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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宓並不是真正的沒心沒肺,她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黑暗中,哪怕外麵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傳來,她也會全身僵硬的一動不動的傾聽半晌。


    天剛蒙蒙亮,薑宓便起榻了,在公主府裏轉了一圈,傾聽著早起的婢仆隱約的低語,薑宓莫名的煩躁起來。


    在料到三位媽媽也快要起榻的時候,薑宓想了想,還是提步出了公主府——再留下去,她難免要向三位媽媽說出這件會讓她們崩潰的事。一時還不想麵對三位慈祥老人絕望的目光,薑宓索性出府去避一避。


    薑宓恍恍惚惚走在街道上,她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街道上行人漸多,直到一輛又一輛馬車在經過她時,把車簾掀開,把速度慢了下來。


    就在薑宓的意識剛剛迴籠時,一輛駛在她身後的馬車裏傳來了一個貴女的冷笑聲,“快看遺花公主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也有今天!”“是啊是啊,自從這個鄉巴佬來到蜀都後,我總覺得大家的目光都隨著她轉似的,那麽不可一世的蜀國崔郎成了她的情郎,於曼鄭繡那樣的閨秀都成了她的密友……呸!現在好了,不該混進來的人總算要清除出去了!”“前陣子還有人說這個遺花公主惹不得,還說她什麽運道很旺……真是笑話!”


    “就是,虧得我母親伯母她們還在那裏犯嘀咕呢。”


    “……”


    後麵的議論聲肆無忌憚,竟是一點也不怕薑宓聽到的樣子。


    薑宓也如她們所願那樣,怔怔地停步站住,隻是讓幾女失望的是,直到她們的馬車駛得很遠了,她們看到的薑宓,還是那麽安靜而迷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連個淚水的影子也沒有。


    就在這時,幾女迴頭望去的目光一凝。其中一個貴女更是急急叫道:“快,快,快迴車!快迴去那裏!”


    ……


    薑宓還在原地沉思,突然間。她感覺到四周安靜了許多。


    當薑宓抬起頭時,才發現身周身後的街道上,到處都停了馬車,而現在,那些馬車車簾大開。馬車裏的人正向她這個方向好奇地望來。


    不由的,薑宓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向了身後。


    她的身後,青月公主正帶著幾個騎士,朝著她疾馳而來。


    青月公主胯下的駿馬飛奔,朝著薑宓衝來時馬蹄翻飛,風聲唿嘯!


    她那坐騎根本沒有減慢!


    ……青月公主這是想把薑宓當街撞死嗎?


    於四周圍觀眾人興奮的低語聲中,薑宓迅速反應了過來,她急急向後翻了一個倒筋鬥。


    青月公主的前衝之勢癲狂而殺氣騰騰,她又出現得極為突然,要是換了蜀都其他的貴女。定然是躲不掉的。


    可她遇上的卻是薑宓,薑宓出自農村,從小就幹慣了活,那身手自是遠遠勝過深閨女兒。


    就在薑宓急急一跳,重重摔在身後的攤子上時,青月公主胯下的駿馬一衝而過後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急急拉停奔馬,青月公主掉轉馬頭再次朝著薑宓盯來。


    這時的青月公主,臉色難看至極,不對,這不應該用難看來形容。應該說,她的眼神恨毒至極!


    死死的朝著薑宓盯了一陣後,青月公主開口了,隻見她手一舉。朝著身後的幾個護衛沉啞地喝道:“來人!”


    “在!”


    “把遺花公主押過來!”


    “是!”


    轉眼間,薑宓便被幾個護衛反剪雙手,強行押到了青月公主身前。


    青月公主死死地盯著薑宓,麵對著觸手可及的這張純真憨呆的臉,她緊緊咬著牙。直過了一會,青月公主才沙啞地說道:“薑宓。你一來到蜀都,便趁我不注意勾引我的崔郎,以前,我竟因為你年歲還小又是個鄉下來的而百般容忍,這是我做得不對,我應該自責!”


    青月公主的聲音不大,卻冰冷異常,這種毫無感情,隻有殺氣的聲音,令得薑宓的臉白了起來。


    四周圍觀的人這時也沉默得異常。


    過了一會,青月公主繼續沙啞地說道:“你幾番對我不敬,巧言令色,謊言成篇,我那時竟然沒有重視你的存在,這事也是我做得不對,我應該自責!”


    緩了緩,青月公主的聲音越發低沉而冰寒,“我身為公主,本來就應該愛恨隨心。還是楊媽媽說得對,不過是殺一個賤民,何必考慮那麽多?我以前顧及崔郎,對你一忍再忍,這事我做得不對,我應該自責!”


    一連三個“應該自責”後,青月公主的臉徹底冰冷起來,她昂起頭,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一樣,如看死人一樣地盯了薑宓一會,然後,她手一揮,淡淡說道:“她畢竟是一個公主,又是崔郎中意之人,我不能讓她死在小人之手!”


    隻見青月公主手一伸,命令道:“把劍給我!”


    馬上,一柄寒光森森的長劍遞到了青月公主手裏。


    青月公主雙眼緊緊地鎖著薑宓,一邊盯著她,青月公主一邊慢條斯理地倒轉劍把,把劍鋒指向了薑宓!


    寒光沁人的劍鋒一寸一寸逼進時,青月公主如看死人般的眼神毫無波瀾,似乎知道四周的人不敢靠近,無人聽到她的說話,青月公主徐徐說道:“其實你昨晚就應該死了……不過父皇行事越來越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直到現在還沒有下手。不過這個不急,我親手殺了你效果是一樣的!”


