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警察將陸山民押到審訊室後就離開了,留下陸山民獨自坐在裏麵。


    審訊室外,頭發花白的公安局局長漆丹站在單向玻璃牆後,靜靜的看著審訊室裏的人。


    自從調到天城區公安局,整整十年的時間,他都沒有遇到過命案這樣的刑事案件,這是好事,說明他轄區裏的治安環境很好,但同時也是壞事,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犯罪,那警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特別是每年市裏麵公安係統的表彰大會,雖然每年他也受到了表揚,但最耀眼的永遠是那些破獲大案要案的幾個局,這讓他的心裏很不得勁。


    不容易啊,等了十年,終於等到了。


    雖已過淩晨十二點,但天城區公安局裏燈火通明,幾乎所有的警察都被通知到局裏加班。


    一個多小時過去,刑警大隊隊長高光拿著一疊資料匆匆忙忙的走到漆丹身邊。


    “漆局,嫌疑人和死者的資料都在這裏了”。


    漆丹滿麵春風的接過高光手裏的資料,一頁一頁的仔細翻閱,越看到後麵眉頭皺得越深。


    高光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直到漆丹看完最後一頁,才說道:“漆局,還是讓我先去審審吧”。


    漆丹揉了揉額頭,把手裏的資料遞迴給高光,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光啊,我是要退休的人了,立功這種事兒對於我來說不過是給老年生活追加點吹牛的資本,但你不一樣,你還年輕,還有上升的空間,這個案子能否辦好,對於你來說會是一個很關鍵的轉折點”。


    高光接過資料,神情立馬變得嚴肅起來。


    “漆局放心,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漆丹擺了擺手,“去吧,我就在外邊看著”。


    一個小時的時間裏,陸山民冷靜的分析了此次事件,大概能確定那三個人是誰派來的,王元開、彌勒佛男子以及那個有些瘋癲的英俊男子,韓家訂婚宴之後,自己沒有主動去找他們,多半讓他們感到不滿,找人敲打一下很符合他們的風格,至於王元開參與了沒有,說不準,也不重要。


    但殺人的應該另有其人,這三個官二代還不至於瘋狂到為了嫁禍自己而殺人,而且他們的目的是敲打,讓自己服軟,並不是徹底與他敵對。


    殺人的一方很高明,沒有自己找人,而是借助三人的行動將計就計,讓線索變得更加複雜,更加無跡可尋。


    借力打力,以最小的代價,談笑風生間就達到目的。


    陸山民腦海中不禁閃現出一個名字,這種做事風格與他一貫的作風很像。


    正在他細細思考的時候,審訊室的門打開,一男一女兩個警察走了進來。


    男警察陸山民見過,就是一小時前帶隊抓的那個人,來的路上聽其他警察叫他高隊長,應該是刑警大隊的隊長。


    他的手裏拿著一疊資料,進來之後啪的一聲將資料摔在桌麵上,然後就坐在對麵,滿臉的威嚴和冷酷,很顯然是想先來個下馬威。


    女警察打開同步視頻音頻記錄儀,坐在了男警察的旁邊,攤開了記錄本。


    男警察冷冷道:“姓名”?


    “陸山民”。


    “性別”?“男”。


    “職業”?


    “無業遊民”。


    高光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冰冷,陸山民始終保持平和的語氣,審訊室他不是第一次來,毫無壓力。


    高光突然起身,雙手撐在桌麵上,一雙眼睛圓瞪,死死的瞪著陸山民,這副表情、這幅架勢,配上他本就顯得有些兇惡的大方臉,顯得更加的兇狠。


    “為什麽殺人”?


    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嚇得瑟瑟發抖,但陸山民情緒沒有絲毫不動,不慌不忙的迴答道:“高隊長,人不是我殺的”。


    高光眼睛瞪得更圓,似乎沒有想到陸山民會知道他的姓名和職務。


    陸山民緩緩的解釋道:“你們抓捕我的時候,我聽到有人這麽叫你”。


    高光咬著牙齒說道:“老實迴答我的問題,不要給老子東拉西扯”。


    陸山民指了指錄音錄像設備,“高隊長,請注意你的言行”。


    高光敲打著桌麵上的資料。


    “中山縣、南山重特大刑事案件,死了幾十號人,都跟你脫不了幹係吧”!


    陸山民看了眼高光手掌壓著的資料,淡淡道:“高隊長,話可不能亂說,我可以告你誹謗”。


    高光冷笑一聲,“果然是老手,很沉得住氣啊。之前證據不足,但這一次,你跑不了”。


    陸山民淡淡一笑,“還是那句話,人不是我殺的,我是被栽贓陷害的”。


    “啪”!高光猛的一拍桌子,“還嘴硬,公園廣場南北各有一個監控攝像頭,清楚的拍到你和死者起了爭執”。


    陸山民哦了一聲,反問道:“那有拍到我殺人的畫麵嗎”?


