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即將到達安塔尼亞,請乘客坐迴座位,收起桌板,打開遮光板,扣好安全帶,做好降落準備……”


    “本航班為鯤鵬飛機公司製造的最新機型,除了傳統的渦輪噴氣引擎外,還配備有按宇航標準製造的姿態調整引擎,垂直降落過程非常安全。如果對輕微失重有生理反應,請及時聯係乘務員……”


    聽著廣播,張至誠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體。他還是不太習慣這種新式客機,從海都到馬達加斯加隻要4個小時倒是舒服,但起飛降落的轉換節奏太快。就像現在,飛機直接盤旋下降,跟坐隻會往下滑的過山車一樣。


    不是考慮到周圍的合作夥伴和政府官員都一臉風輕雲淡的模樣,他還真的要叫醫療服務了。


    2042的地球,相比人類在太空的足跡,其實沒有多大變化。但一些深入到生活的細節,卻足以讓人感受到濃濃的科幻氣息。


    大氣層內的民航客機都已經進入到3馬赫的超巡時代,還都是垂直起降。這是星聯在太空裏積累的材料、智能控製和引擎技術,加上石油價格的不斷走低等因素完成了整個產業的更新換代後實現的。


    胖乎乎的客機像小鳥一般,輕盈的降落在機場的降落圈中,機腹下負責緩衝的小型引擎噴出一圈淡淡塵煙。張至誠拉起遮光板,看到的是一座已經充滿異星色彩的城市。


    安塔尼亞,這座不到一百平方公裏的城市,現在是地球最前衛的城市。設計師們從緋星乃至奇木人那裏獲得了無窮的靈感,正孜孜不倦的將這座城市裝扮成人類走向星際時代的接口。圍繞著城市的多層水晶般飄帶,就是正在建設中的輕型物流軌道,依稀能看到奇木人世界樹的風采。


    “我這歲數,去過緋星就算活夠了,奇木人……那是小躍的事情了”,磁懸浮軌道車載著張至誠飛速靠近城市,同團的朋友正聊著星聯搞的城市引力滑道交通技術,都在遺憾淚晶或者浮空石被禁止引入地球,無法享受引力科技帶來的便利,當然更重要的是暴利。


    到了下榻的酒店,一群群人正在離開,臉上都是沮喪甚至絕望的表情。


    同伴幸災樂禍的道:“連競標資格都沒拿到的可憐蟲……”


    “真是遺憾”,張至誠發自真心的說,好大一場盛宴,卻還是有沒資格入場的失敗者。


    “ok,咱們已經到了安塔尼亞,但這隻是一切的開始。我們有張總跟夏主席的關係,有跟synacyber、幻象、夏亞重工的長期合作曆史,我們穩贏!但這遠遠不夠!我們必須贏得盡量多的份額,盡量多的項目,這是我們的黃金時代,我們必須竭盡全力!”


    投標團的團長召集所有人,在酒店裏開了一場動員會。與此同時,整個安塔尼亞,還有數百場同樣的誓師大會在召開。


    全世界的數十萬家企業,圍繞著星聯、unec以及各國發布的若幹標書,即將展開一場世紀爭奪。這些標書卷動的不僅是數十萬億華夏元的資本,還有數億個崗位,數十億噸物資的轉運,數千萬人的流動。原本與星際時代還隔著不少距離的地球,因為這些標書,因為這些物資和人的運動,正急速向新時代靠近。


    “威廉,我要看到確實的進展!星聯會對我們的方案進行實時測試,實時的,明白嗎?到時候我們連接的不是星聯網,是星聯的超光速網絡!如果我們的egui被一個人類誤操作選到了緋星人模式,或者一個緋星人誤操作選到了人類模式,沒有被正確告警並且屏蔽連接的話,我們就完了!”


    張至誠逮著合作夥伴再三叮囑,他的電子視覺產業已經從前端顯示設備擴展到了係統性的信息界麵,這個合作夥伴是搞民用神經擴展接口的生物公司。


    星聯的軍用神經擴展接口技術,這些年也已經轉化為民用。很多公司都在搞基於視覺的簡易神經接口,他們為工程、警務、醫療等特種行業的從業人員提供不依賴ar眼鏡的合成視野。針對大眾的神經擴展技術依舊沒有被各國政府批準,但相應技術已經在特種行業裏展開。大多數軍人、警察、救護人員以及醫生,都接受了自體神經增殖手術。這種手術是星聯神經增殖手術的簡略版,隻針對視覺係統,對神經和大腦的信息處理沒有增加太多負擔。接受了手術後,就能載入各種不同的視覺信息擴展係統,不再需要ar眼鏡作為輔助。


