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八零電子書/侍女去了又來,剪燭花,沒有發現雲蕙衣裳不端正。雲蕙也懶得說了。


    她那懨懨的樣子,跟蝶笑花,其實是有點像的。畢竟她當過蝶笑花的徒弟,考核通過了,才被送進京。


    蝶笑花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腐爛的水果,接觸過哪裏,就在哪裏留下自己的氣息。世上多的是逐臭之夫。人們讚美他的氣息。但他自己,實際上恨惡著自己。


    他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林代的臉,又閉上了眼睫。


    他閉上眼睫的姿勢,像一聲嘆息。


    林代托著頭:幹什麽呢這是?他落難了,巴巴的跑過來救他。他救迴來了,兩人又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終於蝶笑花問:「怎麽找到我的?」


    林代道:「我也不知道怎麽找到的。」


    隻是在東濱忽然心緒不寧,無論如何都覺得要跑過來一次。怕萬一不過來的話,一輩子要後悔呢?


    跑在沙漠裏,她覺得自己看見了他。見到他要放棄自己生命,拿最後一點水來洗臉。那時她真想罵:「沒人的時候你也像在作戲?!」出得口來隻是一聲命令,嗬斥他不準放棄。


    最後她還真是憑著這虛無縹緲的第六感,找著了他。證明什麽?老天不讓他死嗎?


    真有老天的話,老天又是什麽呢?戎人的神和天堂?西戎再西的那些神明們?大陵自己的諸位神仙麽?還是把林代趕到這個世界的癡情司、以及那些聖父聖母們嗎?


    人類卑微得如同地上的螻蟻,也知道上頭有大手可以播弄他們的命運,生死都隻在覆掌間。不是不想敬畏的。可惜上頭手太多了。手們自己都在爭競,螻蟻們知道什麽呢?手們真要跟螻蟻們解釋,螻蟻們都未必能明白的。何況很多時候手都顧不上跟螻蟻解釋呢?


    蝶笑花都已經不想去研究自己生還的意義了。他太累了。


    說話也累。連唿吸都累。就這麽躺著呢?又太過無聊。無聊比其他的狀態還要更累人。日子過到這種程度,簡直慚愧,叫人恨不能爬迴沙漠再死一次。


    他爬是爬不了那麽遠,但是喉嚨罷工,飯水懶進喉。


    林代也沒有勉強他,但坐在他身邊。[起舞電子書]自顧自道:「這段時間我睡不好。」


    蝶笑花聽著。


    不知她信不信,他總喜歡聽她說話。隻有她說話,有時候能夠救他倖免於無聊,並且不至於生出對人類這個種群的深深厭惡與絕望來。


    林代道:「總夢見有人在埋怨我。」


    「那真是群貪得無厭的人。」蝶笑花立刻迴答。


    在他心目中她已經足夠好了。誰如果指望她做到更多。全都屬於貪心鬼。


    林代笑了:「其實他們也不一定在埋怨我,隻是在埋怨他們自己的命。奇怪的是,我在夢裏好像知道有另外一個人也曾經到這個世界。她做的事,比我多得多、好得多,也挽救了更多人。所以人們在這個世界沒有獲救。似乎我要負起責任。」


    「誰叫他們不自救。」蝶笑花迴答。


    「是啊。」林代愉快的拍了拍他的手。


    蝶笑花垂眼看了看她的手:「這個愉快是從哪裏來的?」


    真好,她叫他又有了詢問的興趣。


    先是肯說話,之後也會肯喝水、肯吃好東西,也會抱怨床不夠軟、窗外的氣候怎麽如此惱人。有了詢問和抱怨的力氣,人就不會往迴退到死蔭裏。所謂生趣。人要有生趣,就要有本事欣賞爬著虱子的華袍、蟲蛀了的花、攙著沙子的米飯。看得太清傷得太倦的人是沒興趣繼續這種悽愴旅途的。


    林代道:「真高興你跟我一樣殘酷。」她雙眸彎彎,「你說是不是我們以前也過得太苦了,沒有人來救我們。所以我們也不高興去救別人?」


    蝶笑花點頭:「有時候也不妨順便救一下的,隻要那個人還算值得救。」


    林代道:「真高興你順便救了我兩下。」


    蝶笑花眼睫又垂下去,承認:「可惜我還不了給你。」


    他隻是順便。林代卻是專門去救他。


    他救林代時。也隻是給林代一條路、一扇門。之後要怎麽走,還得全憑林代自己。林代救他,卻是直接把他從沙漠裏挖出來,把他置於她的羽翼之下。讓他有空氣可以唿吸、有水可以喝、有人可以說話、有理由可以活下去。


    她甚至不用他道謝或者負疚:「我救你也是因為我自己。我需要你。就算不一定在我身邊,我希望你活著。不然我感覺糟透了。我希望自己能感覺好一點才救你的。你好了,我就滿足了。除此之外你不欠我什麽。」


    而後,林代迅速轉移話題:「知道在我惡夢的世界裏,你怎麽樣了嗎?」眨兩下眼睛。


    「怎麽?我託了那個救世主的福,從此幸福美滿的生活下去?」蝶笑花強打精神問。


    「不。」林代像魔術師從帽子裏拿出兔子似的,把答案告訴他。「你在那個世界成了戎王,然後寂寞壞了,後來就這樣死掉了。」


    蝶笑花一時竟不知如何迴答。


    他是把成為戎王當作自己最高的目標。幫益侈出力對他來說是借殼上市。再心疼林代,他都沒有偏離過這個目標。救林代都是在不影響這個目標的前提之下。可以即使實現了又怎麽樣呢?


