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


    一位宮裝女子站在窗前看著向遠方飛去的大雁。


    正值秋季,百花調令,無端讓人增添幾分惆悵。


    “娘娘,”一個身穿半舊深紫色宮裝的年長婦人走來給女子披上一件縫補過的披風。


    女子轉過身,臉色蒼白憔悴,發絲也有些零落,戴的都是半舊的首飾,衣裳也不是時新樣式。


    “敏悠,你說,”女子喃喃,似乎是在跟身邊人說話,又像隻是在自語。


    “你說本宮錯了嗎?”一陣秋風吹過,卻如同冰刀刮過女子的身體,讓她全身都痛苦地戰栗。


    敏悠連忙扶著她進去:“娘娘,您身體不好。該多歇歇。”


    “是啊,本宮是該多歇歇了。”女子聲音虛弱無力,目光有些空洞,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也沒辦法支撐自己的身體。


    敏悠扶著女子躺在床上,放下簾子,正準備離去。


    女子卻從簾子裏伸出了一隻蒼白瘦弱暴出青筋的手死死地拉住敏悠。


    “小姐。”敏悠忍不住用了舊時的稱唿。


    “敏悠,敏悠,”女子喘著氣,聲音越來越大,“若是,若是,若是我走了?”


    敏悠怔了怔,眼中浮現出悲哀來,也沒再說這不吉利了。


    她低下頭,聲音沒有波瀾地說:“那奴婢就隨小姐去了,以後也好在地下伺候小姐。”


    女子慘然一笑:“敏悠,我本就對不住你。怎好再讓你陪我去送死。若我死了,你便自請為我守陵。想來,那女人,是不會放過這個做好人的機會的。她,暫時也不會害你。”


    敏悠低低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否答應,她用力地迴握了一下女子的手:“娘娘,奴婢去給您熬些藥來。”


    “沒用的,沒用的,”女子放開敏悠的手,“我累了,敏悠,你先下去休息吧。”


    “敏悠告退。”


    女子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不正常的光。


    她的聲音近乎呢喃:“我林朗月,自幼天才。父親曾說我不遜男兒,”女子又閉了眼,一滴淚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


    她尚且記得幼時父親看向她可惜的目光。


    是否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她自命不凡,才學不輸男兒。


    她愛極了成帝。


    麵對一家的性命都沒有對他有任何的懷疑。


    她一身傲骨,卻在那個庶女麵前失了分寸。


    她早就不是那天上的皎皎明月了,她隻是一個深宮蠢婦!


    她林朗月並非優柔寡斷之人,她的悔恨從不為那負心之人,感情既然會拖累她,她便將這些惡心的東西通通斬斷。


    迴過頭,她便還是林家朗月,驕傲明媚。


    “爹,娘,弟弟。”女子好似看到了家人的身影,他們向她伸出手,他們在叫她過去。


    女子癡癡看著他們,爹娘,女兒願化作厲鬼,纏著欠我林家的人。


    欠了我們的,女兒會讓他們百倍還來。


    我林朗月,要吃盡他們的血肉,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若有來生,林朗月會護住我林家,讓那些魑魅魍魎,灰飛煙滅。


    凡是擋了我林家路的,林朗月神擋殺神,佛擋,就滅佛!


    純熙宮。


    純,純潔無瑕。熙,光明美好。


    全天下都知道,純熙宮裏的熙貴妃,是皇上的心頭好。


    明明以至深夜,純熙宮裏仍然燈火輝煌,夜,不寐。


    內室中,月光紗後人影不時浮現,傳來男子的喘息和女子的呻吟聲。


    門口。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一個小太監咋咋唿唿地跑來哭叫,一個老太監忙伸手使勁打了他一下。


    “喊什麽喊,有什麽要緊事?”老太監一臉氣怒。


    “不是呀,幹爹,”小太監急忙辯解,“剛剛從未央宮傳來消息。皇後沒了,她的大宮女也上吊自盡了。”


    “虧我還以為什麽壞事兒,”老太監瞪了他一眼,“你這小子,咱家怎麽就認了當幹兒子?幹爹今天教你個乖,別說是皇後沒了這麽件小事。就是軍隊逼近皇宮的,隻要皇上在純熙宮,就都不是咱們的事。”


    小太監還想問,室內傳來一個威嚴中帶著幾分鬱悶的聲音:“有什麽事?”


    老太監氣狠狠地看著小太監,小聲說:“你給咱家記住嘍,你想死,咱家還不想死呢!”


    老太監俯首進去,始終不敢抬頭去看一眼:“迴皇上的話,皇後沒了。”


    床上坐著的皇帝眼中閃過一分厭惡,一隻素白的手忙捏住他的衣角搖了搖。


    皇帝眼中閃過一分溫柔和無奈:“先用棺材把。。。皇後收斂了。其餘的事,明日再說。你先下去。無事不要再來!”


    老太監連連應是,還未出宮門,聽到身後男女調笑的聲音,“你啊,總是這麽善良。。。”。“姐姐畢竟是。。。”。


    老太監打了個寒顫,身上一冷,低下頭幾乎是小跑著走出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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