    對方拉著張至誠去了房間,技術人員還在忙個不停:“張總放心,我們正在跟星聯戰爭院的緋星人試驗團隊進行在線溝通,你也知道,我們的總工程師是星聯退役軍官,在這方麵有獨特優勢。”


    星聯的總動員計劃並沒有廣告天下,隻有unec和各國高層了解整個計劃,但各個行業通過星聯拋出的空前龐大的訂單,也能拚湊出計劃的全貌。這些訂單涉及到方方麵麵,完全是在武裝一支數量難以想象的大軍。


    傳統的ar眼鏡,新型的視覺擴展係統,數據終端,維生係統,基礎動力外骨骼,適應人類、緋星人、奇木人的作戰動力裝甲、單兵機甲配套設備,基礎藥物、醫療器械,還有特殊食物等等,林林種種,清單上的項目有數萬之多。


    跑到安塔尼亞競標的各家公司並不是在地球上給星聯供貨,他們提供的是設計方案和樣品,如果中標,最多交付一些隻能在地球上生產的部件,最終會在小行星帶,或者通天塔星係,甚至奇星係進行生產和總裝,這也將是一條距離空前遙遠的產業鏈。


    在張至誠帶著合作夥伴,為拿下盡可能多的視覺擴展係統訂單熬通宵的時候,安塔尼亞毗鄰的安齊拉納納,城市東麵直至海岸,數千平方公裏的荒地已經變作大軍營。


    這是幾年前就已有的變化,那時候軍營還很空曠,現在則擠滿了人。來自世界各地,有著不同膚色,操著不同口音,臉上也神色各異的數十萬男女青年,正仰頭看著天空。


    夜空裏,身著紅白星聯製服的軍官在訓話,他身後立著一個方陣的單兵機甲。紅白塗裝雖然親和,但頭部的一圈猩紅感應器,以及手中的黑亮槍口,卻給人濃濃的壓迫感。


    “你們原本是什麽人,自己都很清楚,無業遊民,收保護費,吸毒,搶劫,強~奸,****你們罪行累累,都是社會的渣滓!隻會在地球上一天天爛下去!直到某天被亂槍打死,被毒品害死!你們沒有未來!”


    軍官說的是漢語,每個人配發的數據終端,耳機裏同步說著各自聽得懂的語言,而且還是軍官本人的聲音。


    “今天是你們的新生,你們有了新的機會!你們可以把自己過剩的精力,把對同類的憤怒發泄到異星人身上,你們有了成為英雄的機會!你們的過去不再被追究,大家隻會說,嘿!看啊,那是宇宙軍!他們在太空裏為人類而戰!”


    “我知道,隻靠熱情,隻靠希望,不可能讓你們這些渣滓在一夜間變成軍人。剛才的話,隻說給心還沒死的人。其他的人,你們小心了!當你們在協議上簽字的時候,你們的命就是星聯的了,你們是宇宙軍的奴隸!你們從上到下,每一根頭發,每一個細胞,都是星聯的財產!你們的每一個念頭,每一分鍾做的事情,我們都在看著!看清楚,這是什麽?”


    軍官指指機甲的槍口:“我們不歡迎癮君子,所有有毒癮的人,我們都會給你們做手術,確保你們活著的每一秒都是健康的。而那些跟毒癮無關的惡習,你們可以試試看,每一個小動作都會得到懲罰!在把你們打造成合格的星際戰士,並且把你們送上戰場,去為人類而死之前,我們不會有任何鬆懈!”


    軍官太年輕,這番話其實沒多大震懾力,但軍營分割成的若幹區域裏,每個區域排開的機甲,都在為軍官的每句話,每個字背書。這數十萬人,沒誰吭聲,敢發雜音的都被第一時間放倒,綁走。


    “我說過,你們都有機會。好好訓練,爭取在戰場上打敗敵人,活到最後。當你能夠在整場戰爭裏幸存下來,你可以選擇一份有養老金的工作,你可以得到終身的醫療服務,甚至可以做延壽手術,把你曾經痛恨的人生延長一倍!你的兒女可以享受優質的教育,你甚至可以在新的星球開一個農場……”


    軍營中心的高塔上,星聯宇宙軍支持中心的訓練官,上尉張躍終於訓完了話。切斷投影連接後,他意興闌珊的對旁邊鼓掌的同伴說:“下一輪到你了,這活真是無聊,還得多久才能把這種事情交給新來的人。”


    “下一批入營的是各國抽調的現役海軍誌願者,我還在愁該說什麽呢”,同伴苦惱的撓頭。


    張躍訝異的道:“還有海軍?上一批我以為就是全部了呢。”


    “現在海軍還有什麽用?連你們華夏都不想再保留航母,海岸警衛隊的那些船足夠用了”,同伴聳肩。


    “對各個國家來說,這一輪動員真是大好消息啊,他們終於不必再維持龐大的常規軍隊了”,另一個同伴說:“我算了算,光是海軍,就抽調了三十多萬人,差不多是現役各國海軍人數的三分之二。”


