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接了七王爺的令,餘和瞬估了估這缸子,心想一缸子水也輕不了啊,手上給多了點兒力道,不想這缸子輕飄飄的像裏頭塞了稻草,一舉就舉太高了。


    缸子一舉高,裏頭晃蕩了一下,不是液體的那種晃蕩,倒像什麽動物在裏麵不安的動了動。


    一邊動,一邊還發出聲音來:「咿唔……」


    介乎痛苦**與發春*之間。介乎人和狐狸精之間。


    餘和瞬手一抖,差點沒把酒缸掉下來!七王爺臉皮也抽緊了,指揮他:「放下來,輕點,慢點!」


    餘和瞬依言而為,不過力氣擺在這裏,放到地上時還是「咣」了一聲,酒罈子裏又傳來一聲「嚶唔」,似乎頗有些埋怨。


    七王爺抓了抓頭,又抓了抓頭:「這個,不像刺客吧?」


    餘和瞬的表情則很開心:「好玩的?」還以為是這裏給他們準備的驚喜。


    這裏有時候是會幹這種出人不意、討人喜歡的事兒,不過……七王爺摸著下巴,猶豫難決,給餘和瞬下令:「打開看看?」


    餘和瞬看到裏麵有一個女人、一個男人。


    那女人很好看,身材合度,頭髮那麽長、那麽美,微醉的合著雙眼,雙眉秀如新月,睫毛下眸光流動,縱然這樣狼狽的境地——或者說正是這樣狼狽的境地,反而更容色照人。


    那男人也好看,身材細長,五官雋秀,臉色蒼白,雙頰各有兩團醉了的紅暈。點在上頭非常突兀。他眼裏有一種蒼寂的茫然。


    這一男一女,盡管都藏身在酒缸這麽小的圓圓空間裏,而且明顯醉了,居然還是努力的守禮。這空間允許他們保持怎樣的距離,他們就保持怎樣的距離。能做到這種事情的,普天下大概也隻有他們兩個了。


    男的便是唐靜軒。


    女的卻是——


    她張開眼睛看了看七王爺,做了個不知是苦笑還是什麽的複雜表情。竭盡可能的行禮:「千歲殿下。」聲音低沙。


    「我的天哪!」七王爺忙忙伸出手幫雲舟扶出缸。「怎麽我每次見你,不是——那啥,就是——這啥?」


    就見了兩次麵。一次是振風塔,情況混亂得不行;再一次就是現在,情況這算是……整個兒不好概括!


    這當兒他也不顧什麽男女之防了。特別情況特別處置嘛!都是好姐妹、以後要互相扶持一輩子的,避忌什麽?旁邊就一個餘和瞬。自己人,更不用防備了。至於唐靜軒?七王爺還真沒把唐靜軒當真。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呢?」七王爺倒抽著冷氣。把雲舟用力的扶出來。問。


    雲舟半笑,半咬牙:「自然多謝我的好表妹了。」


    七王爺不傻:「林姑娘?」


    不錯,除了林代,誰還能把雲舟整治到這種境地!


    事情還要從太子宴後說起。兩件大事連辦,占了崔珩心神,但宮人既已出來看過人。遲早要去和皇上說明。林姑娘與聖上有進一步的發展,那是遲早的事。與別人家姑娘不同。謝小橫為難的是:怎麽才能讓林姑娘願意呢?


    嗬!若是別人姑娘,一盆火的搶著上,或是歡喜得要昏過去了。或是無論如何不敢上,要知道真能上,又喜從心花翻了。隻有林代,真沒興趣。謝小橫也看出來了,其實換成他,也沒興趣。他之所以還要變著法兒出盡百寶去給皇上送禮,不是因為這麽愛皇上,想盡方法找好的給皇上享受,甚至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已。他的動機,說穿了,為了恨。


    為當年流璃喋血碎於宮階前,山人掩麵救不得,迴首已是百年身。


    任何債,任何人都是要還的,隻爭來早與來遲。


    恨能比愛去得更遠。


    謝小橫自己深諳仇恨的力量,在林代身上也如法炮製。先是想借蝶笑花來引林代大怒。蝶笑花不聽使喚,差點連林代也折了去。不怕不怕。愛人不容易代替,恨還不容易換個法子激發麽?隻要你有在乎的東西,就容易下手了。


    林代為了易澧迴來,說是為了責任,其實隱隱把這個小孩子,當成了原來孤苦伶仃的自己。她對易澧好,就似從前自己有個好姐姐一樣。這種情感上的替代,一言難盡,她自己都未必說得清,於是蝶笑花根本沒當真,連易澧自己都沒感覺到林代在他身上傾注了這麽重的感情寄託。


    但謝小橫就是能料敵千裏、一招致命。


    他叫雲舟製造易澧的死亡,讓林代遷怒雲舟。雲舟又成了王妃,而且還是最重要一位王爺的正妻,林代有什麽辦法?隻能在宮裏步步高升,好有資本對付雲舟了。


    於是她就可以為謝小橫所用了。


    計劃進行到這個地步,謝小橫如願以償,林代是不得不就範,而雲舟有什麽好處呢?為什麽要幫謝小橫做到這種地步?


