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飛雪飄飄。


    一行人出了沈陽,朝著東南方向四散開去,進入了廣袤無人的大雪山。


    這一行人走走停停,四處搜索,走得相當的慢,將沿途不該出現在雪山中的東西全都收集銷毀。


    凡他們經過之處,大雪山恢複了原本該有的麵貌,沒留下不該留下的痕跡。


    柳依依看了眼橫七豎八疊在一起的米國大兵屍體,厭惡的擺了擺手。


    “燒了吧”。


    幾個隨行的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將汽油潑在屍體上,隨著一個打火機扔進去,屍體燃起了熊熊大火。


    柳依依伸出白皙修長手掌,在大火堆前烤著火。


    “這是第幾個了”?


    一旁的莫小元說道:“我們這邊是第六個,從手法上看,第一個應該是海東青所殺,這五個是陸山民所殺。二叔那邊發現了兩個,不是米國大兵,應該是殺手”。


    柳依依哦了一聲,“看來莫二叔那邊是海東青走的線路,我們這邊是陸山民走的線路”


    莫小元問道:“大小姐,我們為什麽要來幫吳崢擦屁股”?


    柳依依透過火光望著遠方,喃喃道:“你覺得呢”?


    “子建公子”?莫小元小聲的說道。“為什麽”?“他難道不應該是與陸山民一邊的嗎”?


    柳依依搖了搖頭,“要是與陸山民一邊,又怎麽會放任海東青被吳崢追殺”。


    “那、、”?莫小元腦袋有些混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柳依依淡淡道:“別瞎猜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看懂他”。


    莫小元沒有再猜測,盯著地圖說道:“兩條線路,海東青有東北向東南,陸山有西北向東南,如果他們能遇到的話,應該會在九盤山至鬼門關一帶相遇”。


    柳依依緊了緊身上的白色狐裘,笑了笑:“這兩人還真是惺惺相惜,陸山民對海東青的了解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樣,真讓人羨慕”。


    莫小元收起地圖,臉上神情複雜。“前麵就是九盤山了,繼續前進的話,很可能會碰上他們,我們要不要再等等”?


    柳依依淡淡道:“你就那麽確定吳崢已經敗了”?


    莫小元臉色有些蒼白,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陸山民斬殺莫霆鋒的場景。“大小姐,從私心上講,他殺了六叔,是我莫家的仇人,我理應仇恨他。但從公心上講,我覺得家族應該想方設法與他彌補關係,即便不能和好如初,也不能樹立


    這樣一個強敵”。


    柳依依歎了口氣,“你能這麽想,我很欣慰。你說得沒錯,既然他讓我們過來清理痕跡,就已經說明吳崢已經失敗了,否則哪裏用得上我們”。


    莫小元望向九盤山方向,“那我們現在還去嗎”?


    柳依依說道:“當然要去,雖然沒能雪中送炭,但也算得是錦上添花吧,你不是說要彌補關係嗎?這就是一次很好的機會”。


    莫小元眉頭微皺,“他和海東青會領情嗎”?


    柳依依緩緩道:“領不領情是他們的事,但我們必須要做。”


    “而且、、”!


    柳依依柳眉彎彎,沒有繼續說下去。


    莫小元看著柳依依,心裏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她就站在柳依依的身旁,這個角度看去,剛好看到柳依依的側臉,總感覺那彎彎的眉毛中透著股冷冽的寒氣。


    柳依依很快恢複了之前平靜的神色,喃喃道:“小元,你說他們有沒有可能兩敗俱傷”?


    莫小元不知道柳依依問這話的意思,但是那天陸山民給他的震撼實在太過巨大,她不太相信如今的陸山民會受到致命的重傷。


    “不太可能吧,以他目前的實力,哪怕不敵吳崢,但吳崢想重傷他恐怕也難以辦到吧”。柳依依縮迴雙手放進狐裘之中,說道:“趕快走吧,即便他沒有重傷,但海東青這一路逃跑,肯定會受傷不輕,若我們及時趕過去幫一把,或許還能挽迴一些過去


    的情分”。


    、、、、、、、、、、


    、、、、、、、、、、、


    夕陽西下,溫度開始極速的下降。


    陸山民將海東青抱到九盤山下一處背風山崖下,一邊繼續導入內氣穩住她的心脈,一邊控製氣機修複著自己身體撕裂的肌肉細胞和五髒六腑的內傷。


    之前孤注一擲的血拚,遠遠超越了他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不僅傷到了肌肉筋脈,連五髒六腑都受到了嚴重的震傷。


    內外兼修,他已經能夠壓製住吳崢的金剛境,但體魄畢竟還不是金剛,承受不住長時間的巨大力量的反噬。


    以他現在的傷勢,根本無法將海東青送出去。


    唯一的希望,就是盡快的恢複一些傷勢,然後再帶著海東青離開。


    但自己的傷勢何時能恢複到那個程度,海東青又能否堅持到那個時候,他不知道。


    其實也不是不知道,他心裏非常的清楚,海東青活下去的可能性已經是微乎其微,隻是他不願承認,不想承認。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一直不停叫著她的名字,講述著兩人的過往,希望她的潛意識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堅強的撐下去。


    希望奇跡可以出現。


    “海東青,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麽嗎”?