    高光冷哼一聲,“你中途離開了公園廣場幾分鍾,那幾分鍾你在哪裏?幹了什麽”?


    陸山民緩緩道:“當然是迴家”。


    “那為什麽幾分鍾之後你又出現在案發現場”?


    陸山民淡淡道:“當然是察覺到不對勁,然後還迴去看看情況”。


    “還狡辯”!高光怒吼道:“你利用那幾分鍾的時間破壞了監控攝像頭,然後殺了人”!


    陸山民無奈的歎了口氣,“如果警察破案都像你這樣靠臆想,那真正的兇手永遠也抓不到”。


    “住口”!高光暴喝一聲,“少耍花腔,老子辦過的罪犯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還沒有哪一個能蒙混過去”。


    陸山民歎了口氣:“沒有證據就不要冤枉好人,成了殺人兇手的幫兇”。


    高光冷哼一聲,坐迴椅子上。“證據?周圍路口的監控,在事發前半個小時,隻拍到了你和死者三人,除此之外連隻蒼蠅都沒有,這就是證據,單憑這一點就足以將你送上法庭”。


    陸山民麵帶微笑,麵對高光的威脅,臉上沒有絲毫恐慌的表情,他的表現讓高光很憤怒,也很無奈,從警這麽多年,他還從來沒遇到過心理素質這麽好的人。


    高光狠狠的瞪了陸山民一眼,對坐在一旁的女警說道:“我出去抽根煙,你接著審”。


    高光走後,女警開始問話,她的語氣要緩和得多。“從監控畫麵看,是那三人先找你的麻煩,你仔細想想,是不是因為受到生命危險采取正當防衛但是防衛過當導致三人死亡,或者說一時出於激憤衝動之下誤殺了三人,不同的情況量刑會大不一樣”。


    女警停頓了片刻,見陸山民沒有迴答的意思,勸說道:“陸山民,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請你好好配合,爭取寬大處理的機會”。


    陸山民看了女警一眼,這兩個警察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天衣無縫。


    雖然說這是警察審訊慣用的手段,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好笑。


    “美女警官,以你的經驗推斷,認為我是被栽贓嫁禍的可能性有多大”?


    女警楞了一下,壓著心裏的不滿,耐著性子說道:“幾乎沒有可能,一路的監控清晰的記錄了你從前海路到康莊路的行動軌跡。今晚下雨,又是淩晨十二點多,公園附近的各個路口在事發前半小時之內,都沒有拍到任何人,再加上你確實與死者三人死前有過爭執,所有的證據都直接指向你,所以我勸你還是說出實情”。


    陸山民淡淡道:“既然你們已經認定我就是殺人兇手,那我無話可說”。


    女警眉頭微微皺起,思索了幾秒鍾,說道:“其實你不用太過擔心,這三人我們查過,都是有案底的黑.社會頭目,而且手裏還持有槍,是危險度極高的犯罪分子。你殺了他們,從某種程度上講是幫了警察的忙,我們也會盡量的幫你”。


    陸山民平靜的看著女警,如果是其他人,在鐵證如山麵前,或許還真扛不住招供的誘惑。但很顯然,這名女警還不太清楚坐在她對麵的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美女警官,你這是誘供”。


    “你”!女警再也繃不住,冷聲道:“我是在幫你”。


    陸山民不再說話,這樣的小警察,還遠遠不夠資格參與到事件之中,最重要的是,誰知道警察係統裏有多少影子的暗樁,多說無益。


    審訊室外,高光站在漆丹身旁,一起看著審訊室裏的情景。


    “漆局,他的心理素質太好了,什麽都不肯說”。


    漆丹一手背在身後,一手伸出食指輕輕敲打著太陽穴。


    “越是什麽都不說,嫌疑越大,我們這次擼.著大魚了”。


    高光既興奮又擔憂,興奮的是立功機會來了,擔憂的是天京地界權貴交錯、關係複雜,魚越大代表著風險越大。


    “漆局,雖然沒有他直接殺人的證據,但現在的證據鏈也足以將他送上法庭”。


    漆丹搖了搖頭,“你也是老刑警了,這些年因為證據鏈不足被各種權貴撈走的人還少嗎,對於陸山民這樣的人,要麽就不輕易出手,要麽出手就必須一擊即中,讓想撈他的人無從下手”。


    高光眉頭緊皺,“現場的勘察不複雜,該收集的證據都收集了,他又是個心理素質極好的老油條,不好辦啊”。


    漆丹來迴踱步,走了兩圈之後停了下來,“之前中山縣的案子西城區的季胖子有參與,當年就是他將陸山民抓捕到天京的,南山幾十條命案也是他負責,雖然最後都沒能把陸山民怎麽樣,但他應該對此人很了解”。


    高光搖了搖頭,堅決拒絕道:“到嘴的肥肉怎麽能送給別人,我不幹”。


    漆丹笑了笑,“想什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不對付,這麽肥的肉,我喂狗也不會喂他,隻是讓他協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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