    “最大的好消息還是這些人”,張躍向下麵指指:“上千萬輕度犯罪分子,就這麽擠出來了。不管是華夏、歐洲還是美洲,政府官員和老百姓們都正彈冠相慶呢。”


    同伴搖頭:“不敢想象這個法案居然能被通過,人類能做成這件事情……”


    《星際移民轉化法案》,這份由名字看不出什麽的法案,由unec提出,各國政府簽署,旨在將輕度犯罪分子當炮灰塞給星聯,全球上千萬青壯年由此成為犧牲品。


    如果放在20年前,這個主意光是聽聽就夠瘋狂了,但現在形勢緊急,哪還顧得了這麽多。而且還有移民的幌子,把這些社會渣滓拉上戰場,也說得過去。各國全力動員起國家機器,把這事辦得無比高效。


    這些人名義上是有選擇的,畢竟簽的是協議而不是宣判書。但有幾個百分點的協議書是真心實意自己簽的,這就說不清了,估計大多數都是在警察揮著電棍的情況下簽的。


    不僅警察不關心,星聯這邊也不關心,反正人送過來了,除了少數毒癮太重的扔到戒毒集中營外,其他的自然有一整套馴服的辦法。星聯沒必要,也不會使用意誌刻寫或者心理灌輸的手段,去篡改他們的三觀,隻需要用棍棒、電擊,還有槍口告訴他們,哪些行為是對的,哪些是錯的。


    並不是沒有人反對,不少和平主義者,人權主義者都在控訴政府,控訴星聯,尤其是星聯。他們說星聯過去一直宣稱自己是靈魂的捍衛者,是人權的守護神。但現在,卻用暴力脅迫同胞上戰場,用暴力改變他們的觀念和生活方式雲雲。


    他們的譴責沒有得到多少人的響應,並不是隻有這些人上戰場。除了各國從現役軍隊裏抽調的軍人,還有數以百萬計的誌願者,他們用行動迴擊了這些人的言論。這是決定人類未來的戰爭,過去隻有星聯帶著少數人為人類而戰,現在到了全人類為自己而戰的時候了。要說炮灰,大家都是。


    當然,大義名分是一迴事,實際操作是另一迴事。這些犯罪無數,屢教不改的社會渣滓,自然不可能被星聯當作核心中堅。在宇宙軍新改組的陸戰隊裏,他們將被編組為突擊隊、損管隊等等戰鬥在最前線的單位,的的確確是炮灰。


    軍營裏,原本混跡在街頭,生活在黑社會環境裏的炮灰們,神色木然的迴了各自的宿地。對他們來說,這裏是一座比以往呆過的監獄還要森嚴無數倍的大監獄。他們每個人都背著無數犯罪紀錄,身上被安裝了定位和識別的芯片,即使沒有芯片,一舉一動也逃不過整個區域安裝的光學和太赫茲儀器。


    不過這畢竟不是一座監獄,他們的未來還是有希望的。大多數人在抱怨,在罵罵咧咧,在哭泣,但還是有人心懷著憧憬。


    “我想不通,緋星人和奇木人有足夠的步兵了,我們幹嘛還要湊這麽多步兵過去?機器人也夠用了啊,這上千萬人過去,光是維生係統就壓力山大了。”,同伴問張躍。


    張躍忙裏偷閑,跟父親做了簡短的視頻通話,正在發楞,這個問題他也很茫然。


    “說不定會像星際裏的terran一樣,給人類文明開辟一條新的道路……”


    他隨口說著,目光落在視野的菜單上,那是他的轉崗範圍。


    陸戰隊他是不會選的,雖然以他的資格,轉過去可以晉升少校,統領一個連隊,不過他既不喜歡那些渣滓兵,也不喜歡腳踏實地的戰鬥。


    戰艦部隊,這個競爭太激烈,他的意識陀螺能力還不夠出色,而且新艦隊的架構已經變了,單人戰艦隻局限於偵察艦等特種戰艦,沒有單人戰艦的資曆,沒辦法單飛。一般戰艦都是多人戰艦,他轉過去也隻能從部門長幹起,甚至隻是班組長。


    還是搞人力後勤那樣的支持工作,那有什麽意思……


    看到“協同指揮官”的崗位,張躍心中一動,作為協同作戰網絡的星聯節點,在緋星人和奇木人的部隊裏充當指揮官,這個崗位很有挑戰。


    選定了這一項,他在這份電子文件裏留下了自己的簽名,然後發送出去。


    “這一定是場比前兩次星門戰爭更加壯闊的大戰”,同伴說著。


    “當然,也一定是人類新紀元的開始”,張躍感慨的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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