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供著孔子像,殿角有幾個體麵的小廝恭立,側麵有一個木製樓梯蜿蜒而上,李管家道:“幾位少爺請上樓,王爺世子和洪先生都在上麵候著呢”宗民牽著蕙畹率先走了上去,一走上樓,首先就是眼前圍著四扇屏風,上麵是工筆的梅蘭竹菊四君子,高雅而不俗,有個白麵無須的中年男子,在哪裏候著,一見他們就笑了道:“王爺和世子剛才還說呢,可就到了,來,跟著雜家來吧”公鴨桑音聽著有些尖利,蕙畹想這位大概這就是王府的大管家那個周公公了吧,幾人恭敬的走了進去,入目是明亮的光線和通敞的大殿,好個讀書的所在,兩側的長窗如今都已經打了開來,清晨的朝陽直接透進了殿內,使得這裏明亮而溫暖,左右恭立著幾個俏麗的小丫頭,殿裏氤氳著隱約而清新的香氣,也分辨不出是個什麽香型。

    周公公引著他們走到了東側,東側上首正中間放置了一個長案,後麵是個寬大的太師椅,下麵正中也放著一個長案和椅子,後麵依次放置著幾張小一些的桌椅,每個卓字上麵都放置著文房四寶,中間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穿著月白袍子的男人,側麵和下首也站著許多人,蕙畹還沒看清楚,宗民已經拉著她跪在了地上,參見王爺和世子以及那個洪師父。

    平安王楊奇和世子楊紫安,甚至一代大儒洪先生,以及幾個陪讀的公子們,都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蕙畹,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皆因她年齡真的太小了,在幾人中太顯眼,楊奇微微抬手道:“起來吧”幾人站起來,蕙畹略略抬頭,才看清楚眼前的一眾人,中間的男人會是平安王嗎,至少蕙畹覺得不大像,風華霽月,高雅卓絕,雖然穿著蟒袍係著玉帶,卻沒有位高權重的赫赫威嚴,顯得非常平易近人,而且看起來身體不大好的樣子,身側立著一個十二三的男孩,束發金冠,穿著一件雨過天青色的袍子,上麵繡著精致的雲紋,腰下係著幾個香袋玉佩類的玩器,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比搏武還要俊秀些,眸光盯著自己,雖然充滿好奇,但是也有些不經意的高傲。

    旁邊有一個白胡子的老儒生,青衣儒袍尊重正派,下首有三個男孩,最大的一個大約十五六了吧,小的看著和搏武差不多,應該是另外的幾個陪讀吧,就是那個賀總督的公子和知府大人的少爺,不過那個最大的真的很不錯,蕙畹不禁多看了他兩眼,不是像周圍幾個稍嫌稚嫩的小正太,文雅俊秀中透出一股難得的英氣,顯得頗有男兒氣概,楊奇衝著蕙畹招招手道:“你過來我瞧瞧,洪先生,他大概是你收的學生中最小的一個了吧”洪先生微微皺皺眉道:“是太小了

    些”周公公牽了蕙畹的手,帶著她上了台階,地麵上都鋪著厚厚的地毯,所以也走起路來也沒有聲息,站在平安王身前,蕙畹又微微躬身見禮,楊奇卻拉過她的手仔細端詳了片刻道:“真是個漂亮的孩子”說著衝洪先生笑了笑道:“你不要看他年紀小,張老太爺說她讀的書可不少”洪先生本來聽說有一個才四歲的來陪讀就不大滿意,畢竟他知道世子的程度,不能講那些蒙學的東西,所以想著看看如果程度跟不上,就讓他迴家去念書,在自己這裏也是白浪費了,現在看到蕙畹,雖說舉止沉穩大氣,但真的太小了些,恐還不到四歲吧,聽說讀過不少,洪先生也是不大相信的,遂起了難為她的念頭,想著讓她知難而退,於是看了蕙畹幾眼道:“你都讀過些什麽書”蕙畹道:“讀的都是些沒大用的雜書,正經的四書五經並不曾通讀”宗偉在下麵忙道:“迴王爺、先生,博蕙她厲害著呢,爺爺說她出口陳章呢”楊奇和洪先生不禁莞爾,洪先生又看了蕙畹一眼目光一閃道:“出口成章這到難得”說著四處看了看,右側是自己住的竹園,對著門有千竿翠竹,不禁計上心來,縷縷自己的胡子道:“我來出一個對子你來對,若對上了,我就收了你,若對不上就迴去蒙學裏再讀幾年”蕙畹一愣心道還要考試,餘光看了一眼後麵的幾個人,臉色都有些焦急,如今即使自己不想考也不能吧,遂恭敬的道:“請先生賜教”洪先生點點頭,指了指側麵道:“你看我住在哪裏,大門正好對著翠竹,我的上聯就是:“門對千竿竹”蕙畹不禁笑了,心道這樣的對子在現代不知道被演繹過多少迴了,原來竟然是出自這位的口中嗎,於是故作思考了下道:“我屋家藏萬卷書“楊奇笑道:“好!對的好,對的即工整又雅致”洪先生一愣,沒想到她真的能對出來,而且這麽快,遂起了真正考究之心,勢必要為難一下她,想到此,開口笑道:“可是明日我就命人把院裏的竹子都砍下去一節,我的上聯就改成‘門對千杆竹短’”後麵的幾個孩子和世子都不禁低聲笑了,蕙畹也調皮的眨眨眼道:“那麽我也添一個字,就是屋藏萬卷書長”洪先生促狹的道:“那麽後兒,我讓下人把竹子連根都挖了,我的上聯再添上一個字‘門對千竿竹短無’”蕙畹不禁笑了開口道:“那我也添上一個字,就對家藏萬卷書長有”平安王楊奇哈!哈!哈!笑了起來,站起來拍拍洪先生道:“這會兒洪先生沒詞了吧,這個弟子雖然年紀小些,本王瞧著,倒是你這幾個弟子裏天分最高的也未可知”洪先生也笑了,伸手摸摸蕙畹的頭道:“是個通透機靈的材料,沒準將來真是朝廷的棟梁”楊奇笑了對蕙畹道:“