    謝小橫從容的把雲蕙引入局中。


    不不不,應該說雲蕙早就已經順著謝小橫的棋勢走了,到這步,一箭雙鵰,完成絕殺。


    她成了大皇妃,並且深深銜恨於雲舟,也想下手置雲舟於死地呢!


    「奇了怪了,這關我什麽事。」雲舟知道之後,深表挫敗。


    對於林代、大少奶奶等人,雲舟還可說從來不抱好感、有機會就想欺負。但對於雲蕙,雲舟自認為很對得起!別的不說,單說唐長孫這門婚事吧,雲舟難道不是在努力幫忙嗎?被林代幾次居中破壞,終於不成,這也隻能說三分天註定。不是雲舟的錯啊!


    說什麽七夕夜的安排,不但沒成功,反而壞了雲蕙的名聲?喂,沒成功這真的不是雲舟的錯。而名聲的問題,還要怪雲蕙自己操之過急。一樣的曲子,一樣的琴,怎麽不同人彈出來滋味就不同?雲蕙月夜在樹下站一站,就傳出壞名聲了。再比比看雲舟怎麽樣?發大水跟人家一起被困在孤島上呢!還在水邊不小心連手都碰過了呢!還不是一樣沒事?所以說真要看人。


    雲蕙自己不是個好棋手,天命又逆著她。最後雲舟都遇險了,自然救不得她。她覆水難收,倒要怪雲舟?雲舟又怪誰去?隻好怪「蛇在懷裏暖化了、蠍子被背過了河,翻臉就咬人。這天生的蛇蠍之性哪!」


    誰叫雲舟跟蛇蠍同路?到頭來,隻好啞子吃黃連,苦笑道:「那隻好全憑爺爺主張了。」


    是謝小橫把雲蕙抬舉到這個位置上,他也就一手捏定了雲蕙。他要堅持保雲舟,雲蕙再要牙癢,也隻能先耐著。但他如果要毀了雲舟呢,雲舟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稍微想幾步棋,都覺得心驚肉跳。


    她跟謝小橫還是玩不起。老話說「勢均力敵」,「勢」是最重要的,「勢」不對等,就「敵」不起來。雲舟勢弱,隻好認輸。


    她去幫謝小橫辦易澧的事,好換眼前平安。


    從此跟林代也要結怨,雲舟更要托賴謝小橫保護了。最好謝小橫計策一路順風,始終吃得住林代,最後叫林代爬到高位最燦爛時、便如煙花墜落。那雲舟今後可高枕無憂。否則的話,她隻好自求多福。


    謝小橫將浪頭拉到這樣高,雲舟都有點眩目,不敢多想未來,隻好走一步算一步罷。


    她到底留了一手,在處理易澧時,暗暗做了個埋伏,且不便明言,而林代果然被激怒。雲舟一直都知女人不容小覷、而林代又是女人中的雌虎。但林代真的發起威來,連她都還真擋不住。


    一開始,林代什麽都沒有發作。雲舟知道這是個爆竹,點了引線,半天還沒聲響,誰知道悶到什麽時候、炸出個什麽巨響來?這沉寂得才可怕呢!


    雲舟算是防著林代了,卻沒料到林代的下手時機,竟在皇上派人來安慰雲舟與林代兩處的時候!


    那時候大家都在呢!有頭有臉、有牽有絆的,眾目所矚,林代有什麽舉動,以後在京城都不要混了。


    除非她出陰招。雲舟想著,就防得比以往都更嚴密。


    但她防的是陰招,沒有防明戰。


    林代沒有準備一點陰招,在皇使剛走,警戒力量最低,而大家都還看著的時候,就直接把雲舟搶走了!


    雲舟也算應變迅速了,帶著身邊僅有的一點防衛力量,趕緊從林代手裏脫出,但畢竟無法鳳還巢,隻有往外逃的份。形勢演變為一個狂追、一個狂逃的地步。雲舟一直來擅長運籌帷幄,何曾試過這種無賴處境,覺得太荒唐了,不覺笑出來:朝中文武官員,攘外安內若都有女人打架的心思與手段,大陵可長治久安,笑傲神州了!


    林代一邊指揮著所有的力量狂追雲舟,一邊咬牙,眼前又掠過易澧的臉。


    還有蓉波。


    離城家業搞定之後,林代本來都快忘了蓉波了。或者說蓉波從來沒資格讓她上心。兩人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何況林代設計讓家裏「破產」之後,蓉波就嚇得捲款私逃了。她自此從林代的視野裏消失。


    不知怎麽一來,京南大水,沒把她淹死,倒攪得沉渣浮起。她到京城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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