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輛華貴馬車之後,七王爺矚目了一下。


    周孔目注意到,是那種「哦,認識的人」的矚目。


    好吧,這裏靠近京城,這座山脈上有不少勝景。他認識的人駕著馬車經過,也不算太奇怪吧。


    七王爺跟周孔目又下山了。


    但在山腰上,他們又透過樹葉間隙,發現了一個騷亂。


    是護送欽犯進京的隊伍出了事。


    錦城平叛大案的一幹人犯,跟七王爺差不多同時起拔,押解進京。為免幹犯王駕,行路的時候前後錯開,彼此看不見。但這時候,山脈高,角度又湊巧,往下看就看見了他們。


    好吧,也不算是很大的騷動。以七王爺貴目觀來,也就是「好像有點事情」這種程度而已。


    落在周孔目老練的眼睛裏,事情就大了去了。


    他不得不往七王爺身邊靠了靠。這是要保護七王爺的意思。


    好吧!雖然那地方離他們站的山徑還很遠。雖然這裏也有影衛在,戰鬥力比周孔目不知高出多少等級。但身為僕人,他總得意思意思。


    「出什麽事了?」七王爺警覺的問。


    周孔目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他把大意給七王爺透露了一下。


    「哦……」七王爺望天想了想,也知道麻煩了,但暫時還不太願意去管。


    誰知那車隊裏有官兵追出來,往他們剛看到的華貴馬車去了!


    他們覺得逃犯躲到了那輛華貴馬車裏嗎?七王爺覺得有意思、有意思極了。他對周孔目道:「我們去看看!」笑得很高興,就像在賭桌上豪擲一把,拿幾個月的開銷——啊對,王爺也有開銷定額。超過的話太後啊雪宜公主啊甚至皇帝啊會親自過問以及管教的——總之,就是這麽大筆的錢,就幹係在一個小骰子上,丟出去,輸也好,贏也好,由得小東西滴溜溜滾去。他心裏跳。但是跳得痛快,臉上就是這麽笑。


    官兵追到華貴馬車前麵了。


    趕車的非常吃驚: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人敢逼停馬車!而且還叫他開車門給人搜查!


    「知道我們是誰嗎?」趕車的問道。


    官兵們真不知道他是誰,但看他一身號服比小侍衛們還體麵。也知道準是超大戶人家用的隨從,車裏坐的準是個很重要的主子。而這輛車子間金飾銀螭繡帶,青縵,銀浮屠頂。是侯府的等級。就算京城,又能有幾個侯府呢?這輛車子屬於食物鏈的上流所有。是無疑了,所以官兵們都很客氣——但是仍然很堅決的,告訴車伕:那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是押送欽犯的官兵!


    而欽犯逃了……


    逃了……


    了……


    這些官兵是很有可能要掉腦袋的!這可是皇命!食物鏈的最高一位,沒有之一!


    官兵們就豁出掉腦袋的勁兒來跟趕車的溝通了:欽犯的欽是什麽意思。知道吧?憑您多大,能大過「欽」去?咱也不是說你們有勾結什麽的。可萬一那欽犯跑你們車裏了呢?你們沒發現呢?誤了欽案是誰擔當得起?真要壞了事,不勾結也勾結了!連你們的腦袋一塊兒掉!怎麽樣。還不讓搜麽?


    趕車的梗著脖子來了勁了:還真是就不愛讓你們搜也不愛讓你們攔著了!怎麽著?是真不知道裏頭坐著誰?什麽欽犯都不可能跑進去躲著!知道為什麽了吧?裏頭坐著的是——


    「喲,大水沖了龍王廟啊!」七王爺樂顛顛的就過來了。


    趕車的認識他。滾下車轅來行禮,抱著王爺靴子套近乎。周孔目被擠到了後麵去。他不得不對京城下人們的禮儀嘆為觀止!身段放得這麽低、臉上這麽熱乎,都不像犯賤,倒是暖洋洋的親近。真不愧是奴城——不不,京城的。


    七王爺略低視線向周孔目那邊瞄了一眼,沒說什麽,但沖馬車裏喊了一嗓子:「阿逝!」


    坐在馬車裏的少年催促隨從:「開門!」


    車門開了。周孔目看見有個健美的少年一步邁出車來,招唿:「七爺!」


    「阿逝啊,今天出來玩啊?」七王爺熱絡的就上前拉住了他,按著他的肩看看車頂,又拽著他的手彎下腰看看車底。


    餘和瞬奇怪的問:「七爺幹嘛?」


    七王爺言簡意賅的給他介紹:「有人跑了,他們怕人跑到你這裏來了。」


    「我這兒沒。」餘和瞬滿腹疑惑。


    他疑惑的就像是端著一隻空空蕩蕩一目了然的碗,為什麽會有人懷疑裏頭有魚呢?