    慢慢的,青月公主把劍鋒抵在薑宓的咽喉上,她高傲地昂著頭,朝著薑宓憐憫地說道:“薑宓,聽說你從來到蜀都就千方百計的與人套交情,千方百計地找靠山。現在死到臨頭,你為什麽不敢向四周看一看了?”


    青月公主的嘴角極小的彎了彎,她輕啞地說道:“是不敢看嗎?是啊,饒是你做了那麽多的努力,可真正事到臨頭了,所有人都隻會看戲一樣地看著你去死。你看,她們都還在笑著呢……你信不信,等到了明日,你薑宓也就隻是她們茶餘飯後的一句感歎一個笑話。便是與你一向交好的範於秀,最多也是偷偷地哭上一場,過不了幾天她還依然過著她那快樂又莽撞的日子?”


    說到這裏,青月公主冷笑了一聲。


    她似是不想再看到薑宓那張貌似天真。實際上卻虛偽毒辣的臉,在冷笑了一聲後,青月公主臉一寒,手腕一揚,那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後。便嗖的一聲朝著薑宓的頸脖抹去!


    就在這時!就在這時!


    極為突然的,一個尖哨的聲音從遠處急聲喝來,“且慢!且慢!”


    青月公主這一劍本是虛招,她還準備再嚇一嚇薑宓才下殺手呢。所以,那叫聲一出,她的手一抖,長劍竟是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可這個時候,不管是青月公主還是她的護衛,甚至是薑宓本人,都沒有心思在意那柄劍了。


    她們齊刷刷轉過頭看向那個策馬疾奔而來的騎士!


    轉眼。那個騎士便氣喘籲籲地衝到了兩女麵前,待他翻身下馬,青月公主的臉色卻是一變。她的唇瓣顫了顫,終是恭敬地喚道:“是常公公啊……你老人家怎麽親自來了?”


    常公公卻是理也不理青月公主,他轉過頭看向薑宓,尖聲喚道:“你就是遺花公主?”


    薑宓被嚇得發啞的聲音傳來,“是。”


    “陛下有旨,遺花公主接旨吧!”


    ……終於來了!


    等了一晚又一個上午,終於等到了行刑時刻的薑宓,卻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鎮定。她白著臉慢慢軟倒在地,低著頭啞著聲虛弱地說道:“臣女薑宓接旨。”


    ……本來,青月公主出現後,就令得這個地方出現了小範圍的圍堵。現在常公公當街頒旨的行為,更是引得無數人流朝這裏湧來,轉眼間,這小小的街道上便堵了個水泄不通。


    無數個低語聲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情而憐憫地看著薑宓,間中。這些目光裏,還有幾個貴女得意的笑聲。隱隱中,一個貴女更是在後麵說道:“也不知道遺花公主府裏的那些仆人給她準備棺材沒有?嘖嘖,看她那小臉白得,我看她這樣子還不如剛才被青月公主一劍斬了來得痛快呢。”


    間中,也有幾個中年人在那裏議論,“應該是秋後行刑!”“狗屁!現在哪有那麽多講究?我看是這幾天就會處斬!”“還是個挺好看的小姑娘,這樣死了可真浪費了,應該打入教坊司的,這樣我老何也可以去捧捧場嘛。”“哈哈哈哈。”


    本來,常公公出現後,青月公主的臉色便一直很難看,因為這位常公公份量不同,青月公主隱隱感覺到,如果父皇想要殺了薑宓,不會派常公公前來。


    不過,隨著這些圍觀者你一句我一句,漸漸的,青月公主也恢複了信心。她冰冷的臉色浮起了一抹笑意,昂著下巴,青月公主如看死人一樣地看著薑宓,現在,她就隻等著常公公宣布她這個仇人最後的刑期了。


    於所有人的期待聲中,常公公一連咳嗽了好幾下,終於等到四下安靜些許後,常公公展開了聖旨。


    低頭看了薑宓一眼,常公公尖聲說道:“陛下有言,昔日徐淑妃雖說不忠於前朝,卻對本朝有功,朕將薑宓從南楚鄉下迎迴蜀都時,為感念其母功勞,曾許薑宓有二,一,賜其為公主,二,賜其免死金牌一副……”


    幾乎是常公公那“免死金牌”的話一出,四下嘩聲大作。


    常公公略頓了頓,等到人群再次恢複了安靜後,他繼續用大白話複述著聖旨上的內容,“免死金牌可免三死,如今已用一次。欽此!”


    隨著常公公慢慢卷起那道聖旨,並把它塞到薑宓手中,眾人包括青月公主在內,陡然明白過來。


    齊刷刷的,所有人都轉過頭,又恨又妒又不敢置信的朝著薑宓看來!


    隻是,那些貴女看著看著,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竟一個個臉色發白起來。


    青月公主和她們一樣,臉色慘白地看向薑宓,這時刻,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幕情景:清晨時,當她騎上駿馬帶著護衛拿著劍準備來結果薑宓的性命時,曾經向她的養母,一直疼愛她勝過親生,已被囚禁起來的皇後娘娘告別。而當她向皇後娘娘道出她此行的目的時,她的母親卻是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半晌,在那裏胡亂呢喃道:“沒用的!你殺不了她的!你的父親也殺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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