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林代想得到的不是一個例外,而是一個判例。


    「我希望能給福珞一條出路,叫以後身陷此處境的女子,也能援引此例而得救。」林代道。


    「真的假的?」狐娘子挑起眉毛,「你良心這麽好?怎麽不救她丫頭?」


    她不說丫頭也還罷了,一提起丫頭,林代憤憤然!為了嚇唬苦主、提高贖金,竟然把那丫頭——林代情緒激動的開罵,一開了頭就停不下來,罵了整整一刻鍾。


    狐娘子見林代如此能罵,倒也佩服,但對她的論點不敢苛同:「她是丫頭,這樣待她還算好了。她如果是個小子,卸掉一扇臂膀算是輕的,你信不信?」


    林代不能不信。


    狐娘子從年幼起,就缺少善惡觀。進了監牢,被那些占全了義理的虐待,一發傷了脾性,隻相信勝者為王。水災前,她正好發了一票橫財,騙了範老爺的箱籠,災變後靈機一動,要哄那些公子小姐們的財貨,最終隻哄到福珞,本以為可以大大勒索一筆,誰知賠在手裏。她也頭痛。但林代沒有個好主意,隻拿大道理來擠兌她,她覺得好生敗興。


    林代也急了,嘴唇一動,想說句話,又咽了迴去,反而嘆了口氣,上下看了狐娘子一眼,又走了。


    狐娘子這就不得勁了,叫住她道:「你說清楚!這是你的理不當,不是我沒幫。我不往上頭告你的狀就算好了,你嘆什麽氣、看我幹什麽?」


    林代道:「不瞞你說,我本來想使激將法,說你沒本事想個精彩點子,不動青樓。還能把本賺迴來。你一生氣,非想個主意不可了。」


    狐娘子哼了一聲,視線與林代一撞。林代一臉正氣,狐娘子倒錯開目光去,愣了愣,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自己有了點子了。」林代道。


    狐娘子頓時好奇極了,問:「是什麽?」


    「我讓福珞做苦役好了。她沒力氣。我也沒有。我就帶著她跟我一起。給幫裏做生意,那總行了。以後有女子被你們擄來,我都要到我自己身邊。我也就死心踏地跟著鹽槓子算了。」林代道。


    「喂!」狐娘子心裏發急。嘴裏發苦。她還是喜歡蝶笑花啊!眼看著林代死心踏地要成鹽幫的人,也就是成蝶笑花的人,她還是別不過這個勁啊!


    看來得想點別的法子了。


    狐娘子叫住林代:「你哪收得了這麽多女子?……這樣吧,其實也不是沒法子的。」


    「哦?」林代忍笑。洗耳恭聽。


    要解救福珞的危機,得從成本說起。也就是福珞得給鹽幫什麽好處。鹽幫才能放過她?


    整個劫掠行動,其實也沒有花去鹽幫多少本錢。狐娘子無非是順手撈一票,她們主婢患的病也是順便著治的。人力財力上的成本,稀薄的可憐。隻從這個角度算起的話。隨便籌一筆款子就能把福珞買了過去。


    然而鹽幫已經把福珞當作一票正經生意來做,輕易脫手,怎麽說得過去?被人家知道。豈不笑掉大牙!鹽幫以後的麵子往哪擱。失了麵子,江湖道上又怎麽混得開。


    所以。最大的成本,還是鹽幫的麵子成本。


    福珞不一定要拿出這麽多錢,但一定要給鹽幫找迴這麽大的麵子。


    無怪乎有的綁匪寧肯翻臉撕票,也不肯降價打折,小小拿點錢,放人算數。這都是為了立威、為了以後的生意起見。


    福珞若是不想被撕票、不想被淩辱,又從什麽地方給強盜找麵子呢?


    狐娘子對林代道:「她得給咱們哪個兄弟當老婆。」


    遠遠的,某個男人打了個噴嚏。


    「大哥著涼了?」坐在他對麵的蝶笑花關切的問。


    「不至於不至於。」玉攔子很怕蝶笑花勞神,連忙道,「大概先前的病沒完全好——」


    壞了,蝶笑花的眼神更擔心了!


    玉攔子連忙再次否認:「不是的!我……總之沒事的。沒關係。」


    唉他差點沒把舌頭咬下來!怎麽他就這麽不會說話呢?


    「我明白了。」蝶笑花自己點著頭道,「是有人想大哥了。」


    「哦。」玉攔子抓著頭。可是誰在想他呢?他留在家裏的老娘麽?或者跟他比武落敗的對手麽?


    「——又或者,還是著涼了。」蝶笑花道,「該有個人照顧大哥才行。」


    「再議!再議!」玉攔子麵紅耳赤。


    蝶笑花微微一笑,又與他說了西邊的商事。這到這裏,玉攔子真得大大的誇讚他!怎麽凡事都超不過他的計議去?這裏所謂「林姑娘與蝶老闆雙美被劫」,鬧出天大的動靜,吸引了官家注意力,西邊就鬆懈了。私鹽販子們從海邊搞來的鹽,大批大批往西邊販了過去!