    你還不快拜些你師父,這是收了你了,本來先生和本王說了,不收十歲以下的學生的,你可是開了先例,將來蟾宮折桂金榜題名也指日可待啊”蕙畹急忙上前跪倒重新行禮,洪先生倒是坦然受了,後麵的宗民宗偉和蕙畹的兩個哥哥,互相看看,都不覺暗笑,宗偉湊近搏武的耳邊道:“還金榜題名,我看這輩子,都沒指望了”宗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迴頭看著蕙畹不禁也笑了,她的確很聰明,楊紫安歪頭看了蕙畹幾眼道:“父王,不如就把這副對聯寫了,讓人貼在竹園裏,豈不有趣”楊奇一想也對,周公公急忙一揮手,兩個俏麗的丫頭上前來鋪好紙張,楊奇看了一眼蕙畹,蕙畹不禁一驚,心道這位王爺不是想讓自己寫吧,自己的字可是萬萬貼不出去的,楊奇看她露出害怕的眼神,不禁想起張老太爺說的話,這孩字若說有什麽缺點,就是字練的不是很好,看來是真的,微微挑眉拿起筆飽蘸香墨,在紙上寫下了兩幅對聯:“門對千竿竹,屋藏萬卷書”平安王的字俊秀清雅,蕙畹覺得雖然看著比皇上的字要好看,卻沒有那股子君臨天下的霸氣,平安王寫完了,抬頭看著洪先生道:“洪先生,我讓下人們篆刻的時候留下兩個字的空處,等哪天讓下人砍了竹子再添上短無兩字可使得”洪先生和幾個孩子都笑了起來,洪先生看了蕙畹一眼,滿意的微微頷首。沒幾天幾個孩子就基本熟了,賀總督的兩個兒子,大的就是那個英氣的男孩,叫賀伯之,十五歲,小的叫仲之和宗民博文還有平安王世子楊紫安一般大,知府的公子叫沈言鵬,和宗偉博武一邊大。蕙畹理所當然最小。

    不知道楊紫安看上蕙畹那裏了,從第一天起就對她頗為照顧,蕙畹猜大約是沒有兄弟姐妹的緣故,蕙畹原沒想到,記得封建時代的男人們,凡是有些地位和金錢不就是三妻四妾的嗎,宗民宗偉說,他們京城的家裏,如今就有幾個姨娘生的弟妹,可是楊紫安貴為世子,卻是個獨苗豈不奇怪,這是迴家來聽父母說閑話才知道的。

    據說這個平安王胎裏帶的身體不好,雖正妃側妃侍妾有幾個,卻在子嗣上由是艱難,到了小三十的年紀,王妃才做了胎生下了世子楊紫安,所以甚是鍾愛,加上平安王和皇上關係親厚,世子被當今皇上視作同胞,可以想象的出,世子必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但是平安王卻並不著實溺愛,時常親自教導,故也很有教養,並不依勢欺人,受到頗多讚譽,而且聰明機敏處,更比同齡人高出一大截。

    蕙畹不禁想起楊紫安看著自己微笑的樣子,的確,那種通透和從容的風度自是和旁人不大相同,畢竟

    是出身皇族,蕙畹覺得,他隱於內的犀利定然不像表麵上那麽溫和親切,就像平安王一樣,爹爹說過平安王曾頃刻間就穩定了朝綱,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個親切溫和的人。

    總的來說,上學的生涯對於蕙畹來說苦大於甜,因為一開始的賣弄,使得洪先生較了真,對蕙畹的要求甚至比對世子還要嚴格些,看那意思,勢必要把蕙畹培養成為一個他心目中的棟梁之材才罷休,偏偏蕙畹是個最會取巧的,在那些正經學問上,隻知毛皮罷了,所以洪先生沒少生氣,洪先生覺得,蕙畹之所以背誦不下來這些正經文章,完全是沒用心的緣故。

