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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宓這邊。


    與李景進分開後,她隨著那崔氏子弟朝著他們找的臨時落腳點返迴。


    走著走著,薑宓看到不遠處的官道上車馬不絕,分明是來了一支送糧的隊伍。自從柴榮大軍駐紮在這裏後,送糧的車隊時不時都有,而這一支隊伍之所以讓薑宓注意到,是因為那支隊伍張揚了些,車隊不是很長,隻有百來輛牛車的樣子,可每輛牛車都用極鮮豔巨大旗幟寫著“北周兵用”四個大字,而且,那些牛車上的家族徵章特別明顯,完全是一副唯恐別人不知道的明顯。


    薑宓隻看了一眼,便收迴目光。這個時候,她自己的馬車也上了官道,與這支運糧的隊伍眼看就要遇上了。


    就在這時,薑宓的身後跑來了十幾個騎士,而策馬奔跑在最前麵的,正是薑宓的熟人,趙匡胤旁邊的邵姓文士,他的身後則是與薑宓有過不淺情誼的邵小子。


    薑宓足有兩年沒有見到邵小子了。


    沒有想到,不過兩年不見,這小子明顯幹練了不少,那張曾經白白嫩嫩的臉,現在是黑裏透紅。


    轉眼,邵姓文士和邵小子等人便衝到了薑宓等人,來到那運糧的隊伍麵前。


    齊刷刷的,運糧的隊伍一停,走在最前麵的十幾個做家族護衛打扮的漢子同時躬身行禮,喚道:“見過家主。”


    原來這支運糧隊伍,竟是邵姓文士的家族私兵?


    薑宓正這樣想著時,那邵姓文士已經沉下了臉,他惱火地喝道:“誰讓你們打出這種亂七八糟的旗幟的?還有這些牛車。真是,真是豈有此理!”他斯文慣了,惱火到了極點,也隻是不停的叫著豈有此理。


    幾個家族護衛沒有想到他會這麽惱怒,不由同時轉過頭,悄悄向靠後的一輛馬車看去。


    邵小子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隻是一眼,他便驚叫道:“小嫂嫂?”


    邵姓文士也赫然發現,坐在中間的那輛馬車裏的,竟然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他納進房有二年的愛妾雲氏。


    雲氏這時也對上了自家夫主的目光,她臉色一白,小巧精致的臉上嚇得眼淚都出來了。見到邵姓文士緊盯著自己不放,她連忙小心的爬下馬車。小碎步地來到丈夫身前,雲氏哆哆嗦嗦地說道:“夫,夫君見諒,實在是母親和主母的意思,她們說,她們說……”


    不等她說完,邵姓文士已寒著臉打斷了她的話頭,“行了行了。”轉過頭,他高聲喝道:“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旗幟都扔了。”


    “是。”


    轉眼,他又盯向那雲氏,沒好氣地說道:“這裏不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該來的地方,馬上迴去。”


    雲氏顫了一下,白著臉忙不迭地說道:“是是,妾這就迴去。”


    糧食還沒有入庫,邵姓文士自然不會讓愛妾就這樣獨自迴去,要走,也是與護衛們同行才行。當下他板著臉冷哼一聲,接過指揮權,押著運糧隊便向軍營駛去。


    見到丈夫不再責怪自己,那雲氏破涕為笑,她嬌俏地衝著丈夫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便爬上了馬車。


    見狀,一個護衛對著邵姓文士說道:“婦道人家雖然沒有見識,卻也心意拳拳。”


    邵姓文士聞言點了點頭,他開口說道:“我這個表妹雖然不算聰明,卻對我的事是真心著重。她是個好的。”


    邵姓文士沒有注意到的是,這時,他的弟弟邵小子卻策著馬來到了雲氏的馬車旁,隻見他伸著頭瞅著雲氏,好奇地問道:“小嫂嫂,不是說嫂嫂早在一年前,便被趕到了鄉下老家去伺侯祖母了嗎?怎麽剛才你說,這送糧送得如此張揚,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是祖母和嫂嫂兩人的主意?這,嫂嫂隔了上千裏,竟然還能在這事上做小嫂嫂的主呀?”


    雲氏迅速抬起頭來,下意識的,她朝著邵姓文士的方向瞟去。


    見到向來多疑的丈夫並沒有注意到這裏,更沒有聽到這番話,雲氏按下心慌,想道:我這小叔子向來是個不想事的,我萬不可自亂馬腳讓他真上了心。


    當下,她伸手按著胸口,幹嘔了一聲後,有氣無力地說道:“弟弟你說什麽?抱歉,我有點暈車,剛才耳朵一直在嗡嗡叫,沒有聽清你的話。”說到這裏,她又伏到一旁嘔吐起來。


    邵小子果然轉移了注意力,他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嫂嫂不適,那我就走了。”說到這裏,他策馬來到了邵姓文士身側。


    正在這時,薑宓等人也到了。正麵與薑宓遇上,邵小子怔了怔,一直到邵姓文士把他叫走,邵小子還在迴頭向薑宓的背影頻頻看來。


    ……


    柴榮的性格,是個越挫越勇的。李景進此次的和談,如其說是和談,不如說是宣言,而李景進的態度,也更大程度的刺激到了柴榮。


    他開始沒日沒夜的研究南唐地圖,苦思對敵之策。


    這一日,柴榮召集眾將,他拿出趙匡義收集到的李景進的軍防資料。把一張地圖在幾上擺開後,柴榮手指著地圖,說道:“從這裏到這裏,共百裏淮水,李景進設了五個關卡。這五個關卡,他都派有重兵把守。朕仔細尋思,我們既然不擅水戰,那就不能分散軍力,如果傾所有水軍集中全部力量攻打一個關卡,未必不能取勝,諸卿以為,從哪個關卡進軍為好?”


