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媾和關防不好啊。」餘和瞬總結出了一句。


    朱櫻掩著嘴笑:「很對。」


    「那為什麽我娘叫我要交媾?」餘和瞬困惑的又問。


    女孩子臉剎那間紅得要燒起來。


    餘夫人想讓餘和瞬結婚、並留下後代。即使在夢中的那個世界也是一樣。


    隻不過,在夢中的那個世界,餘夫人真的給餘和瞬找到了一個可能的配偶,就是這個雲一樣的女孩子。


    餘和瞬跟她共騎,但卻沒有男女之情,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要有「男女之情」。


    朱櫻擠擠眼睛:「因為你跟喜歡的人一起交媾會很快樂。不過它也並不是世界上全部的快樂。所以你一點都不必著急,盡管先發掘其他快樂。我們大多數人都沒有用足上天給的快樂就死了。你隻要發掘百分之五十,就已經很不錯,百分之八十,那簡直如神仙了,剩下百分之二十,純屬天賜,無關人力,不必強求。」


    餘和瞬臉上表情很信服。


    「小妹妹是怎麽想的?」朱櫻對女孩子口吻親密的問。


    女孩子沒有跑、也沒有撒謊,如實道:「我想你和七王爺會是朋友。」


    當朱櫻敘述到這裏的時候,七王爺猛的又抬了抬眼睛。


    「怎麽?」朱櫻問。


    七王爺沉吟著把厚實的嘴唇咬了咬:「不,你先說下去。」


    朱櫻的惡夢裏,那個雲一樣的女孩子招唿餘和瞬迴家。


    餘和瞬聽話,但仍然心有不甘,補一句:「真的很舒服……」


    朱櫻也很遺憾:「也許下次沒有機會了呢。真的不想嗎?」


    這句話甚至稱不上一句挽留。但女孩子步子放慢,停下來。對著餘和瞬小狗一樣閃閃亮、頗具期盼的眼睛,嘆道:「你想泡的話,去吧。」


    阿逝欣然從命,又想起先前討論穿不穿衣服什麽的,大家似乎有分歧,那他……應該合衣去泡麽?


    女孩子苦笑:「你脫下衣服,我幫你抱著。」


    她默默抱著他的衣物。坐在泉邊。臉向著樹林。除了偶爾輕微撥剌水聲,周圍一片寧靜。


    夕陽一點點餘暉在葉尖舞蹈,漸漸凋落殆盡。月亮還沒出。天地間綿綿靉靉的暮色,不曉得剛把它叫作明還是暗,總之無限綿軟,仿佛沉在裏頭睡去。就可以不再醒來一般。


    「錯過今朝,以後真的再不會有了。」朱櫻的嘆息聲綿綿纏纏。如蛛絲繚繞。


    還會有溫泉、密林,林泉中各種享樂的男女。但不會這麽巧,有且僅有這樣純潔如孩子的餘和瞬、放縱而誘人的朱櫻,更重要的是。不會有這樣似是而非的薄暮,安然清淨的時空、狹路劈麵的相逢。


    如果這樣,她都不能放鬆。以後再也不能了。


    女孩子迴頭,對朱櫻道:「閉嘴罷。」


    聲音比朱櫻能夠想像的都溫柔。


    女孩子走過去坐在泉邊。撩起裙擺、褪下鞋襪,卷上褲管,將足浸入泉中。


    先入水的,是足尖。


    她不可抑製的緊緊繃起足尖,這讓她雙足的形狀更美,如新鮮的花蕾,蕾尖觸到水波。溫柔,恍若無物般的溫柔,卻有這樣大的吸引力,她雙足更快的向下,簡直是滑下去的,如刀尖滑入黃油、花蕾滑入仲春。


    她足尖、足弓、足踝鬆弛開,如花朵徹底開放。頭向後仰,她長長、長長舒出一口氣,閉上眼睛。誰都沒有說話。他們各自享受各自的,然而說也奇怪,卻又有什麽聯繫在了一起,比密友更親密的,沒有接觸,一隻豌豆莢裏享受著迷濛春光的三粒豌豆。餘和瞬衣物還抱在她的懷中,她自己的白底珊瑚花襪子、圓頭薄縹底刺雲紋絆帶履,端端正正擺在旁邊。


    朱櫻受不可抑製的衝動驅使,劃開泉水,傾身過來,將她玲瓏雙足抱在她胸前,盈盈抬頭道:「孩子,今後你要是做了錯事,任何錯事,來找我。我會帶你一起生活。」


    一點酥麻從她的胸口蔓延開,夢就醒了。


    這之後又有別的一些夢,居然像個連續劇一樣,瑣瑣細細的綿延下去。到最後,朱櫻是跟這個女孩子在一起了。她死在那女孩子的前頭,不再知道後頭的事。


    那女孩子的名字是叫——


    「雲華。」七王爺在朱櫻之前道了出來。


    謝雲華。


    在這個世界裏早夭的謝家六小姐,於那個惡夢中,卻光華流轉,壽數綿長。


    她甚至代替雲舟,作了七王爺的王妃。


    在那個惡夢裏……嗬,七王爺也作了類似的惡夢!


