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迴到天緣客棧時,天剛大亮,陳璞去敲張念雲的房門,許久房內都沒有動靜,就在陳璞以為張念雲還未起床,剛轉身要離開,房門緩緩打開,張念雲羞紅著臉,閃到一邊,示意陳璞進去。


    陳璞進屋後,張念雲的臉更紅了,陳璞從側麵看到張念雲連小巧精致的耳朵都通紅,想著開解一下她,小心翼翼的道:“昨天那種情況換做誰都會害怕,你已經很堅強了,比絕大多數的人要堅強的多,你可是要帶領瑞福祥度過難關的張大小姐,這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張念雲拿在手中的佛珠,被她攥的咯吱咯吱作響,她卻不自知,微不可查的點點頭,不敢看陳璞,隻是低聲道:“謝謝你,謝謝你為瑞福祥做的一切,也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念雲不知道該怎麽迴報你,我……”


    陳璞打斷張念雲的感謝之語,直接道:“幫瑞福祥是因為我娘,幫你是因為你是參加我拍賣行開業慶典後,迴家的途中遇襲,我有責任護你周全,不必那麽千恩萬謝的。你就在這房中待會兒,我讓店家給準備了餐點,等下就會送來,我這就去給你買衣物。”說罷就要轉身出去。


    張念雲急急的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又覺得不妥,急忙又鬆開,鼓起勇氣道:“我其實想說的是,昨晚你在這裏,我就覺得很踏實,很安全,謝謝你。”說罷就把陳璞推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轉身看向緊閉的房門,陳璞搓了搓手,這算被表白嗎?


    陳璞和王忠再次出門,走在寧安的街道上,陳璞說道:“王爺爺,我到底是有什麽毛病,導致不能習武啊?”


    王忠望向遠方的宮殿,那裏曾經是越國的皇宮,道:“每個普通人都有氣海,按照功法修煉或者直接由高人導引,都可以修煉出內力,成為入門的武者。但總有一些特別的人,他們生下來就沒有氣海,沒有氣海就不能存儲內力,也就無從修煉。這種體質被稱作‘天絕體’,十萬人中也不見得能出一個,你就是其中之一。這種天絕體自古就有,千年以來也有許多天絕體者名垂青史,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卞和,卞和他自己就曾經說過,上蒼是公平的,堵死了天絕體者的習武之路,但卻給了他們超越常人的頭腦。這也是你過去雖然沉默寡言,我和你娘卻沒有過於擔心你的原因,我們都知道你有超越常人的智慧,隻是訥於言而已。”


    “這麽說來,我這輩子是不能高來高去,仗劍行俠了。”陳璞無奈的道。


    王忠低聲道:“你現在是古今第一個會武功的天絕體者,你還想怎樣?你已經是個幸運兒了。”


    陳璞點點頭,他確實不該再有什麽貪念的,能重活一迴,能擁有如意靈簽係統,這都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副分了,區區天絕體和這些相比根本就無足輕重。


    龍靖雪此時卻沒有陳璞的平常心,昨晚迴到漕幫,見過父親母親後,本來想把此次迴漕幫的目的說與爹爹聽,可實在架不住母親的噓寒問暖、問東問西,她隻能把在雲陽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與母親聽,到後來,她娘差點要拎起菜刀去砍朗坤,最後她娘在自責和心疼的情緒中沉沉睡去,臉上還殘留著淚痕,這讓龍靖雪很是一陣自責。


    本來清晨起來打算直接去找父親,還未等出門就聽到吹吹打打的聲音,龍靖雪聽著聲音好像是奔著他家來的,便留了個心眼,躲在房中沒有出去。不多時敲門聲起,龍守仁啃著昨天妻子給他做的燒餅去開門,門剛打開就被一群人擁了迴來。


    龍靖雪從窗縫看出去,看到一群人進到自家的院子後,最後麵進來一位老者,這老者她是認識的,是和自己的爺爺同輩分的漕幫大長老,老者一身灰白的衣衫,花白的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可仍然掩蓋不了那與生俱來的一股猥瑣氣,蓋因這位號稱“動江蛟”的曹炬曹長老看人總喜歡眯縫著眼睛,十分惹人厭。


    曹炬幾步踱進小院兒,眯縫著眼睛看著龍守仁,一拱手道:“守仁啊,我先恭喜你啊,哈哈”


    龍守仁沒有如往常一般對曹炬畢恭畢敬,而是淡淡的道:“曹長老大駕光臨寒舍,就是來報喜的?那不知喜從何來啊?”


    曹炬習慣了龍守仁的謙恭忍讓,突然這樣不卑不亢的說話讓他有些不適應,不過也沒有多想,仍是以長輩的姿態道:“少幫主對小倩傾慕已久,昨日幫主親自拜托我來保媒,少幫主天縱英姿,小倩也到了婚配的年紀,這樣的天作之合,不是天大喜事嗎?啊?哈哈哈哈。”


    曹炬自以為是的哈哈的大笑,本以為龍守仁會隨聲附和,可等了半天也隻有自己的笑聲,龍守仁隻是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自己,曹炬此時才察覺龍守仁的不對勁,既沒有如往常般對他畢恭畢敬,也沒有和以前一樣叫他一聲曹叔,更沒有附和自己的道喜,不由得眉頭一皺,有些不悅的道:“怎麽?守仁有什麽異議?”