    趙匡義這個人細致,他做地圖上,把每個關卡的位置和優點以及對方的軍力布置,都有一個大約的概述,雖然關於對方的軍力布置方麵,因李景進防備得太過嚴密,並不能得到第一手資料,可目前能夠調查到多少,南唐一直以來都是怎麽布置的,趙匡義都在一側細細給眾將做了說明。


    聽過之後,見到眾將沒有說話,柴榮又道:“你們看這雞鳴渡如何?


    趙匡義馬上說道:“陛下英明,據臣調查,這雞鳴渡正是李景進布防的薄弱點。”他手指在地圖上的雞鳴渡劃過,說道:“陛下你看,現在雞鳴渡的主將杜淦是個才大誌疏之人,又向來與李景進不和,據臣調查,駐守在雞鳴渡的南唐士卒不會超過五萬,而且都是杜淦的兵馬為主。”


    在趙匡義看來,這杜淦既然與李景進不和,那李景進在軍力布置上,必然也會有所疏忽。畢竟,如果雞鳴渡出了事,主要責任隻會在杜淦,李景進做為主帥有責任,可那責任以他堂堂太子的身份,是可以敷衍過去的。


    聽了趙匡義的建議,柴榮卻負著手久久不語。


    他一直盯著那地圖。


    沉吟了半晌,柴榮說道:“行,我們就進攻雞鳴渡!趙匡義!”


    趙匡義沒有想到柴榮這麽爽快便全盤接收了自己的意見,頓時意氣風發,他響亮地應道:“臣在。”


    柴榮命令道:“你去擬一下針對雞鳴渡攻擊的方案來。”


    “是。”


    趙匡義走後,柴榮兀自負手盯著地圖不放。


    又過了片刻,柴榮命令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等所有人都退去後,柴榮卻讓人叫迴了趙匡胤。


    趙匡胤大步走到柴榮身後,見到柴榮還在盯著那地圖,趙匡胤低聲說道:“陛下另有安排?”


    幾乎是趙匡胤的聲音一落,柴榮便迴頭向他看來。片刻後,柴榮大笑著重重拍了一下趙匡胤的肩膀。


    咳嗽幾聲,柴榮收斂起自己過於渾厚的聲音,低聲說道:“不錯。朕想到了一個聲東擊西之策。趙愛卿,這件事,朕隻放心由你來辦!”


    “是。”


    柴榮手指指著其中一個關卡,說道:“你看這西嶼渡。”


    趙匡胤湊上前,認真觀察起來。


    柴榮的手指在西嶼渡上劃過,沉聲說道:“朕決定,全軍做出攻擊雞鳴渡的假象。然後實際上,我們的目標是西嶼渡。”


    這西嶼渡在五大關卡中,並沒有別的特點,它就是水麵夠寬,渡口夠大。一般來說,這樣的渡口,把守也相對嚴密,不是攻擊的好地方。不過趙匡胤觀察了一會,馬上明白了柴榮選它的原因。


    這時,柴榮繼續說道:“朕傾全部北周水軍之力,攻打這個西嶼渡。除非他李景進早就料到了朕的意圖,不然的話,以他分散的南唐軍力,必然是防不住朕的。”


    負著手,柴榮一邊盯著地圖,一邊又道:“朕有水軍七萬,船隻三千,匯聚在這西嶼渡寬大的水麵上,正好形成前後兩個縱隊。”說到這裏,柴榮又道:“朕以為,這西嶼渡雖然布兵雖眾,可它比起另外幾個,卻沒有明顯的優點。如果采用排除法的話,李景進應該想不到朕的目標是它!”


    這一點,趙匡胤也讚成,他點頭說道:“李景進這陣子雖然贏了幾次,不過他畢竟隻是一個根基淺薄的後起之秀,定然不是陛下的對手。”看著地圖,趙匡胤想道:滿打滿算,南唐的水軍不會超過十五萬,就算他們的水軍比我北周的水軍強悍了三倍,他十五萬軍馬分散到五個關卡,每個關卡的守兵也不過三萬人。我七萬水軍傾全力攻擊,他定然無法應對。”


    越想,趙匡胤越是覺得此策可行,當下,他斷然領令,“陛下,臣願為主帥!”柴榮搖頭,他果斷地說道:“不,朕親為主帥!”說到這裏,他雙眼一陰,沉聲又道:“準備一下,三日後寅時下三刻出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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