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視頻的原因,31歲的娜娜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素麵朝天的臉上布滿疲憊。如果沒有對西安“二奶殺手”的專訪通過網絡廣泛傳播,我永遠也不會知道娜娜這段屈辱的經曆,也永遠不知道世間會有這樣不幸的女人。

    之趾:你上午在電話裏說想同我聊聊,不知道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娜娜:我在網上看到了你對西安“二奶殺手”的專訪,很佩服她的勇氣,就想說說自己的事,你是記者,我要讓你知道我的丈夫是個畜牲。

    之趾:你丈夫也包二奶了嗎?

    娜娜:比包二奶還無恥,他簡直豬狗不如。

    之趾:到底怎麽迴事?

    娜娜:他,他逼著我玩換妻遊戲。

    之趾:還有這事?

    娜娜:今年六月中旬,丈夫的把我推上出租車,我幾乎是倒在座位上的。“不能不去嗎?”我迴過頭來,聲音近乎哀求,丈夫冷冷地迴答:“不能”,然後車門在我眼關砰地一聲關上。

    車開得很快,他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一切都在沉寂中,我雙手抱肩,全身發涼,雨點落在風擋玻璃上,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我不知道汽車要開到哪裏,也不想知道,反正,是要去一個讓我心驚膽戰的地方。

    之趾:去交換?

    娜娜:是的。 一周前的夜裏,丈夫喘著粗氣問我,願不願意同別的男人做那事,在當時的情況下,人都像喝醉了酒,我隨口說了聲音“願意”,沒想到的是,他預謀已久,第二天早上,他認真地告訴我,已經找好了一對夫妻,並約好同他們換一次。

    我像觸了電,沒有什麽比這更可怕的了,麵對一個陌生男人,隻要想一下暈身都起雞皮疙瘩。雖然我們不是原配,但我現在也是他的合法妻子呀,讓自己的老婆同別的男人上床, 他怎麽會是這樣一個無恥的男人。 我對他百依在順,甚至逆來順受,可是我不能無原則地讓步,這是人格問題。

    他喋喋不休講著換妻遊戲的種種樂趣,臉上是隻有色鬼才有的表情,我並沒有去打斷他的白日夢,當他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我明確地告訴他,我不喜歡這個遊戲,我不需要向他解釋不喜歡的原因。

    過了兩天,他把一些換妻的文章和圖片扔給我:“你應該洗洗腦了,別像個馬列主義老太婆似的,斯大林說過,沒有理論指導的行動就是盲動。”我沒有感到他的幽默,相反,我覺得可笑。任憑他如何勸說,我的態度毫不動搖,最後,他不耐煩了:“你再好好想想吧”,便摔門而去。

    之趾:你咋會嫁給這個混蛋呢?娜娜:我們是一年前認識的,那時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內心痛苦而無聊,網絡可以讓我打發時間,暫時忘掉現實,我不相信會在網絡上找到緣分,網上的男人都是性欲狂或性壓抑,有些男人上來就問你做不做?讓人厭煩和惡心。但是,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特別是在男女私情上。

    我的網名叫月亮,他的網名叫猴子撈月亮,我們談工作,談家庭,最後很自然地過度到夫妻生活上。他說自己很苦惱,老婆天天躺在身邊,自己娛樂還是基本靠手,一狠心就結束了這段無性婚姻。 他還告訴我自己找過小姐,有過情人,我理解他的苦惱,更感受到了他的真誠。

    可能是同病相憐吧,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有一天,他在聊天時問我是不是性冷淡,大概是擔心他的疏遠吧,我沒加思索就做了否定的迴答,然後覺得自己的臉發燙。如果其他人對我提出這種問題,我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拖到黑名單裏。

    他蠻有思想的,他說,很多夫妻離婚的原因表麵上看是感情危機,實際上是由性生活不和諧造成的。性生活和諧是夫妻感情的基礎,要想留住男人就是充分滿足他的性要求,“不讓他在家裏吃飽飯,他不到外麵打野食才怪呢。”  想想死去的前夫,我覺得他說得蠻有道理。

    之趾:前丈夫怎麽死的?

    娜娜:我的前夫在科研單位工作,他老實巴交的,可以在電腦前坐上一天不吃不喝。那一陣子,他說單位有一個重要的設計任務,總是很晚才迴家,也是在下雨的日子,我早上醒來的時候,仍然沒有他的影子,手也機無法接通,死哪去了,不迴家連個電話也不打,這時,我的電話響了,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一定是丈夫自己的手機沒電了才借個電話打的。

    電話號是他單位領導打來的,說小朱出了點事,昨晚被公安局找去了。他能出什麽事呢,他是個書呆子,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同別人打過架。“我也不滿意你了,他殺人了。”我的第一個反映是他在同我開玩笑,或是公安局找錯了人,他殺雞都不敢,更何況大活人了。“我們剛開始也不相信,他的業務人品都沒得說,可是,這是真的,小王自己都承認了。”電話裏的聲音說得明明白白,不容我再有絲毫懷疑。