    “小倩的婚事,當然要問過她的意見,才能有定論,曹長老這喜道的有些早了。”龍守仁道。


    曹炬沉下臉來,道:“笑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輩目光短淺,怎麽能由得她去做主?再說,我曹炬親自登門保媒,還不夠隆重嗎?還不夠分量嗎?”


    龍守仁哈哈一笑,道:“不夠!在我女兒的幸福麵前,誰的臉麵都無足輕重!”


    “你!我……”曹炬怒道。


    龍守仁打斷曹炬道:“不用你啊,我啊的,我說了,小倩的幸福由她自己做主。我不會在這件事上替她做決定,如果沒有其他事,曹長老請吧!”說罷一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曹炬自打登上這大長老的位置,從來沒有誰敢如此當眾的折他麵子,今天當著這麽多手下被如此拒絕,他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胸口起伏,眯起的眼睛閃爍著冷光,怒道:“龍守仁!就是你爹在此,也不會如此與我說話,你這是以下犯上!信不信我稟明幫主,逐你出漕幫!”


    龍守仁突然笑了起來,笑了許久許久,最後笑的眼淚都留了出來,喃喃的道:“老爹啊,你真該迴來看看,你一手締造的漕幫,如今掌控在一些什麽貨色的手裏,”抹了抹眼角,龍守仁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般,不耐煩的道:“請便,你愛幹嘛幹嘛去!”


    這下徹底點燃了曹炬的怒火,怒吼一聲:“我今天就代你爹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什麽叫尊重長輩!”說著便跨前一步,一掌擊出,直奔龍守仁麵門。


    龍靖雪一看曹炬動手,作勢就要拉開門出去和爹爹並肩作戰,剛拉住門栓,手就被人按住,一迴頭看到娘親兩眼放光的道:“急啥,就這個老廢柴,根本就不是你爹的對手,好好看著,我等你爹出手都等了多少年了,你比我有福氣呢!”


    龍靖雪看著母親莫名的興奮,有些莫名其妙,爹爹這麽厲害?那為啥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雖然不解,可還是聽了母親的話,沒有出去,母女二人就這麽隔著門縫看向外麵,


    剛剛兩人的對話正好錯過了最精彩的部分,再看向門外時,曹炬已經被擊迴,踉蹌了一步才站穩,正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龍守仁。


    龍守仁放下與之對掌的右手,淡淡的道:“替我爹教訓我?你有這個資格嗎?”說著向前踏出一步。


    這簡單的一步踏出,讓曹炬覺得剛剛還靜如潭水的龍守仁瞬間好似百丈的瀑布傾瀉而下,氣勢瞬間陡增,讓曹炬下意識的又退後一步,這一步讓他徹底失去與之對敵的信心,色厲內荏的叫道:“你今天以下犯上,等我稟明幫主,定要治你得罪!你等著!”說著狠狠的一揮手,氣急敗壞的出了小院,跟著他來的一群人也紛紛跟上退出了小院。


    龍家的小院恢複了寧靜,可龍靖雪內心卻無法平靜,一直在自己眼中溫文爾雅的父親,被人欺負的一再退讓的父親,原來這樣厲害,她此刻才明白父親昨晚對她說的話。


    龍靖雪打開房門,來到剛剛關上院門的龍守仁麵前,一瞬不瞬的看著父親,疑惑的道:“爹,既然連曹長老都不是你的對手,那你怎麽會被欺辱到如今這個樣子?”


    “欺辱?我若不願,誰能欺辱於我?我的傻閨女,他們這些人拚命想得到的東西,你爹我根本就棄之如敝履,他們想要就給他們就是了。可我也有我不能退讓必須守護的東西,一個是你娘,一個就是你。我不想要的東西,隨便他們拿,我要守護的東西,沒有人可以碰。”龍守仁看著自己的女兒,平靜的道,可這每句話對龍靖雪來說都重若千鈞。


    在龍靖雪的記憶裏,父親總是玩世不恭的嘻嘻哈哈,對什麽都不在意,被娘親吆來喝去的從沒有怨言,她雖然能夠感受到父親對自己的愛,可她一直有些看不起父親的如此做派,也是因此她硬是自欺自人的編造出一個要替龍家正名的理由去了雲陽,從分舵主做起,究其根本其實就是對父親逆來順受的憤恨和抗爭。


    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父親原來可以強大到蔑視大長老,他的逆來順受隻是因為他的不在意罷了。龍靖雪一下子紅了眼眶,強忍著淚水道:“爹,女兒一直都錯怪你了,對不起,小倩太不懂事了,嗚嗚嗚。”說著眼淚再也忍不住,撲倒父親懷來痛哭起來,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混雜著剛剛的自責和誤解,統統的發泄出來。


    龍守仁一手拍著女兒的肩膀,一手招唿自己不遠處的娘子,示意懷裏還有位置,無奈娘子迴應他的隻有一個大大的白眼。他卻不在意,仍是傾盡世間溫柔的看著妻子,他要的很少,如現在這般,便是頂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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