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二章沒卵子的大象


    奏書有理有據,還指出王安石之子王雱,為了串通他人誣陷自己,私下偷取了宋神宗的禦批作為定罪依據!


    趙頊震怒,緊急召見王安石,以少有的嚴肅,將奏章交給王安石。


    王安石看到之後冒了一身的冷汗,對趙頊說自己完全不知道這迴事兒。


    原來呂惠卿在奏報裏提到,王雱因他買地一事調查久拖不決,切責鄧綰和練亨甫。


    二人在王衙內的壓力下,最後出了個昏招,準備將鄧綰所列的呂惠卿罪狀,混在趙頊給犯官們製獄的禦批裏,讓讞司給呂惠卿定罪!


    結果好死不死,那日當值的堂吏乃呂惠卿舊人,趕緊派人去陳州通知了呂惠卿,呂惠卿被逼到絕境,終於下定決心,與王安石同歸於盡。


    京中流言,說還有些東西,連趙頊也沒有對王安石展示,那就是王安石曾經給呂惠卿做過的一些批示,被呂惠卿有心地保留了下來,如今也隨奏章一起交給了趙頊。


    那些批示裏,有王安石告訴呂惠卿“無使齊年知”“無使上知”之語。


    齊年指的是馮京,兩人同歲,欺瞞同僚君上,王安石在政務上也有瑕疵。


    這個事情倒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僅憑王雱的昏招被揭露於天下,也已經有足夠的殺傷力了。


    ……


    汴京城,王安石宅邸。


    吳充來了,見到宅邸中一片哀聲,對門子問道:“你家相公呢?”


    老門子抹了把眼淚:“相公在堂屋裏。”


    吳充緩步來到堂中,書桌上汽燈通明,王安石正在書桌後麵,看著桌上的文章發怔。


    見到吳充過來,王安石抬頭苦笑:“衝卿來了。快請坐。”


    吳充拱手:“元澤如何了?”


    兩人本是兒女親家,王安石的女兒,乃是吳充兒媳婦,當得有此一問。


    王安石眼神裏閃爍著淚光:“家門不幸,出了此等有辱門風的事情,是我教子無方,唯有向陛下請罪。”


    吳充說道:“元澤已經病疽了這麽久,為何不好好就醫呢?聽聞天師府提煉的青黴素,對此病症大為有效……”


    王安石搖頭,慘然道:“或者是天意報應吧,蘇明潤搞出來的東西,我兒竟然用不得。”


    吳充大驚:“竟有此事?”


    王安石搖頭道:“據天師說,這反應就跟漆瘡一般,有些人不能用那藥。可惜石郡君又去了南邊……”


    說完還是歎息:“不過就算在京中,就算人家願意,雱兒怕也不肯……”


    吳充不悅道:“哪裏還能容他使性……介甫非我願意多嘴,就元澤那性子,總是你偏寵太過所致。”


    王安石強自收拾了心情:“不說犬子了,衝卿此來,是有旨意?”


    吳充拱手道:“鄧綰力勸陛下留你,但是言語裏肆無忌憚,涉及相公私隱。”


    “有些事情,非言官所能知。在陛下再三詰問下,鄧綰隻好請罪,說是相公門人練亨甫教其所為。”


    王安石心已經冷了:“我隻聽說鄧綰曾經替雱兒求官,還舉薦我婿蔡卞,也曾經替我求第京師,這些我都拒絕了。”


    “最近倒是聽說他想舉薦兩名禦史,卻久久不見施行。”


    “後來有人告訴我,其中一個叫彭汝礪。”


    “彭汝礪與練亨甫過節很深。鄧綰就不再舉薦,另行推舉。”


    “現在看來,一個相府下屬,一個禦史言官,兩相勾引,皆非正人。”


    “請衝卿替我稟明陛下,就說鄧綰所為,不可令執法於論思之地!亨甫亦不當留備宰屬。”


    吳充默然,也覺得和王安石無話可聊,起身道:“那便如此,相公,你多保重。”


    吳充走到門口,王安石又將他叫住:“衝卿,安南軍事和兩浙開發,以後多靠你們了。”


    吳充轉頭:“相公……”


    王安石眼中淚光也再掩飾不住他的疲憊和憂鬱:“衝卿,我實在是累了……”


