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是晚春,可南方山區的夜晚還是很冷,特別是細雨紛飛的天氣。


    李家明家的堂屋裏笑聲不停,兩個喝酒的大人淺酌慢飲談笑風生,孩子們更是吃得興高采烈。年都過了近兩個月,肚子裏的那點油水早沒了,平時可沒這機會吃頓這樣的好飯。


    孩子們吃飯快,董昊的速度也不慢,而且吃得很高興,誇讚道:“阿明,這酸菜魚真不錯,我想想,最後一頓還是跟幾個戰友在綿陽吃的。哎,你怎麽會做這菜?好象除了四川人外,沒多少人會做這菜。”


    對麵正覺得鹽放少了,菜太清淡的告伢問道:“昊哥,你覺得好吃?”


    “是啊,隻比那些四川人做得差一點,他們做的魚,會放花椒有麻味。”


    李家明嘿嘿直樂,玩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也就是在電視上看了幾眼。王叔叔和你都口味更清淡,我還怕放不準鹽呢。至於花椒那東西,真對不起,我隻在電視裏見過。”


    “天才!”


    董昊讚了句,又夾了塊白嫩的魚肉放進嘴裏,跟次席上的二伯讚歎道:“二伯,你是不知道,今天把我嚇了一跳。阿明太聰明了,不到二十分鍾就學會了開車,要不是我親眼看到,怎麽也不會相信,這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天才!”


    不會開車的二伯也附和道:“嗬嗬,我看到他從車上下來,都嚇了一跳。”


    已經快吃飽的李家明笑笑道:“昊哥,你也太大驚小怪了,你們城裏人學開車規矩多,我們鄉下人可沒那麽多規矩。你不信問問王叔叔,我保證他學車最多也就一個上午!”


    “不可能吧?我算學得快的,也學了一天,我們班長才敢讓我在操場上打圈圈。”


    正抿著酒的王振國笑眯眯道:“差不多吧,我以前在青藏線上當兵,也就跟那幫來兵站的戰友學過半天,就敢開著他們的車去下一個兵站玩。”


    董昊跑過那條路幾次,咂舌道:“王老板厲害,能開那路的人,都是技術最好的人。”


    這是董昊第n次稱‘王老板’,而且是王振國表明了以前在成都軍區當過兵,他還稱人家作‘王老板’,而不是跟著自己叫‘王叔’,李家明就知道工程的事徹底沒希望了。他們當兵的人重視戰友情,大老遠的地方能碰到一個同軍區的老前輩,還如此稱唿對方,這就表明那工程已經內定了承包商,隻是可能還不到公開的時機。


    生意人嘛,肯定會追求利益最大化的,那麽大的工程在手裏,哪不會跟當地政府、或是重量級官員做點交易?剛才董昊不喝酒,又說不在這住了,十有八九是出去兜風時,聽說了二伯是工程隊的二老板,讓他警覺了不想酒後失言,或是怕二伯提出了請求他不好拒絕。自己這個認來的幹哥哥,或許社會閱曆不豐富,人可不笨。


    董昊的稱唿依舊,也讓眉目靈醒的王振國失望地暗中歎氣,停住酒杯不喝了,依然笑眯眯道:“傳民,別倒了別倒了,不能再喝了。等會我還得迴去,明天要去投個標。”


    一聽還有正事,聽不出桌上話中機鋒的二伯也就不再勸酒,叫已經吃好了的二姐幫王振國盛飯,給已經吃好了的董昊端茶。


    “謝謝”


    董昊接過二姐端來的熱茶下了桌,衝李家明笑眯眯道:“阿明,去你房間坐坐。”


    “哦”


    李家明答應了一聲,早就吃飽了的毛伢、告伢拿著紅英嬸給的手電筒,也告辭道:“表叔、三姑、滿姑……、家明,我們迴去了。”


    “等一下”,李家明連忙跑到廚房裏,找了兩個裝菜迴來的小塑料袋,從董昊送的那兩大包零食各裝了一些,塞給正在堂屋大門口推車準備迴家的毛伢、告伢。


    “這怎麽好意思?”


    “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們?讓你們公公婆婆也嚐嚐,這是昊哥送的,我們這邊吃不到。”


    “哎,那就多謝了!”


    兩人嘻嘻哈哈地走了,李家明也陪著手裏端著茶杯的董昊上樓。兩人上了樓、進了書房,七個半大伢子、半大妹子、小不點正認真地坐在兩張小方桌旁做作業,連兩人進來都不知道,看得董昊直發愣。


    進了李家明的書房,董昊才小聲道:“阿明,你們山裏孩子讀書這麽認真?”


    “嗬嗬,那倒不是。”


    李家明把迴家時打開通風的窗戶關上,笑道:“三個大的是自己知道了要讀書,那四個小的是被我打怕了,不得不認真讀。”


    “啊?”