    那西邊的戎國,四麵不靠海,沒有海鹽可以取,北邊有高山隆起,出產一些岩鹽,量很少。它食鹽都得從其他地方進貨,其中一大貨源是中原,價格真不算便宜。中原也存心憑這個掐一掐戎國的命根子,省得他們沒事瞎蹦達。


    私鹽販子把這條路打通,就等於開了一道金庫,賺的錢可大發了。


    玉攔子誇獎完了蝶笑花,又猶豫著道:「就是……」


    「大哥有話請講。」


    「那邊的錢,夠我們幾輩子賺的。我們幹嘛還花力氣去管別的小生意?幹嘛不集中精力去賺那邊的?在小生意上浪費力氣、還擔危險,多不值得!」


    蝶笑花奇道:「怎麽大哥怕起錦城福家來?」


    玉攔子一聽就聳著膀子道:「我怎麽會怕他們!」


    蝶笑花點頭道:「原來大哥說什麽小生意,就是指的福家小姐。大哥對她可真上心啊。」


    玉攔子臉更紅了:「誰、誰上心她了……」


    蝶笑花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玉攔子垂了頭:「你也知道我娘、我哥嫂……唉!」


    蝶笑花同情的點了點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哥別往心裏去。老天自有安排,說不定什麽時候,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玉攔子笑道:「聽你一說,不知怎麽就覺得真不用著急了。」


    蝶笑花也笑,這一笑嫣然。玉攔子心頭突突的跳,怕唐突了兄弟,連忙轉開眼睛。


    這邊又說了一迴子話,把該議的題目都議完了,也定下來,不能再長久呆在京南道,還是迴西南去。蝶笑花是否找個藉口重新以名伶的身份出現?現在無法決定,擱著以後再說罷。


    狐娘子跟林代也密議完了,發著愁:嫁是得嫁福珞。就隻剩這個法子了。以後出不了手的姑娘,也不賣青樓糟蹋了,還是許配自己山寨的弟兄好。反正兄弟們多了,基本上都是光棍,也該討老婆。這個法子要能做成了慣例,狐娘子身為女性,心裏也舒服些。


    可是例子從誰開起呢?林代沒頭緒,狐娘子也想不出。她們全都不是當媒人的材料!要說這塊材料麽——狐娘子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遲韜的門路上。


    遲老爹正收拾魚網呢,見了狐娘子,便道:「這次一別,以後不知什麽時候再見啦!」


    狐娘子吃一驚,道:「你們出任務去?」


    「不是。你們要移向西南嘛?我總歸守在這邊的。日後又不知什麽時候見啦!」


    移主力迴西南的決定,蝶笑花與玉攔子剛商議定,還沒有通報到全寨人員。狐娘子也不知情。她正發呆,遲韜已經從門裏鑽了出來:「姐姐今兒怎麽貴腳臨賤地?」


    狐娘子道:「來看看老爹安好。」


    遲老爹笑道:「都好。」拖著網走了。


    遲韜問狐娘子:「什麽事?」


    狐娘子想著,蝶笑花迴西南,又沒有決定做迴名伶,是什麽打算呢?若從此徹底混黑道了,林代跟著他,真要做成了槓頭夫人。讓狐娘子一寸芳心向哪裏託付?還是得趕緊的幫林代做成這個「定例」,林代答應就不做蝶笑花的女人了。


    這承諾,當然不能白紙黑字寫下來強製執行。不過君子一言,一諾千金。狐娘子看林代的許諾,很有這份量。她願意相信。


    隻要做成這定例,找個好兄弟,肯保下福珞!福珞自己也要肯嫁他。成就了一對好夫妻,以後依例辦理,就有了由頭了。


    這紅線到底該怎麽係呢?遲韜有一陣不言語。


    狐娘子生氣道:「你平常不是很有主意嗎?這會兒裝什麽死人?」


    遲韜悶頭蹲在地上。狐娘子看著越發來氣,打了他後脖頸一下。他往前一趔趄,又蹲穩了,悶聲道:「我不能娶她。我斷不了採花,她怎麽肯誠心跟我。」


    「你個不爭氣的!」狐娘子真想狠揍他一頓,「誰要你娶她?」


    「你不是——」


    「我說得很明白了呀。」狐娘子奇道,「我問你,看誰合適啊!難道我能看你很合適嗎?難道你能覺得自己很合適嗎?」


    「哦,」遲韜咧嘴笑,「這就好了。我還以為你裝著問我,其實要把我推上去呢。」


    狐娘子一記裙裏腳:「你想得美!」


    遲韜手往地上一按,身子靈活的一個筋鬥打在空中閃過了,道:「說清楚,你真要留她配咱們兄弟。你看她不礙眼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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