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輝煌看不到月色,卻能看到夜空裏月朗星稀,毫無風度的李家明坐在陽台上喝著啤酒。同樣扔掉了紳士風度的羅伯特也一樣,還指著母校的方向,給這小朋友說起三十年前的往事。


    標準的勵誌故事。


    家道中落,紈絝子弟幡然醒悟,努力奮鬥。經過數次失敗、起落,昔日的小年輕終於成了華爾街小有名氣的並購專家,重振了家族聲望。


    或許是真的吧,但也不無美化、誇大成分。


    聽完別人的故事,李家明也說起自己的故事,他的故事可有點刀光劍影。從窮困的幼年說起,毫不避諱地詳細敘述冬筍收購的爭鬥,也不隱瞞如何收買警察,將全縣城的混混一網打盡,直至壟斷了整個縣城的冬筍收購,掘到了真正的人生第一桶金。


    好故事!


    羅伯特輕輕鼓掌,調侃道:“後來呢?”


    確實是好故事嘛,真話都沒人聽,鄙夷的李家明露出個殘忍的笑容,用手作了個手槍的手式,‘砰砰’。


    “九越獄的時候被擊斃,蚊越獄成功後,被我堂哥發現,也在逃跑途中被擊斃。”


    這可不象是玩笑,羅伯特心裏一緊,嘲弄道:“ming,你是教父?”


    麵對羅伯特的試探,李家明傲然道:“no,我是他們的人生導師,我告訴他們要想出人頭地:一、要比別人更狠,二、永遠不要踐踏道德底線,所以地方政府默認了他們的存在。”


    不用李家明過多解釋,在底層混過的羅伯特也知道毛伢他們靠什麽為生。法律不是萬能的,總有威懾不到的地方,何況是那麽一個人治社會。這也從側麵表達了對方隱隱約約的威脅,可以談判、交易但絕對不能訛詐,否則會展開慘烈的報複。


    當然,對方已經是大人物,不可能再用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但在法律框架內四處狙擊是絕對的。並購專家,靠的就是並購、分拆、出售獲利,樹了一個這樣睚眥必報的敵人,值不值?


    可如果這樣就能被威脅到,羅伯特也白在商場上打滾這麽多年。


    “ming,您這是威脅?”


    ‘哈哈哈’,豪氣迸發的李家明仰天大笑,拍著忘年交的肩膀玩笑道:“no,no,我們是朋友,我隻是告訴您我的往事。你我今天的交鋒,隻是正常的商業競爭,隻是生意與我們的友誼無關。”


    甭管‘友誼’這詞在商人心裏多廉價,隻要雙方都承認有這玩意的存在,很多話就能以朋友的口吻往下談。何況羅伯特的妻子是sohu的大股東之一,李家明也承諾過他們夫婦有hh公司的優先融資權,雙方也能算是好朋友,否則羅伯特也不會在自認為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還主動與李家明談高通公司易手的事。


    “ming,您覺得yahoo、hh聯合起來,與intel爭奪高通公司的控製權,這合算嗎?”


    “no,最後得利的將是小股東和那些老朽了的創始人、高管。可問題就在於雙方都看好物聯網的未來,我們想占據未來的先機,你們也想。”


    對,問題就在這。雙方都是實力雄厚的大公司,而且yahoo在數次收購案競爭中失敗,已經囤積了大量的現金,資金實力或許不會比intel差多少。


    沉吟片刻,羅伯特試探道:“ming,你們沒有芯片技術的積累,何不與intel合作?我可以保證,對方會充分考慮你們的利益。”


    不看好楊至遠的李家明也沉吟起來,那家夥現在已經成了yahoo的神,萬一他真打動了那些習慣了保守的董事呢?如果打動了,那就是一場龍爭虎鬥,不知誰會笑到最後。可不管雙方如何競爭,最後獲勝方都會付出高昂的代價,反而讓那些股東獲利。雖然他也會是獲利方,但相比起大局來說,又是得不償失的。


    對於負責並購案的羅伯特也同樣顧忌,intel之所以由他們出麵,就是想以最小的代價獲得高通公司,如果競爭過於慘烈,他們也將無法從這次並購案中獲利。


    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合,三家聯合起來收購。或者說,隻需要intel與hh公司聯手,就能夠以最小代價將高通吞掉。但問題又來了,誰來控製新高通?羅伯特又如何向李家明保證,他能說服intel那頭貪婪的怪獸?