    那夢中,女扮男裝到振風塔的,不是雲舟,而是雲華。


    她到振風塔裏看熱鬧,怕被她哥哥發現,逃出來,不小心躲到了微服私訪的七王爺的馬車裏。


    那是在酒廬外頭。酒客的喧譁偶爾還能透進馬車。七王爺見了他,真當她是男孩子,看她長得好,就笑了:「你真像女孩子,耳垂上還有耳環痕呢。小時候你娘把你當女兒養?」


    雲華隻索支吾,七王爺好心提醒她道,「你不願說,我就不盤問你了。不過你頭髮得理一理,老這麽散著,人家不疑心你才怪。」


    雲華臉頰漲紅之後就沒消下去過。她丫髻自是用髮帶係定後、再插髮簪的,逃跑中鬆亂了,落下好幾縷頭髮來,實在不像話。她瞄瞄七王爺,七王爺一臉真誠、彬彬有禮,不像害她的,她便重綰頭髮。


    重綰前,難免把髮帶解開,讓頭髮先散下來,理順了,才好再綰上去。


    七王爺怡然欣賞。她的發質,真是再美不過,散下來,如清瀑,如一片柔雲,指間梳理纏繞,觸感是怎生誘人?


    他手指在膝頭輕叩,心頭迴響那首子夜歌:「伊夕不梳頭,絲髮垂兩肩,婉轉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子夜歌分春、夏、秋、冬四部,他一直不知道這首歌屬哪一部,沒去找,也不關心。他作學問一直不求甚解。此刻,他突然決定,這首一定是冬歌,四麵蕭殺,朔風如匕,伊人無處可去,困於小小溫暖房間,垂下絲髮,婉轉求憐,這才大對色狼的胃口!


    雲華不理他,自己低頭理髮,理得梳了,還梳丫髻,當中分開頭路,七王爺道:「噯噯,這裏不對,亂了——你過來,我替你分。」


    雲華手藝練出來了,不是一般的純熟,但麵前沒鏡子,畢竟心裏沒底,狐疑瞅一眼七王爺。


    七王爺一臉正經道:「我幫你——不然你還有其他選擇?」


    雲華沒有。


    她警惕的把簪子交給七王爺。


    「轉身。」七王爺笑道,「不然我怎麽分剔?」


    雲華隻好轉身,把後腦勺給他。


    他一手按定雲華的肩,摸到她的肩頭,骨胳纖圓,似女兒家。另一隻手,他用簪子,剔出當中頭路,旋剔、旋把先一隻手從肩上抬起來,挽住半邊的頭髮,免得又散亂了新剔清的路數。


    他接觸到她的頭髮,觸感與他想像的一樣好。


    他的鼻息吹動她後脖頸的細發,聞到她領口中散發出來的香味,像是半明半昧的黃昏,春正盛,細細的桃紅色小花半開半闔、纖瓣半掩著弱蕊。這也完全是女兒家一路的香氣。


    七王爺想:「這孩子真是天生的孌童。」


    他接觸過太多比女孩子更美、更柔弱的男孩子,以至於完全沒猜疑雲華是女扮男裝。


    頭路剔得,他把簪子還給雲華,雲華接簪在手,忙忙後退,迴肘摸了摸頭上,果然沒什麽馬腳,便攏起半邊頭髮,綰上去,盤定了,以髮帶係牢,插進簪子去,結好邊的髻,抬頭看七王爺一眼,想說話,又不敢說。


    「你講你講。」七王爺心頭大盪,但覺對這孩子,沒什麽不能應允的要求。


    「我另一支簪子……」


    不小心落在七王爺那邊了。


    「哦哦!」七王爺忙忙的揀給她。


    雲華接過,把另一邊髮髻也挽起。外頭忽有異動,似官兵捉賊,又似朝廷拿叛,唿啦啦狼奔蝗突,殺來好一隊人馬!


    這些人有的穿本地城兵服裝、有的著朝廷正式戎裝、有的是太守府裏家丁號衣,有的騎馬、有的徒步,有的佩刀、有的握矛,每種站一隊,倒也整齊。四個人引領他們,排成六花圓陣,把酒廬包圍得嚴嚴實實。


    酒廬裏的所有人,禍從天降,不知自己犯了何事,想驚唿不敢驚唿、想逃不敢逃,都兩股戰戰、目瞪口呆,有那不爭氣的,連褲檔都濕了。


    還幸唐靜軒也在酒廬中,認得那領頭的四人,是七王爺的四個侍衛,便抖抖簌簌上前交涉:「大人……」


    「我們王爺呢?」健銳營侍衛麵色鐵青。


    「他……」唐靜軒也多喝了幾杯,愣沒想起來王爺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王爺不見,大家償命!」侍衛氣瘋了。其實王爺不見倒也沒啥,可今天,印在王爺身上,朝廷明律,寶印若失印主就地論罪,監印者斬!


    監印者斬啊……


    今天印在王爺身上,弄丟的話也是王爺弄丟的。可是按律法,所謂的監印者,還是他們幾個侍衛啊……


    王爺自己不把自己當迴事,他們可得把他們的命當迴事啊!酒廬裏這群人,再不交出寶印——啊不,再不交出王爺,他們、他們真的會把酒廬踏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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