,顯然對於淩天珩在他身後他早已察覺,隻不過對畫中女子的依戀讓他遲些打了招唿。


    淩天珩靜靜地看著丞相因年輕時的征戰沙場如今依舊挺立的背影,心中對這問題也很好奇,曆代朝政的大臣,一旦有了權利後便會控製不住自己的野心,妄圖擁有更多更大的權利和地位,尤其是丞相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更是讓人容易迷了心智,不由得就卷入了皇位之爭。


    就連在建朝兩年後,淩天琛也因這原因向父皇密報將喬文治降職或者牽製的奏折,卻被父皇直接駁迴,並將淩天琛狠狠訓了一頓,這事在皇室也是傳來了的。


    對於喬文治淩天珩也更多了幾分關注,他心知喬文治乃是開國元老,心中多了尊敬之時也多了幾分忌憚,尤其是他本身就帶著在沙場裏的不怒自威和一絲煞氣,這讓他平日裏也是禮讓三分。


    可是就是這樣一位手握重權的大臣,卻一直堅守中庸之道,為人正直,這些年來不僅沒有貪汙受賄的記錄,更是在朝廷危難的時候出麵一同解決。剛開始他也以為他對朝廷太忠心耿耿,也許和他的為人有關,可是現在被他問起,他有隱約覺得也許並不僅僅是這樣。


    於是,思慮一番後,他迴道:“丞相身為開國元老的大臣,不僅對朝廷忠心,且為人一直堅守自己的原則,為官這些年不僅能一身清正的處於朝堂,對朝政之事也是有著自己的見解,對卷入皇子之爭這樣的渾水自然是看的通透的。”


    誰知喬文治卻泯然一笑,迴過身看著淩天珩,在觸及到淩天珩眼裏的正氣和敬意時微微一愣,搖頭說道:“這不過是用來迴應外界的說辭罷了,我之所以一直不願卷入皇子之爭,是想在有生之年可以功成名就,告老還鄉,帶著夢瑤的遺願迴到楓葉林陪她度過餘生。”


    說著,喬文治的語氣裏帶上了幾分遺憾和沉重,雖然薛夢瑤已經去世多年,可他依舊清晰的記得他們年少時的約定,可她卻沒能等到這一刻就先去了,徒留他一人守著這個約定到現在。


    淩天珩啞然,心裏也帶著震驚,他雖知道喬文治這般堅持多年除了它個人不願外,也知道還有其他的原因,可是輪他如何想都沒有想過這竟於已經過世的元夫人薛夢瑤有關。


    隨後,喬文治繼續說道:“這些事我從未告訴過安歌,我與夢瑤除了是青梅竹馬,自幼長大的以外,更是師出同門的師兄妹,那時前朝被滅,天下大亂,各方勢力常年征戰,導致民不聊生,也就在那是我遇到了先皇,那時他已是古稀之年,卻依舊有一顆統一天下的雄心。我與夢瑤都知他會是位明君,所以便入他的大軍助他一臂之力。誰知先皇雖有雄心,卻終究抵不過天命而去。”


    說到這裏,喬文治有些惋惜,他現在都還記得先皇當時的容顏,和那番為國為民的壯誌,之後如今的啟文帝繼承他的遺願,繼續征戰。而他們兩人也不想大誌未成便離開,於是繼續跟隨啟文帝。


    淩天珩默然,對這些當年的事,他雖有聽說但終究沒有經曆過,對先皇的記憶更是不深,於是隻得繼續聽喬安歌提及。


    “隨後,他們兩便一直跟著皇上征戰,見多了生離死別之後,我們便約定,在王朝建立之後,便一同辭官,迴到我們初相識的楓葉林,就算有一方戰死沙場也要帶著這個約定走下去。誰知她並不是戰死沙場,而是在懷著安歌之時染了怪病,之後在分娩時也突發難產而死。那時,我確實因為接受不了她的離開而冷落過安歌,甚至一度有想要讓她死去的,替夢瑤陪葬的想法。”


    說到這裏,喬文治想起了那時的景象,心中傳來隱隱的刺痛,可是語氣裏的平靜卻讓淩天珩心中一驚,也許是為喬文治於薛夢瑤的這份情意而震驚,也是為他最後說的這番話而心悸,若是那時喬文治當真想不開,那喬安歌說不定就真的不會活到現在。


    喬文治說這些話的時候,看著淩天珩,不出意外在他的眼裏看到了驚訝,他心中並不意外,因為直到現在,他也在為當時的自己有這心思而後悔自責。若不是看到了薛夢瑤那時寫給他的信,他說不定真會一時想不開。


    “很震驚是嗎?雖然現在說來後悔那時我確實是有這番心思的,可是在我從伺候夢瑤的侍女身邊拿到一封夢瑤生前的親筆信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隨後我才開始關心安歌,這才知道她因在母體裏染了病,又不足月,所以身子一直羸弱,當時替她看診的禦醫說,所不好好養著,隻怕她也過不過二九年紀。”


    說完,喬文治的眼中流露出悲痛,誰都不會知道他當時知道這事的時候又多感到絕望,那時,薛夢瑤的離去讓他一度頹靡,甚至隻想隨著薛夢瑤而去,若不是那時喬安歌生著重病,危在旦夕,他恐怕真會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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