    當天的報紙報道了案件整個經過,丈夫與一個小姐鬼混了三個多月,後來,那個小姐逼丈夫離婚娶她,不然就拿十萬元補償金,如果不答應就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倆的醜事,那天晚上,兩個人發生的激烈的爭吵,丈夫失去了理智,把這個小姐活活地掐死了,然報後把屍體大卸八塊,在棄屍過程中被撞到了警察的槍口上。

    我隻有憤恨,他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可是,讓我搞不懂的是,我們結婚後幾乎是沒有紅過臉,他怎麽會背著我幹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直到我收到他被槍決前給我寫的信,我才恍然大悟。他在信中除了囑咐我要照顧好孩子外,說這些年來同我在一起無異於打光棍,如果我能夠盡到妻子義務,他就不會去找小姐發泄,更不會走上不歸路。

    手中的信滑落到地上,我呆呆地站著,眼淚嘩嘩地流下來,滿腦子是他被我多次拒絕後的無奈痛苦的表情,我一次次地傷害他,可我竟然認為是這理所當然的,千錯成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之趾:所以你就更加珍惜同他的來往?

    娜娜: 我仍然記得他第一次在視頻看到我時蠻興奮的樣子,他說沒想到無意間認識了一個美女,如果得到我,他一生就別無它求了。我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對這種大灰狼的把戲並不感冒,不過哪個女人不都願意聽到對自己的讚美呢,明明知道是甜言蜜語,心裏還是生出一陣感動。

    此後的一段時間,女兒患上了支原體肺炎,天天要打點滴,再與他見麵是一個月以後了,他說:“終於找到你了,你知道,我在這裏等你等到花兒都謝了,還好讓我等到了。”這句話把我心裏的防線一下子全擊潰了。

    去年6月的一個晚上,我和他見麵了,一把雨傘遮擋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沒有英俊的相貌,沒有高大的身材,卻有著男人的體貼和溫柔,他說雖然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麵,早已沒有了心理上的距離。 我的感覺何嚐不是如此呢, 我也認為遇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一個月後,我們同居了,我催他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他說那隻是一張紙,以後再說吧,我告訴他,我這個年齡的女人沒有時間揮霍,希望有個歸宿,又拖了一段時間,我們終於領了結婚證書,沒有舉行婚禮。

    之趾:他咋會產生換妻的想法?

    娜娜:他連續兩個晚上還沒有迴來,也不接聽我的電話,我躺在床上,與他相識來的每一個場景像放幻燈一樣在眼前閃過,在這一年多的時間時,我努力做一好妻子,在各方麵都在盡最大的努力去滿足他。

    他有超乎常人的精力,甚至有些變態的,在床上,他經常大聲說著不堪入耳的下流語言,要求我跟著他一遍一遍地重複,還要我同他一起看成人錄像,模仿他們的樣子去做。我強迫自己盡量接受,因為我是他的妻子,我曾發誓要善待我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

    剛認識他的時候,他說自己是搞電子產品的,結婚後才發現,他經銷的是俗稱“大鍋”和衛星地麵接收器。今年以來,有關部門加大了對這種非法行為的打擊力度,他的財路斷了,人也變了,稍有不順心的地方,就發脾氣,當初的溫柔體貼消失得無影無蹤,對我也漸漸地沒有了原來的興致, 當初,我們一天要打十幾次電話,因為在開會期間接聽他的電話,還被領導訓了一痛,後來,他不但不再給我打電話,接聽我的電話時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有什麽事。

    再後來,他整夜整夜地不迴家,我知道他在外麵找小姐,老毛病又犯了,一段時間後,他的錢花光了,不能出去胡來了,等在家裏無所事事,我猜想,可能就這個原因讓他打起了我的主意。

    之趾:後來咋屈服了呢?

    娜娜:與其說我不想失去他,倒不如說我不想失去一個完整的家。 我的第二次婚姻就這樣結束了嗎? 想到我前夫的死,想到了前夫的好,我開始檢討自己,不管是不是我的錯,我決定答應他一次。

    我起身給他打了個電話,他還是沒有接聽,我給他發短信,告訴他我可以試一次,然後我為這個違心的決定默默地流下了眼淚。半個小時後,他迴到家中,嬉皮笑臉地說:“早知道你會想開的,再晚一天就要把這事推了。”我沒有理他。

    之趾:真是個畜牲!