    “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人,比絕大多數男人都堅強。”


    “十七歲執掌海家,內除奸賊,外懾群狼,不僅沒讓海家沒落,反而讓海天集團更上一層樓,成為東海黑白兩道都赫赫有名的鷹神”。


    “那時你才十七啊,我十七在幹嘛呢,我十七的時候還在山裏追著野麅子跑呢,那個時候我連東海在哪裏都不知道”。


    “哎,我一直覺得我夠苦的。其實仔細想想,你才是真正的苦”。


    “花季的年紀,父母雙亡,留下那麽大的家業,留下一群豺狼環顧,你要撐著海家,還要照顧海東來那個二愣子弟弟,想想都覺得不容易”。


    “說到海東來,你總說自己不是個好姐姐,你錯了,在當時那個環境下,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你隻是想保護他,作為海天集團的公子爺,有太多明裏暗裏的勢力盯著他,保不準就有哪個女人是某方勢力派到他身邊的棋子”。


    “我當年不理解你為什麽那樣對阮玉,但後來我理解了,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女人,你怎麽能放心。我想,阮玉現在也理解,海東來也肯定能理解”。“海東青,我以前總說你狠辣、冷血、無情,那是我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時你才十七歲啊,敵人都是一群老狐狸,你若是稍微表現得軟弱一點,那群人就會撲上來


    把你吃得幹幹淨淨”。


    “所以你不得不對別人狠,不得不對自己更狠,才震懾住了那群豺狼,才保住了海家,保住了海東來”。


    “隻是,你從來不屑於辯解,不管是對海東來,還是對我,麵對我們的指責和埋怨,你總是自己默默的承受,從不辯駁半句”。


    “你不是冷血無情,你的內心深處有著最深沉的愛,對父母的愛,對海家的愛,對弟弟的愛”。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以前東來還小,不懂事,但是現在他長大了,要不也不會主動站出來承擔重任。所以,他現在肯定也跟我的看法一樣。他肯定在等著你迴去”。


    “之前有不少人說我是個堅強的男人,但跟你比起來,我那點堅強算個屁”。


    陸山民像個嘮嘮叨叨的老太婆,喋喋不休的說著語無倫次的話語,他不敢停下來,他害怕一旦停下來,海東青就會徹底沉睡過去。“東來說他的名字源於紫氣東來,那你的名字呢?是因為海叔叔希望你成為一頭雄鷹嗎?可是也不對啊,你是一個女孩子啊,哪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兒成為一頭雄


    鷹”?


    “《說文》上說:青,東方色也。”


    “《春秋》有雲:嘒彼小星,三五在東;瞻彼淇奧,綠竹青青。《九歌》有雲: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海東青,我知道你聽得見我說話,你給我聽著,一定不能放棄,一定一定不要放棄。海東來需要你,海天集團需要你,你的小徒弟王媛也需要你、、、這個世界


    上還有很多人都需要你”。


    陸山民聲音逐漸哽咽。“還有我、、我也需要你”。


    “有些話我埋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想說,但是又不敢,因為說出來你多半會打我,我又打不過你、、、、”。


    “你知道嗎?我連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你對我如此之重要,重要到比我自己的命都重要”。


    夕陽落下,最後一抹陽光也消失在天際。


    寒冷,伴隨著黑夜,猶如幽靈般從四麵八方湧上,無孔不入。


    陸山民緊緊摟著海東青,將臉頰貼在她冰冷而毫無血色的臉上。


    淚水從他的臉頰滑落,落在她的臉頰上。


    絕望,就像這無盡的黑夜和無邊的寒冷,侵襲著最後的希望,甚至連唿吸都是絕望的。


    絕望,是一種難以感同身受的靈魂崩碎,像是那無盡地獄深淵,你一直往下掉,但一直到不了底。


    “海東青、海東青、海東青、、、、、、”一聲聲輕輕的唿喚,在黑夜中,被寒風和大雪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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