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陰雨的天氣,風中有一絲涼意,稀稀瀝瀝的小雨帶著它們特有的節奏墜落地麵。她是個消瘦的女人,溫和的表情,簡樸的裝束。我看到她鼻翼兩側有兩條深長的紋路一直延伸到眼角,在命相書裏,這樣的紋路代表著痛苦與隱忍,稱之為法令紋。她是徐少飛的妻子,雖然我與徐少飛是好兄弟,但我卻並不知道有她的存在,徐少飛從沒有在我的麵前提起過她的妻子。

    “徐夫人,找我有事嗎?”她的到來讓我很意外,我聽說徐少飛已經尋到李太後了,趙楨龍心大悅,好好的封賞了他。現在他們夫妻倆不在一起慶祝,卻為什麽在這陰雨天裏跑來找我?

    徐夫人沒有說話,甚至連動都沒動,隻是像撙雕塑一般站在雨中,直直的看著我,她的目光讓我不太舒服。客人既然站在雨中,我這個當主人的自然沒有躲在屋簷下的道理,無奈的,我隻好陪她站著,不解的再次問道:“徐夫人,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我和你相公是好兄弟,若是有事要展某幫忙,您可以直說。展某一定盡力而為。”

    “你可以勸勸少飛嗎?”她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他怎麽了?”我耐心的詢問,順便望了望天。提議道:“徐夫人,我們進屋談好嗎?”後者搖了搖頭,她似乎就喜歡站在雨裏。悠悠的對我說道:“少飛變了,他總是一個人發呆,總是一個人喝悶酒,有時他迴家後一句話也不說,有時候卻又念叨一天。你知道他念叨的是誰嗎?”

    “不會是我吧?”我苦笑。徐夫人忽的冷下臉來,憤怒的指著我,“不錯。他的話題裏說的是你,喝醉的時候念叨的是你,就連晚上偶爾的夢話,喊的也是你,展大人!”

    先是趙楨,再是白玉堂,後又有王林,如今又來個徐少飛,我感覺我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難道靈嬰的臉就真的美成這樣?迷住了多情皇帝,風流少爺,見異思遷的畫師,如今竟然連有家室的徐少飛也……我揉了揉太陽穴,麵對徐夫人的質問不想做任何多餘的解釋,“你迴家去吧,我對你的老公沒意思,更不會做任何破壞別人家庭的事。”

    “我聽說王大人拋棄糟糠的事,是展大人不惜得罪太師,為牡丹姑娘討迴了公道。所以我相信展大人是個正直的好人。但少飛他對你情根深種。上次相國寺火刑一事,他就曾寫下遺書,就算拋下我不管,拚死也要救你,我恐怕……”

    “沒什麽好恐怕的!”白玉堂怒氣衝衝的推門進來,臉色陰沉的駭人,我都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聽我和徐夫人說話的。“玉堂,我……”我想解釋,卻不知該解釋什麽,有些事情總是越描越黑。

    白玉堂沒好氣的丟給我一個‘叫你老是招蜂引蝶’的眼神,示威似的摟著我的腰,對徐夫人說道:“這隻貓已經是我白五爺的了,叫你相公少打他的主意,好好過你們的日子!若是再敢多作糾纏,休怪我白五爺不客氣。”聞言,徐夫人上下打量了我們一陣,福了福身子,轉身告辭。我知道徐夫人一走,這白耗子又要嘮叨了。果然,當我抬頭朝他看去時,那雙老鼠眼正狠狠的瞪著我,“貓兒,我聽說那王林死的時候懷裏抱的是你的畫像。”

    我搖頭,然後裝糊塗。白玉堂笑了笑,指著徐夫人離開的方向,柔聲問道:“那這又是怎麽迴事啊?”我接著搖頭,接著裝糊塗。白玉堂火了,打翻了醋壇子,“你難道就不能安份點嗎,像個開了縫的雞蛋!今天引一個,明天又引一個的!後天又會是誰!”

