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謝小橫把謝二老爺痛罵了一番,若非多年修身養性供三清,都要把他拉倒了動板子了。


    饒是如此,謝二老爺狼狽離開時,還是頭髮亂、臉上有了血道子:被謝小橫信手打的!


    二老爺走了,采霞和映霓才敢出來收拾屋子,並告訴謝小橫:「福老爺來了。」


    福珞的爹是謝小橫請過來的。還沒到呢,被謝二老爺搶先過來送死了。福珞的爹上了門,不但沒主人接待,還聽見殺豬一樣的聲音。下人很抱歉的告訴他:咱家殺豬——呃不,老爺訓子,一時出不來。


    福珞的爹表示非常理解。孩子不聽話,該打!他等一會兒不要緊。


    謝二老爺灰溜溜的走了以後,謝小橫總算出來了,跟謝珞的爹拱手致歉,慚愧得了不得。福珞的爹連聲「哪裏哪裏」,跟他聊了會兒道、品了會兒茶、論了會兒簫,最後進入正題:唐太守那一派拔了之後空下來的某位置,他想給他某個親戚做,不知行不行。


    映霓來替他們添完了茶,正聽見這一句,當時神色不動,退下來之後,肚裏想:這生是像在分贓呢!


    可憐唐太守,坐鎮此地一生,經營下偌大基業。皇權一動,風流雲散。有誰替他可憐麽?或許是有的。但皇家在輿論上布置得好,利用造王爺府,令民怨四起,皇家再把唐太守一捉,表示造王爺府造得這麽天怒人怨,都是因為太守自作主張,濫鋪濫造,還中飽私囊……


    民間一聽。中飽私囊?這個聽得懂!受賄了唄!挪公款為己有唄!戲裏書文裏都有,這個是大大的貪官模子!


    於是大家都恨不能吐他一口口水。


    其他官員、某些文化人什麽的,腦子清醒一點,不至於因這個就恨上了唐家,倒反而看著唐家傾覆而起了些「兔死狐悲」的心情。


    這是皇家所不願意看到的。


    於是剛被調到禮部不久的賈侍郎,以及其他一些老吏們,聯手推出了鐵案:唐家大不敬!謀反!


    證據是他們最近的異動。


    其實那也是京南大水。他們幫著皇家調派各種人力物力。末了忽然發現皇家好像要給他們來一記狠的,於是緊急調遣人手保護自己。被皇家擊破之後,這些調度都成了他們謀反的死罪。


    大夥兒一聽:謀反?好麽!那麽就「不死何俟」了。


    大家再摸著良心自己想想:我不會造反啊。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皇家幹掉他們。不會幹掉我的。


    這麽一來,「兔死狐悲」的魔咒也就解除了。


    京城這方麵工作做得很不錯,錦城仗了王爺府給底層民眾帶來的痛苦,這痛苦的根源被良好轉嫁到唐太守頭上後。輿論風向也不錯,但總歸有七王爺架在當中。不算最完美。當初的構想是,七王爺接管錦城之後,帶一個書蠹老吏的團隊,狠狠把他們歷年文案翻個底兒掉。把那貪贓枉法、隻手遮天的所有黑跡都揪出來,把唐太守名聲徹底敗壞了,就好了。


    結果他們發現唐太守的治理真還算清明的。壞事、爛事當然有。但不多,不大。勉強羅織。不算非常有力。這個團隊的頭兒是講求完美的,希望能拿出更好的成績,不僅給七王爺,完了給皇帝崔珩看了也能誇獎幾句、加官進爵……啊容他抹抹口水先——所以還要再往下查!不信他就沒有陳年的稀屎可以挖!


    這麽一翻兩翻,還真找到一件事。咦!可以利用哦!


    周孔目在外地調研迴來,就驚愕的發現,自己被夾道歡迎……


    尼妹啊!周孔目也知道錦城巨變,唐家巨變啊!這種時候夾道歡迎能有好事嗎?抓迴去說不定就夾棍伺候了啊!


    「就應該跑了不迴來的。」周孔目心中湧起事後諸葛亮的感慨。


    可叫他怎麽早知道呢?他隻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胥吏啊!都不入朝廷正經官職體係的啊!這次崔珩打擊行動,又極克製,說好了堅決不搞誅連,連一樣姓唐的,很多都沒事。何況一個本地供職的小吏而已?


    周孔目又有刑案在身,涉及還關在大牢裏受苦的兩個人,不能不趕迴來啊!他哪知道迴來麵對這樣的架式?