    何況李家明也不認為高通的新東家是intel,就一定是好事。怎麽說呢,intel太貪婪,從設計到生產、銷售一條龍,這樣的好處就是技術處於絕對領先的情況下,能獲得最大的利潤。可一旦技術不再絕對領先,那些投資巨大的生產線、工廠將成為他們的負擔,逼迫著技術為生產而服務,而非生產為技術服務。


    未來的手機市場競爭太激烈,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技術就能一直處於領先。到時候,intel如何取舍?大公司有大公司的毛病,肯定是平衡兩個部門之間的利益,最終失去先發優勢,在新技術開發上一敗塗地。


    如果楊至遠不是臨時決定入場,李家明會妥協,但現在yahoo有希望加入進來,他就傾向於與yahoo合作。因此,麵對羅伯特的試探,本來就是來拖延時間的李家明雙手一攤,無奈道:“robert,這事我說了不算,甚至jerry說了也不算,最後還是要由yahoo董事會來決定。”


    “why?”


    不為什麽,就是因為不看好intel的經營模式,大工廠式的生產已經過時了,未來的經濟模式將是更加精細的社會分工。李家明自創立漢華以來,堅決不涉足生產領域,就是不想去背那些沉重的包袱,但這個理由不能說出來,隻能是找其他的理由。


    “我們公司董事會要求我,不得抵押公司40%以上股份。我手頭上的20億現金,都是jerry借給我的,連協議都還沒有簽,他能借就能收迴去。”


    上帝啊,羅伯特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20億美金居然就這樣在兩個私人之間借貸?


    “抵押的,我用30%股份抵押來的。”


    那還差不多,hh公司的股份確實值那個價錢。


    不過,李家明也沒那麽實誠,如果真與yahoo合作,他的實力是最弱小的,還不是會淪為他人的附庸?


    “robert,我有個建議。我覺得最好是讓高通保持一定的獨立性,讓他們繼續研發新的技術,而我們三家形成一個平衡,這樣才能保障所有人的利益,您覺得呢?”


    這可行不通,intel那樣的大公司,連生產都放在國內,不願意移到人力成本更低廉的亞洲,他們會放棄控製權?


    問題又迴到了原點——控製權,但雙方也達成了共識,不會輕易抬價。可兩人都知道,象intel和yahoo那樣的大公司,一旦決定了進入某一新的領域,資金就不再是他們考慮的首要問題。


    兩人喝了陣啤酒,李家明好奇道:“robert,我有點想不明白,intel既然對高通公司有這麽大的興趣,為什麽不公開並購?以他們的實力,根本無需借你們的名義,僅僅是因為並購成本?”


    沒話找話?羅伯特古怪地看著李家明,見對方不象是無聊,這才意識到這年輕人雖然成就很大,但畢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ming,所有並購的案子背後,都離不開專業的並購公司運作,隻是雙方談妥了條件,才讓並購公司退居幕後。”


    早期有意識地隱瞞真實的收購方,可以避免無謂的競爭,李家明若有所思,突然又道:“robert,你們會對歐文如實相告嗎?”


    “no,我們隻會在對方意動的情況下,再告訴對方實情,以堅定他們的選擇。ming,任何公司都有競爭對手,隻要削弱對手的實力,就等於變相增強了自身的實力。如果太早暴露收購方的情況,會引來競爭對手的惡意抬價。”


    那就好,李家明對這些隻有所耳聞,並沒有經曆過。這個情報可不比sec禁止高通執行毒丸計劃,如果這麽重大的情報,歐文他們都對自己隱瞞,那雙方就很難繼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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