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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氏哭哭啼啼把今早跟慕容千疊的說過的話,再說了一遍。


    白甄氏聽了,臉色淡然,道:“舅奶奶誤會了,報紙上的那個女人,不是慕容蘇氏……當初慕容家替老做了喪禮,難道是兒戲?”


    陳氏和慕容花影臉色大變,這就是不認賬?


    “二,那明明就是蘇氏!”慕容花影不滿道,“二幫我們轉告老一聲,我們請老做主!”


    “她是蘇氏。”白甄氏低聲笑了笑,語氣很肯定。


    陳氏和慕容花影又麵露喜色,卻不知這位到底打什麽啞謎。


    “可慕容蘇氏早已死了,這是慕容家承認的。”白甄氏麵色一肅,聲音越發低沉,“舅奶奶是想說,把慕容蘇氏的牌位從慕容家祖宗台上撤下來?人死不能複生的。”


    陳氏臉色一片灰白,是啊,慕容蘇氏已經死了,現在這個女人是誰,跟他們慕容家有什麽關係?


    慕容蘇氏是女眷,平日裏親戚家都鮮少走動,別說俞州的人,就算是霖城的,非親非故的,哪個敢指著那張照片說,那就是蘇氏?


    沒有人敢確定,除了慕容家的人。隻要他們不說話,旁人就隻能是瞎猜,無從證實。


    這裏是白雲歸的地盤,隻要她不鬧,別人更加不敢說閑話。


    但是這口氣,她怎麽忍得了?


    陳氏的胸膛激烈起伏著,早已不顧形象,逼問白甄氏:“這話,是讓我把委屈又咽了?”


    又?


    白甄氏聽了,心中冷笑不止。


    當初那口氣,陳氏要是咽了,外人不可能知道慕容家發生了那樁醜事。大門大戶,誰家沒有幾件爛衣裳,誰像陳氏囔得天下皆知?


    陳氏還好意思說自己咽下了那口氣!


    白甄氏便想起當初懷了長白長軒的時候,丈夫和先大嫂做出了那等醜事。婆婆做主,讓先大嫂自盡,丈夫還以為是她的主意,從此和她鬧了脾氣。


    當初先大嫂進門,是她丈夫白嗣立做的新郎官,後來他們居然假戲真做。這等醜事,女人除了咽下去,還能怎樣?要是吵了起來,吃虧的是自己!她這輩就算再嫁人,別人也總會提起這檔事,作為茶前飯後的談資。


    當初她的前夫和大嫂如何如何……


    白甄氏懷著孩,除了忍,她別無他法。


    這件事後,她和丈夫從此形同陌,連婆婆的好意,在白甄氏眼裏,都總帶著幾分不明不白的裝糊塗。


    難道老二和大嫂不清白,婆婆不知道?她知道的,她相信自己的兒,所以不管不顧。結果她兒沒有把持住,她才做主,讓先大嫂自盡。早幹嘛去了?這件事過去快十年了,白甄氏一直無法對婆婆釋懷。


    後來慕容畫樓進門,又是她丈夫做的新郎官。


    是因為一著被蛇咬年怕井繩,白甄氏一直不喜歡慕容畫樓,總覺得她的笑容過於陰柔。


    她年輕……她要是也守不住,又是老二……


    白甄氏卻不再年輕了,她再也鬥不下去了。她有四個孩,人至中年,她隻想安安穩穩過日。


    雖然大哥和慕容畫樓感情很好,可白甄氏仍是心有餘悸。小五媳婦經常在她不經意間表現出對慕容畫樓不快時,瞥她一眼,她是清楚的。


    她也想將心中的介懷丟下……


    可慕容畫樓在跟前,她就能想起,當初慕容畫樓是怎樣進門的;她也能想起,先大嫂是如何在人前八麵玲瓏,人後卻勾引白嗣立的。


    慕容畫樓與先前的大嫂進門,拜堂的,都是白甄氏的丈夫白嗣立。


    這些念頭從心尖滑過,仍劃出一條條血痕,白甄氏捧著茶杯的手緊了幾分。須臾,她才輕輕歎了口氣:“舅奶奶,怎樣是委屈?”


    陳氏一愣。


    “舅奶奶,有句話隻怕一直沒人告訴你,如今還是我來說吧。”白甄氏已恢複了自若神態,“如今不再是老祖宗的規矩,現在是民國了,多少人家拋棄妻,還傳給風流美談?舅奶奶一次兩次不顧慕容家的體麵,傷的不僅僅是自己和自己的丈夫,還有整個家族。要是你們家姑奶奶不痛快了,替大舅老爺謀個官職,再娶個總統或者總理的幹兒女,舅奶奶應該如何?”


    陳氏不由瞠目結舌,慕容花影臉色一片死灰。


    “舅奶奶,就算是公主,嫁到婆家也要受氣!”白甄氏歎氣道,“何況你我?要是舅奶奶還念著孩們沒有成家,也念著舅老爺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意帶累你們母,將你們送到俞州過新日,就消停消停吧!”