    這上下,押欽犯的官兵們也總算知道車裏的少年是誰了:寶景侯府的世子,北胡們口中的「神力魔童」。這外號雖然惡俗,卻非常貼切。不但指出了他的神力、還有孩子一般的弱智智商,更有那麽點兒魔性存在。


    譬如說,他說這兒沒有人逃過來,那肯定是沒有人了。


    戰場上,誰想伏擊他,他像腦後生了眼睛一樣,絕對不會叫人得逞。


    這種能力難以解釋,隻能說,是野獸一樣的直覺吧。


    七王爺就麻溜兒的跳到車裏去了,說:「阿逝,我跟你一塊兒玩去。」


    「成,七爺!」餘和瞬答應得挺爽快。


    其實餘夫人打開頭的時候也不高興七王爺跟自己孩子走得太近。她知道自己兒子腦袋裏缺根弦,已經不容易說媳婦了。這種情況下,是要更努力提高自己的籌碼,好去打動一門好媳婦的,而不是說要留著給七王爺吃光抹淨的!


    那時候,餘夫人雖然沒有在門口豎一把刀,告訴七王爺哪隻腳進就剁哪隻腳,但她用很客氣的措辭很明確的告訴七王爺:想動動阿逝,她就死給他看!


    「哪能呢?」當時七王爺淚流滿麵指天誓日向餘夫人保證,「我對小孩子沒興趣!」


    上輩子他就是學弟,從來都喜歡學兄這一掛的。棟勛、謝雲劍,都是男人中的男人。


    至於蝶笑花在錦城款待七王爺的那幾日……說出去不知有沒有人相信,其實他們結成的是手帕交。


    總之後來餘夫人都放心了。七王爺跟餘和瞬成了好兄弟。餘和瞬挺愛跟他一塊兒玩的。


    七王爺把車廂裏也敲打了一遍。


    「王爺!」外頭押欽犯的官兵們都跪下來了,求王爺別再臊他們的臉皮了。既然是餘世子在這裏,哪有欽犯能躲過來呢?勾結什麽的就更別提了!他們真是想太多了。


    「我可全檢查過啦。」七王爺還叮嚀一句,「手續上也算走過了吧?」


    官兵們不敢迴答,隻索叩頭,求放過。


    七王爺就囑咐他們到別處找人去。又問:「是走了誰?」


    對別人來說,誰逃走都是機密。但對七王爺,就很該說老實話了。官兵們道:那走掉的,是唐靜軒。


    七王爺怔了怔。


    振風搭簷角吹過銅鈴的風,似乎又在他耳邊吹過去。


    他並不喜歡唐靜軒,但是,非常同情。


    他看著那個自矜身世、自詡修養的貴公子。那所謂華貴,在七王爺眼裏,甚至不如朝露。而所謂的修養,不過是困著自己的網。七王爺看他津津有味的縮在網裏,想著,有一天出事了,這個人不知怎麽辦呢。說不定會死掉?


    真的死掉倒也罷了。唐靜軒還苛活著,被放在囚車裏押送上京。待遇並不比普通囚犯更優厚些。七王爺看都不敢去看他。


    所以說一個人啊,要是沒有在緊要關頭直接兩眼一閉直接死掉的勇氣、還有本事,最好不要裝清高了。連件俗器都不肯入眼的,最後被鎖進汙穢坑裏去。這叫彩雲易散,霽月難逢,可憐一塊玉,終落淖泥中。


    照理說接下去,就隻有受苦、受苦、然後死去的份,怎麽他忽然能逃了呢?


    說句不好聽的話,就他這個能耐、這個能緣、這個地位?跑了誰也不能跑了他啊!


    七王爺揣著狐疑,叫周孔目也一起好好幫幫忙去。


    「……」周孔目剎那間的反應是:你不帶我玩了啊?


    「嗯?」七王爺拿眼風問他怎麽還不領命。


    周孔目醒過神來了:王爺叫你幫忙查案,這不是正常的嗎!幹嘛非帶著你玩兒不可?去趟梨花祠,就登鼻子上臉了是不是?


    都怪七王爺這無厘頭的處世方式,讓人一邊抱怨,一邊又不知不覺產生了依賴,就想把正常責任都丟開,跟著他去瘋似的。


    周孔目並沒有瘋到就此迷上七王爺的地步。他隻用了一秒鍾,又迴到了現實世界裏。但他開始理解郭家的棟勛,為什麽會被推倒的了。


    七王爺是個禍害啊!周孔目暗地裏扼腕嘆息。跟蝶笑花那種紅顏禍水的「禍」,不是一個概念,但殺傷力卻有某種相似之處。


    還是正事要緊。周孔目協助兄弟們辦理那逃犯案件去了。倒也真弔詭。乍看好像是猛盜衝擊、閃電逃竄,畢竟也沒得手,官兵們躡住唐靜軒的蹤跡了,搜出來也隻是遲早間的事。


    但還有很多細節,卻叫周孔目很在意、很在意啊!


    他沉迷進索蹤解疑的工作中,總覺得這案子跟當初錦城長孫盜案有某種相似之處,就是看著草率,實則羚羊掛角無處可尋。難道當初劫了唐長孫錢財的賊人,如今又把唐長孫本人劫走了麽?這也太奇怪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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