    次日,趙頊得吳充上奏,以綰操心頗僻,賊性奸迴,論事薦人,不循分守;亨甫身備宰屬,與言官交通,並行罷斥。


    緊接著,王安石麵見神宗,如實奏報了事情真相,並痛責自已教子不嚴之過,要求引咎辭職。


    趙頊表麵上原諒了王安石的失職,一再挽留。


    本來就體弱多病的王雱被父親厲聲責難,又氣又急又愧,背疽崩發而亡,年僅三十二歲。


    王安石對王雱的希望極高,曾經讚賞他是“宰執之才”,如今痛失愛子,精神徹底跨了。


    王雱才華橫溢,二十四歲就高中進士,曾經是王安石變法的得力助手。


    如今老年失子,王安石的傷痛可想而知,對朝堂再無可念。


    熙寧九年十月,丙午,王安石罷為鎮南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寧府。


    樞密使、檢校太傅吳充,同平章事;禮部侍郎、參知政事王珪,並受前官,同平章事。


    以資政殿學士、知成都府馮京,知樞密院事。


    一個時代,結束了。


    ……


    交趾的戰爭,還在繼續。


    與宋軍左路的勢如破竹不同,中路,郭逵撿到了一根硬骨頭,決裏隘。


    決裏隘是通往升龍府的最重要關口,也是大軍能夠通行的最大通道。


    駐守在這裏的,是李越朝知祿平州申景福,以及領軍的洪真侯。


    交趾人在這裏下了重注,除了額角刺字的“天子親軍”兩萬人,還有一支戰象部隊。


    郭逵大頭兵出身,不如趙卨傲慢,經過蘇油勸說,將脾氣比較好的王中正塞了過來。


    中路先鋒乃是西軍精騎鎮戎軍,由種詁的部下張世矩率領。


    這下就標配了,王姥姥的名頭,在鎮戎軍裏還是叫得響的。


    為了這場大戰,蘇油也算是操碎了心,三分算計著戰場,還要留七分算計朝中的反應。


    兩人並肩騎馬進軍,張世矩對王姥姥也很尊重:“都監,後邊車上那玩意兒,是朝中哪位貴人之後?你給提個醒唄?免得衝撞。”


    王中正扭頭,看著在大車上被顛得搖頭晃腦的郭淮:“哦,他不是什麽貴人之後,不過是正牌進士,當年我從軍器監找蘇少保死乞白賴要來的人。”


    張世矩看著郭淮那一身肥肉,對王婆婆給郭淮的待遇匪夷所思:“這種人要在我軍中,先吊他半年的腸子,要不然連馬都上不去!都監騎馬,參軍坐車,壞了規矩。”


    王中正嘿嘿笑道:“你還別說,我早告訴過手底下的兒郎們,誰要是有郭伯濟那本事兒,誰就可以坐車行軍,可你看那車上還有別人沒有?這叫肥而不膩……啊不,肥而不癡,蘇少保那家鄉話咋說的來著……麵帶豬相,心頭嘹亮!”


    張世矩噗嗤一聲笑了:“他蘇家人的嘴啊……”


    沒說的,蘇大嘴的名聲,現在滿大宋婦孺皆知,蘇油都跟著背鍋。


    前方馳來數騎,乃是斥候,臉色有些不好:“稟總管,監軍,交趾人有大軍三萬,還有……上百頭戰象。”


    張世矩臉色一下子也變得難看起來,卻聽王中正在一邊喃喃道:“還不是一群沒卵子的玩意兒……”


    眾人都是又驚又怒,王中正這才反應過來:“蘇少保說的,大象沒啥可怕。臨行還前跟我扯什麽動物分類,說大象在分類裏叫什麽長鼻目,特點就是長鼻子,還有就是卵子在身體外邊看不到……誒你們說他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啥?”


    幾個斥候麵麵相覷,這樣的細節,剛剛真沒留意到啊……


    張世矩感覺氣氛在哭笑不得中帶著一些尷尬,這話題的確是比較有趣,對緩解軍士們的壓力也有幫助。


    可是……可是由你堂堂中使大人來給大家科普這個,這……這特麽合適嗎?!


    見幾個斥候沉重的臉色轉為有點小興奮小好奇,張世矩生怕他們笑出聲來得罪人,趕緊一揮手:“再探!”


    很快,關於大象沒長卵子的傳言就在軍中傳開了,西軍的殺才們對這種下三路的故事特別感興趣,不但不再覺得害怕,反而多了一種獵奇的心理。


    王姥姥的什麽樣老子們不知道,大象的……嘿嘿嘿,總有機會看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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