    歎氣,還是歎氣,我真想提醒眼前這個把自己也形容成蒼蠅的仁兄冷靜一點,但看情況無論我現在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我推開他,徑自迴房,然後重重的關上房門。門外,是白玉堂來來迴迴的踱步聲,緊接著他來敲門,帶著不容拒絕的口氣對我說道:“馬上跟我去江寧酒坊。”我靠在門上,賭氣不迴答。

    “展昭,你到底想怎麽樣!”他在門外大吼,“先是小皇帝圍著你轉來轉去,再是王林那個混蛋抱著你的畫像自殺,徐家的老婆上門找你,就連丁家的那個死丫頭也為你茶飯不思。展府門外,明著暗著藏著那些來見你一麵的人,開封的客棧每家都爆滿。還有百花樓,那些個姑娘哪個昭思暮想的念著你。提親說媒的都快把門檻踩爛了!展昭,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提親說媒的事,我倒是聽青姐提起過,但都已經打發走了。門外是否有人我也有注意到,無非是些文人墨客,或是想交朋友的旅客,喝杯茶說個話什麽的,人家也走了,並無不擋之處。百花樓的姐姐們對我熱情,無非是因為我幫了牡丹姐姐。客棧爆滿的情況也實在正常,誰讓開封是天子腳下,熱鬧繁榮的有什麽問題。這白耗子一發起瘋來就喜歡胡思亂想,張冠李戴,好像美國打伊拉克都是因為我的錯。

    “白公子,你這話可就不講道理了,人家喜歡一相情願,關我們家昭兒什麽事呀。”想是青姐迴來了,正勸他呢。誰知今天白耗子是真的火上了,當即口沒遮攔的吼道:“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若他不舞騷弄姿,人家能頻頻上門嗎!還有你,你和他又是什麽關係?”

    “你……我……你胡說什麽!昭兒是我的妹……弟弟!”柳青青可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主,臉色立刻就黑沉下來,語氣冷得能凍死企鵝。若不是看在白玉堂與我的關係的份上,她早拿掃帚趕人了。我靠在門上,心煩意亂的聽著門外的爭吵。先是官府走狗,再是舞騷弄姿,在他的心裏,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他究竟為什麽喜歡我?而我呢,我為什麽喜歡他?因為他在我最無助的那一天裏給了我安全感?如果那天晚上不是他,而是趙楨。我會不會喜歡的人就是趙楨?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心裏很亂。

    “展昭,你出來!”白耗子吼道。我推開門,怒氣在一瞬間直衝頭頂,“出來怎麽樣,不出來怎麽樣,想打架啊!你以為我打不過你是怎麽著!死老鼠,你在我家囂張什麽,我喜歡誰,誰喜歡我又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是我的誰啊!我就是喜歡舞騷弄姿,我就喜歡到處勾引人家,男的女的,有妻的有夫的,都喜歡!你管得著嗎!滾,馬上滾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我也再也不想見到你!”白玉堂走了,頭也沒迴。

    我對著天空長長的唿出口氣,鼻子酸酸的。我不知道我是傷心多一些,還是委屈多一些。柳青青走到我身邊,輕聲道:“昭兒,你方才的氣話說重了。我看得出來,白玉堂對你是真心的。否則他也不會吃那麽大的幹醋。況且……”說到這,柳青青似乎麵有難色的停頓了一下。

    “況且圍著我轉的蒼蠅確實是多了點,是嗎?”我學著白玉堂的語氣,接口道。

    “是啊,你這小妖精。”柳青青輕刮了下我的鼻子,微笑著勸道:“白玉堂這人脾氣急躁,難免口不擇言,卻是有口無心的,你去哄哄他吧。”

    我想了想,終是放棄了與白玉堂和好的打算,搖頭道:“我對白玉堂的選擇太過草率,也太過不負責任。既然答應了徐教練,我是早晚要離開這的,又何必留下不該有的迴憶,害人害己。”

    “昭兒,你說什麽,你要去哪裏?”柳青青一愣,不舍的問道。

    “青姐,我不屬於這裏。”我定定的看著她,然後轉身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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