    “慕容蘇氏已經死了,入了慕容家的祖墳,這是任何人都不得改變的。”最後,白甄氏的聲音微緊,“舅奶奶,咱們同是女人,相信我一迴,鬧起來,吃虧的隻能是你!關起門來,這件事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要是族裏有七嘴八舌的來問,叫傭人打出去,咬緊了牙關,慕容蘇氏早已死了。報紙上那個孩、那個女人,跟慕容家沒有關係,讓白司令自己去折騰吧!”


    不知是受了哪句話的擊中,陳氏居然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慕容花影急了,叫起來:“媽!”


    陳氏猛地推開她的手,罵道:“閉嘴。”然後一臉感激對白甄氏道,“二,我明白了,多謝您!”


    白甄氏也挺意外。


    迴去的時候,慕容花影不甘心道:“媽,您怎麽就……”


    陳氏往車椅背上微微一靠,半晌才歎氣道:“花影,要是你爸爸不要我們,我們怎麽辦?”


    慕容畫樓大駭,忙尖叫起來:“不會,不會!”


    陳氏微微閉眼,有淚珠從眼角滑落:“他不來俞州,他沒有臉來!”


    “你爸爸曾經跟蘇瑩袖好過……”陳氏聲音前所未有的落寞,眼淚順著豐腴臉頰滑落,滴在圓潤的下巴,沾濕了衣襟,“我們還是新婚,你祖父娶了蘇瑩袖,我第一次看到你爸爸哭,一邊哭一邊罵那個老不死的,那個賤人……”


    花影大驚失色。


    “什麽時候,什麽時候啊媽?”她搖頭難以置信,“她還想給我爸做姨?那個不要臉的賤人!”


    “他們是同……”陳氏不想解釋那些過往,“她不想給你爸做姨,才跑出去的,結果勾搭上了你祖父。慕容畫樓十二歲的時候,你推倒她,她劃破了手,我看到你爸拉著她的手,在後麵亭裏哭。後來你祖父看到了,就再也不準畫樓出門……”


    那次的事情,花影依稀記得……


    一向疼愛她的父親,狠狠罵她。要不是媽攔著,父親就要打她,因為她欺負了慕容畫樓。


    也是從那之後,她非常恨慕容畫樓,卻再也沒有見過她,直到七年後她媽去世,她迴了霖城。


    原來……


    慕容花影手指陷入掌心,捏出血痕來,原來爸爸喜歡她媽,也喜歡她。自己和母親在父親麵前,還不如他們母!


    “……要是你爸爸真的被我們逼急了,同我離婚……”陳氏緊緊攥住女兒的手,“那我們怎麽辦?你和你妹妹的嫁妝、你弟弟的費,媽都出不起……”


    陳氏仿佛慢慢蘇醒過來。


    慕容畫樓有次對她說,想要同她爭,想想自己有什麽資格?


    是啊,她有什麽資格?孤兒寡母的,娘家無權無勢,到底有什麽資格同當家的老爺們去爭?到底有什麽資格,同權勢滔天的白雲歸去爭?


    慕容花影紫青色的臉頰,瞬間一片死灰……


    半晌,她趴在母親的懷裏,嗚嗚哭了起來:“媽,您等女兒出人頭地,再也不會讓您這樣受委屈!”


    “好,媽等著!”女兒哭得傷心,陳氏的心也一下抽搐般的疼痛。


    而後的幾天,一直下雨。


    春雨洋洋灑灑,刹那時光暗轉,悄然而來的春日腳步又偷偷退了迴去,大家圍坐壁爐烤火。


    道兩旁嫩黃色的迎春花隨風搖曳,凋零成泥。


    白公館的花廳裏,白雲韶正在跟著白甄氏繡花,她下針笨拙,又紮了手,嗷嗷喊好疼。


    惹得白瞿氏一直笑:“小七,你明明不會繡花,非要這個做什麽?如今,像你們這樣的時髦小姐,穿戴都是買的……”


    白甄氏也笑:“可不是!小時候逼你,跟要你的命一樣,如今倒是賢良淑德了。不要了,你遭罪,我也辛苦。”


    白雲韶蹙眉看著兩個嫂,不悅道:“二嫂,五嫂,沒有你們這樣的!我好不容易想點女紅,你們就這樣勸我!我告訴娘去!”


    老端了小銅手爐,由女傭攙扶著,從隔壁小門進來,正好聽到這句,笑道:“小七,你又磨你嫂了?”


    白雲韶一陣氣悶。


    白甄氏和白瞿湘忍不住相視而笑。


    “老爺,二老爺,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傭人的聲音淒厲,從外麵跑進來,繞過花廳,往後麵正廳去了。


    老心中一跳,忙叫了傭人去看。


    五天前,突然有張怪報紙,說蘇氏沒有死,還生了孩。這五天,官邸不見客,老打了幾通電話,官邸的傭人說將軍和夫人都不在家……


    今天是怎麽了?不好了,難道是官邸出了事?


    是蘇氏嗎?


    白甄氏和瞿湘也心口微緊,白雲韶不停往外看。外麵在下雨,越來越大,簷下滴水成瀑。


    “老,老……”傭人一身水漬,噗通一聲跪下,愁苦道:“白將軍,白將軍遇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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