    他想了想。道:「至少,到了那一步,我可以有資格說,達成了那目標,原來也不怎麽樣。」


    「是的。」林代道,「可是老天沒有保證任何人一定能得到這種資格。」


    這倒是真的。蝶笑花深深太息。


    「接下來我們去東濱吧。」林代道。「那裏的風景很美,有時我坐在沙灘上看著大海,都不想站起來,就想在那裏做一棵椰子樹算了。」


    蝶笑花凝視林代。


    林代拿桌上的湯點心給他:「喏,不燙了。自己可以吃吧?」若無其事。仿佛他從來沒有拒絕進食。


    到這地步,蝶笑花也不得不佩服她。他跟自己說:你夫復何求?


    誰要去那個幸福圓滿的救世主的世界?


    雲蕙懶洋洋倚在床頭看侍女剪燭花時,大皇子進來了。


    侍女嚇得手一顫,差點剪斷了蠟燭。


    其實現在大皇子是不敢打人了。他有怒火,隻敢發泄在沒生命的物體上。譬如廚房送來的軟糕、豆沙饅頭什麽的,總是被他戳得稀爛以後,他才把它們吃下去。別說雲蕙,連侍女們他都不敢碰了。


    誰都說不清他這樣克己的時候,是否還存在一線希望:或許父皇會把他重新立為太子?


    他做了太子這麽多年,還不能相信這個稱號永遠離開了他。


    直到這個稱號被冠在另一個人的頭上。他的二弟,以太子的身份立刻繼了皇位。看來他是沒份了。


    他在慶典上還算克製,而迴家以後的臉色如此可怕,以至於侍女從前的心理創傷被喚起,兩股戰戰,幾欲遺溺。


    大皇子倒是仍然沒有打侍女,就叫侍女下去。侍女始終謙懼的低著頭,仍然沒有看到雲蕙衣裳不整齊。如果看到了,估計侍女真要嚇死了——擱以前,這種罪過會讓大皇子大興笞責了。


    大皇子看見了雲蕙斜滑的衣襟,他眼裏似要噴出火來。


    雲蕙像蛇前麵的老鼠,駭得筋骨都軟了,抬不起手來理衣。但她心情也不全是害怕。像有什麽暖融融的舌尖,舔著她的心窩子。她的心情介於僵麻與酥軟之間,總之不能行動、也不能發聲。


    侍女在門外,很是不知所措。總之先守在門口再說。


    門又開了,大皇子簡短的發布命令:都走開,誰都不許進來。


    他沒有說什麽「否則……」但多年的服役生涯讓這些侍女們很快腦補懂了。她們都利索的離開。


    盡管離得很遠,那個晚上,她們中的一些人還是聽見了些奇怪的聲音。最後,這聲音變為確鑿無疑的慘叫。慘叫又消失了。


    侍女們不敢睡覺。她們聚在二門外,又不敢進去。她們竊竊私語,拿不定主意。


    在這段時間中,裏頭又斷斷續續傳出來一些聲音。沒有那聲慘叫的悽厲了,但也夠叫人毛骨悚然的——如果不是說更叫人毛骨悚然的話。


    據後來有些人分析,這聲音說明,在那段時間裏,雲蕙還活著。但也有人說,這可能是在分屍而已。


    崔珩將離京之前,就接到了這樣的消息:大皇妃不見了。她的房間留下一具屍體,已殘破得無法辨認是否屬她本人。大皇子就在案發現場。大皇子身上還沾染血跡。


    以上是有司的措辭,可真夠委婉的了。崔珩仍然是一看就明白怎麽迴事了。他失望、憤怒、厭惡的把嘴角向下一撇。這就是下了決心。


    皇帝離京之後,消息才發布:大皇妃感染風寒病逝,大皇子不幸被傳染,也離世。舉國致哀。


    所謂舉國。這個命令如今也出不了京城多遠的地方了。如果京城人知道大陵有多少國土還在大陵自己官員的掌握中,他們一定會吃驚:其實還有絕大的土地,仍然是大陵自己的呢!可惜當時沒有電訊,情報太不發達,以至於扼斷了京城的咽喉就近乎亡國。(未完待續。)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重生之代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雞丁愛馬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雞丁愛馬甲並收藏紅樓重生之代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