    拿起窗台上的舊開水瓶,李家明給董昊加了點水,苦笑道:“昊哥,我們不比你們城裏人,想要個好點的前程,隻有讀書這條路。”


    董昊想起下午李家明吼那幫小孩子,暗讚自己舅父的眼光,自己這個幹弟弟以後不得了啊,那氣勢就不亞於部隊裏的那些首長。何況這小子極聰明,為人又大方、大度。


    喝了口滾燙的熱茶,董昊斟酌了下言語,壓低聲音道:“阿明,二伯跟著那王振國做事,按說我應該幫幫忙,但工程的事我真幫不上忙,不好意思啊。”


    這昊哥還真實誠,李家明笑了笑,也壓低聲音道:“昊哥,你誤會了。我二伯確實是跟著王振國做事,但是他求著我二伯,並不是我二伯求著他。”


    “嗯?”


    紙是包不住火的,何況‘人敬我一丈,我得迴敬人三尺’,李家明笑了笑將房門給關上了,小聲地把自己如何從王老板那訛來三成分子的事告訴他。


    什麽?董昊聽得瞠目結舌,半天才冒出句:“奧(阿)明,你真係犀利喇(太厲害了)!”


    李家明撓了撓頭皮,笑道:“嘿嘿嘿,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要換成你是我,睜開眼就想著去哪弄點錢給妹妹添件衣服、讓她多吃頓白米飯,你也會跟我一樣挖空心思去折騰。”


    董昊來同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這裏農村的貧困有所了解,再看看這屋子雖然整潔卻四壁空空,就知道李家明所言不虛。


    “那你也夠厲害了,換成我就抓不住這種機會!”


    讚歎了一句後,董昊心裏一動,低聲道:“阿明,想沒想過讓二伯自立門戶?我看那王振國實力並不怎麽樣,何必跟他合作?”


    李家明也心裏一動,隨即又搖頭道:“昊哥,不成的。我二伯太忠厚了,隻能是輔佐人的命,他自己當不了老大的。”


    “嗯”,董昊端著茶沉吟一陣,小聲道:“阿明,如果有機會,你讓二伯和我合作怎麽樣?”


    嗯?李家明心裏開始發緊了,這昊哥挺對自己脾氣的,可真不想他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反骨仔。


    “阿明,我把你當兄弟,就不會害你二伯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家明心裏天人交戰一番,最終還是婉拒道:“昊哥,書上說,做事可權變,做人要磊落。我們無錢無勢,利用各種條件為自己謀點利,哪怕是用了點心計,隻要沒有損害他人的利益,這無關大雅。


    王叔雖然說這個工程後,要收迴我那一成幹股,但送了我二伯一成股份,還給我白開份工資,這很對得起我們伯侄了。他沒有做對不起我們的事,我們就不能背著他做對不起他的事,這是一個做人的原則問題。”


    董昊確實還不夠成熟,聽完李家明的解釋,居然把他們的底細給說了出來。


    “阿明,你這麽忠義,哥哥就沒什麽說得了。我舅舅的工程分兩部分,這隻是第一期,準備給你們縣裏的第一建築公司來做,縣裏的領導打過多次招唿。若是產品銷售順利的話,大概明後年會擴建,到時候我去跟我舅舅說說,隻要你們的報價不比其他人高,問題應該不大。”


    什麽叫報價不高?李家明前世是生意人,哪不知道招投標裏的那些貓膩?要是招標的人裏有內線,旁人想中標簡直跟中六合彩一樣難。


    這是一個還沒什麽城府的人,得承人家的情,李家明笑了笑,低聲將今天發生的一切如實相告,拜托道:“昊哥,能幫弟弟這個忙嗎?”


    董昊確實很喜歡這個小兄弟,而且非常喜歡他的坦誠相待,愉快地大包大攬道:“小意思,我們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過,阿明,哥哥給你說認真的,這些事以後不要再去操心了,好好讀你的書。我舅舅經常說,現在大家還能憑路子、靠運氣賺錢,以後得憑真本事,讀書就是學本事。你這麽聰明,要是真能考上清華、北大,肯定會學到很多東西的。


    我舅舅還說,真正能成功的人,不是指他擁有多少錢,而是指他為社會做出的貢獻。阿明,相信哥哥,你很聰明也很有經商的天分,但不要去做那些投機取巧的生意,要做我舅舅那樣的企業家!”


    董昊的話有些散亂,可認真傾聽的李家明非常明白他的意思,而且有些心緒混亂。


    在李家明的前世,多年以後在全國一片房地產大熱時,董昊的舅舅,也就是那位吳建國先生依然悶著頭做實業,事業從起家時的製藥拓展到了機械、電子等行業,成了全國頗有知名度的實業家。


    有位網絡媒體記者去采訪他時,問他的企業為什麽隻做一些利潤並不高的行業,而不去做利潤極高的地產。以他們集團的實力、影響力,完全可以用工業用地的名義拿廉價地皮,再轉手去做房地產。已經年過花甲的吳先生,隻是微微一笑,淡然道:‘我不是商人,我是實業家。’


    商人與實業家除了大家都逐利之外,最大的區別在於:商人唯利是圖,而實業家有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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