    娜娜:二十多分鍾後,汽車停在一家賓館門前,我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這裏,而此時,高高的建築陌生恐懼,要把我壓垮。丈夫拉著我走進賓館, 一男一女等在大廳裏,他們與我們的年齡相仿,丈夫與他們打了個招唿,接下來互相介紹,我大腦一片空白,腿在發抖。

    那個男人氣質儒雅,如果不是在這種場合,我也許會對他產生好感,他們用x光般眼神在我身上一寸一寸地掃視著,那個女人的目光更加挑剔,我低下頭,感覺自己完全是一頭正在被叫賣的驢子。

    我企盼有人能夠不滿意對方提出放棄這個遊戲,可是我絕望了, 丈夫對那個男人說:“怎麽樣,沒讓你失望吧?”對方轉過臉去,笑了笑:“老兄,嫂夫人比你說的還要漂亮呢。”

    這是一間套房,米色的地毯,深色的家具,裝修格調溫馨高雅,而我心中所有的隻是一片純白色的淒涼。我躲閃著,掙紮著,掉過頭,用乞憐的目光尋找自己的丈夫,他已經不在客廳裏了。

    這個男人是個道貌岸然的禽獸,或許是想到自己的老婆正在別人的身下,他像一頭發情的公牛,我成了他發泄肉欲的妓女,瘋狂地被他撕扯,我地閉上眼睛,上下牙齒緊緊地咬在一起,除了羞恥,我什麽也感覺不到。那時,時間是用秒計算的,等到那個男人精疲力竭地滾下去的時候,我就像萬米長跑到了終點,十幾分鍾的時間,像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冬季。

    丈夫從臥室出來了,拍拍那個男人的肩膀,恬不知恥說道“怎麽樣,還可以吧” 那個男人苦笑了一下沒有做聲,丈夫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滿臉賠笑地對那個男人說:“我老婆是大家閨秀,能做到今天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他轉過臉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之趾:這就是今年六月的那次換妻嗎?

    娜娜:嗯。迴家後,我衝進衛生間,一遍一遍地衝洗,還是覺得不幹淨,我知道印在心底的髒東西是再也洗不淨了,我成了一個齷齪的女人。在此後的幾天中,我精神恍惚,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吃過晚飯,又進了盥洗室。丈夫坐在沙發上,吐了一個煙圈,陰陽怪氣地說:“沒看出來你還是貞節烈女呢,讓你賣身去還不用活了呢。”

    我斜了他一眼,他的五官正好裝在被漸漸放大的煙圈裏,那樣的醜陋,想要同他爭辯,又把話咽了迴去,這樣的男人讓我無話可說,我隻是後悔為什麽會答應他玩這個荒唐的遊戲。

    之趾:就這一次嗎?

    娜娜:狗改不了吃屎,就在十多天前,他興衝衝地推開家門:“海南的一對網友朋友到上海開會,我們去見見他們。”我問他見人家幹嘛,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能幹嘛,那個男的很帥的,你一定會滿意,”我的腦袋轟的一聲,上一次的恥辱仍然時刻折磨著我,絕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行了行了,快準備一下吧。”他不由分說把我拉到梳妝台前,“反正也有過一次,還怕再有幾次嗎,你以為自己是黃花閨女呀。”

    我成什麽了,我是準備出台的妓女嗎? 我被刺痛了,他遞過來的口紅和香水在地板上變成碎片,濃烈的香味讓人窒息。“我不是黃花閨女也不能當婊子吧!”,我不敢相信,我也可能用這麽大的聲音同他說話。

    我的反抗如此激烈一定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一刹那的暈頭轉向,然後怒目圓睜,像街頭鬥毆的小混混,用手指著我的鼻子:“你以為你是什麽,你在大街穿得多麽漂亮,走得多麽高貴,迴到家裏還不是讓我剝光嗎,少他媽的裝清高。”

    “你是個畜牲!”我的身體在抖動, 他怎麽可以這樣對我說話,這就是我要打算終身為伴的男人嗎?我倒在床上,讓眼淚盡情地流淌。

    “告訴你,那對夫妻要在上海開會一周,如果在他們迴去之前還不答應,我們大路朝開各走一邊,你有支配自己身體的權力,我也有重新選擇老婆的權力。”然後我聽到重重的關門聲。

    天又陰了, 快下雨吧,我要天陪著我一起落淚。

    之趾:答應他了嗎?

    娜娜:他一直沒有迴來,我也沒有再給他打電話,在這幾天中,我想得很多,原以為一次遷就可以換來婚姻的持久,現在我終於不再欺騙自己,他所關心的一切僅僅是他自己的欲望,我隻是他放縱情欲的工具,我是用身體為他嫖娼買單, 這與逼著自己的老婆去賣淫,然後用這贓錢去嫖娼有什麽兩樣,我絕不會再順從他。

    他誤以為我無法離開他,其實,我對他的一味遷就完全是在他身上彌補對前夫的過失。哀莫大於心死,對他已經不抱任何幻想,這樣的婚姻早就該放棄。 天已經放晴了,被水洗過的天空讓星星看上去是那麽的幹淨,我喜歡這樣的世界,純淨到連我這種肮髒得不能再肮髒的東西都不能玷汙它。

    娜娜把頭埋得很深,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江南的梅子已經成熟,而她的心仍濕漉漉的。麵對一個禽獸不如的男人,換妻挽救不了傾斜的婚姻大廈,他會早日走出荒唐換妻遊戲留下的陰影,微笑著迎接明天的太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都市換妻訪談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之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之趾並收藏都市換妻訪談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