    他腿肚兒轉筋,兩股搖搖,幾欲先走。


    迎接隊伍的前鋒已經跟他打招唿了:「周孔目好,周孔目迴來啦?」


    「周孔目好。」中鋒打招唿。


    「周孔目迴來啦?」後衛打招唿。


    周孔目底下帶的小年輕,已經完全傻掉了。周孔目也覺得暈乎乎的:這架式又不像是要上夾棍的啊……


    「難道我是哪位貴人的私生子,他來認親了?」周孔目不由得產生了如此荒謬的想法。


    「也不對啊,」他又想,「我自己的身世自己知道。我確實有掩藏身世。但如果暴露的話,也跟這種待遇不沾邊啊……」


    正想著呢,隊伍兩旁分開,正主兒現身了。


    周孔目看見了七王爺,崔璴!


    七王爺竟然親自來接這個小吏了!


    這是周孔目第一次見到七王爺。他不高,微胖,著一身紫地大團花袍,是個歡天喜地的小胖子,眼睛有點像青蛙似的精神奕奕的鼓著,聽說是皇家的遺傳使然。陽光照下來,他的瞳仁是琥珀般顏色。一笑,一口整齊上好的大牙。


    七王爺騎的一匹黃膘馬,乃是戰場上名馬之後,受過大將的親手調教,刀槍劍雨如履平地。七王爺叫它走,它就走,步態很穩。七王爺叫它停,它就停了。七王爺下鞍,伸出雙手迎接周孔目:「差使辦完啦?」手不肥不瘦,作為男人來說可能太白嫩一點,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齊。


    周孔目不敢多看,卟嗵就跪下了,叩拜王駕安康。


    「噯噯,不必多禮,」七王爺緊著問,「差使辦完了?沙某父子殺人案,辦得怎麽樣了?」


    辦好了。周孔目帶迴來一個人。這人被押著小車裏,本來是隨在周孔目後頭的。周孔目被迎接陣勢嚇著了,小車也沒敢過來,還落在十丈之外。如今王爺見問,周孔目就讓小車裏的人出來:一男一女。男的不認識。女的則是失蹤的、傳言被殺的那個沙家丫頭、青樓頭牌的妹妹。


    當場就有人認出她來了,還有不認識的,被人一說,也就知道了。頓時想起嗡嗡的讚譽聲。七王爺使了個鼓勵的眼色,近衛會意,給大家做了個手勢,於是想起劈哩啪啦暴雷般的掌聲,還有整齊的歡唿聲。


    這叫鐵案得翻、沉冤得雪!還是這麽戲劇性的翻轉!皇家給唐太守這支抹黑,有了決定性的炮彈!


    這就叫:太守受賄斷獄,幾成死罪;皇家天威所至,死獄暫扣;小吏上領皇恩,及時翻盤!


    可以唱上一天的大戲了。


    其實太守沒興趣斷老沙父子的死罪。是錄參剛愎自用,自己斷的。唐太守還想維護一下老沙來著呢!因為沙家是唐家姻親張家的表親嘛!這事曲裏拐彎的說不清,不如大戲過癮。


    倒有人又認出小車裏那一男一女中的男的來了:「喲,像那誰家的大弟?那誰你記得吧?給謝府當大丫頭,很長臉的啦!伺候的是人家老太太。她大弟……」


    明珠在刺繡,細如牛毛的絲線捺下去,一時有點眼花。


    她是有個大弟,不學無術,貪吃好賭,賭輸了錢,賠不起,跑出去了。聽說明珠掙了錢之後,本來要迴來住的。明珠防範於未然,備了厚禮到南宮大爺麵前說了情,曉喻錦城大小百十家賭坊:明珠本人與雙親姐妹,與大弟恩斷義絕,不管家中有一鬥米還是十升金銀,都沒有一粒到這大弟跟前。這大弟欠的所有賭債,由他一身承擔。他再說「我姐在哪裏當差,你們借我錢,不用怕,還得上」都沒用。誰如果敢借他錢,隻能在他自己身上追還,父母姐妹,一概不相幹。莫怪言之不預也!


    大弟唯一的反應隻有「kao,算你狠!」這樣一來,他也呆不下去,又走了。算起來已經有幾年沒迴來。


    他怎麽又把人家的丫頭拐了呢?


    明珠坐臥不寧。她雖然絕情把大弟跟家裏割裂開,但那隻是為了免得大弟濫賭把全家都拖下水。她心裏對大弟的親情還是有的。何況,大弟真要牽連進人家大案裏,到底還是可能連累家裏。她總要打聽打聽情況。


    要在以前,明珠跟錦城各戶人家都算有點關係、有點麵子了,不是直接走主子的路子,至少從下人、姨奶奶等方麵先托托人情,總能有法子。如今錦城卻正在權力大洗牌的時候,謝家雖成了碩果僅存的最大戶人家,但還不能幹預行政與刑事事務,這權力掌握在七王爺手裏。


    明珠想著,四姑娘許給了七王爺,這條路子是可以走的。但四姑娘如今不在錦城,托誰去說情呢?大太太麽?


    碧玉正在大太太這邊幫手,忙著打算盤,就見明珠走了進來。


    碧玉忙把數字先記下,算盤收過一邊,親手給明珠倒茶,又叫小丫頭打手巾。(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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