    洪先生深深相信蕙畹是聰明的,所以罰的也比旁人嚴厲,往往別人背不下來就抄十遍,蕙畹如果背錯了,那就是二十遍,令蕙畹不禁有些哀怨,到了後來,蕙畹甚至一度有些後悔了起來,後悔自己不該來湊這個熱鬧,這簡直就是受罪嗎,不過還好,有幾個槍手,仿著她的字替她抄幾遍來湊數,蕙畹清楚,洪先生也是知道的。

    但是蕙畹自有對策,每次到了交作業時,蕙畹都會用現代的知識,把通篇文章做個詳盡的解說,適當的闡述一些精辟的觀點,洪先生通常就會欣慰的點頭,放過她,其實洪先生那裏知道,背誦蕙畹的確不行,要是講的話,蕙畹卻在行,因為她在現代時,她最喜歡看的就是百家講壇,那裏麵把這些四書五經,名著經典講的那叫一個透徹,而且論點新鮮有趣,洪先生這個老古董當然覺得好了。

    小叔議親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無論古今,清明都是一個非常值得重視的日子,平安王要攜帶世子迴京城祭祀,洪先生也就放了假,幾個人親自送了世子上路,才各自迴了家中,洪先生平常的課業頗重,這一次倒是令幾個孩子鬆散鬆散的好機會,不止皇族,蕙畹家也要準備著去上墳,張家的墳塋地在張家村的村西頭,聽爹爹說張家的祖墳原不在這裏的,現在的是三代前遷過來的,不管怎樣,這次也算是第一次衣錦還鄉了。

    雖說離開的時間不長,但是劉氏和張雲卿對這次迴鄉都非常重視,張雲卿看了博文博武躍躍欲試的樣子,遂開口道:“我們提前一天迴去,我也陪著你去嶽母家走走”劉氏遂高興起來,這一離開張家村,離得繞河村遠了,除了在平安城了開了買賣的三哥,劉氏確實有個把月沒看見劉老太太了,畢竟想念些,劉三哥在平安城西城開了一家油坊,因為有劉氏的入股,開的很有模樣,雖說剛開沒多久,先前有幾個府裏的大客戶,所以倒也不會賠了去,

    但是畢竟在城裏根基淺些,所以隻有劉三哥一人借住在蕙畹家裏,所以這一次一起迴去了。

    清明節前一天,蕙畹一家就收拾了妥當了,自己家裏有一輛馬車,又去車行雇了幾輛,蕙畹仍和爹娘坐在前麵的車裏,劉三哥和車把式坐在車轅上,小叔博文博武做在後麵,最後的幾輛車裏是吳貴並幾個跟去伺候的小廝和使喚的婆子,也是浩浩蕩蕩的一對人。

    蕙畹這次也恢複了女孩的裝扮,因是清明,穿的很素淨,不過蕙畹反倒喜歡,她向來對大紅配大綠非常反感,起先因都是劉氏做主給她縫衣服,她的意見通常是被忽略的,不過以後自己大了些,應該會多少尊重些她的意願了吧。

    蕙畹看著娘親的肚子,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竟如吹氣的一般鼓了起來,他們舉家遷進平安城的時候,還不大明顯,現在卻已經如扣了一口小鍋在肚子上似的,蕙畹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劉氏笑道:“婉兒希望是弟弟還是妹妹”蕙畹抬起頭堅定的道:“希望是妹妹,可以和我作伴”現代的時候,她們這一代人都是獨生子女,從小非常孤單,因此很羨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如今雖有博文博武,可是如果有一個小妹妹跟在自己身後,叫自己姐姐感覺應該很不錯,張雲卿也點點頭道:“我也希望是個女兒,也許會和我們婉兒一樣聰明呢”劉氏看了蕙畹和丈夫一眼笑了,蕙畹掀起車簾向外望去,已經出了平安城,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在天邊一團紅紅的掛著,如一個大大的鴨蛋黃,可是官道上已經有了許多來往的行人,有挑著擔子的,有徒步而行的,還有馱著東西驢車,遠處可以看見交錯的阡陌小路,和清晨淡淡的薄霧以及隱在其後的樹林,也有像他們這樣拖家帶口的人家。

    接近正午的時候,遠遠望見了張家村,村口仿佛有一大推的人在,到了近前才看清楚,果然都是村子裏的鄰居們,帶頭的是給張家看房子的青山一家,吳貴帶著幾個小廝過來伺候的張雲卿夫妻下了馬車,蕙畹被一直坐在車轅上的劉三哥抱了下來,青山家的上前一步道:“吳管家前幾日遣了人來收拾了屋子,說是今天到,我們可就盼著了,這不今兒就來了”劉氏忙道:“青山嫂子費心了”青山家的笑道:“俗話說的好遠親不如近鄰,如今張老爺當了官,我家業跟著體麵呢,走吧,進院子瞅瞅去,看看和你們走時可一樣不”博文博武率先衝了過去,張雲卿扶著劉氏,雲昊牽著蕙畹走了進去,劉三哥在後麵和吳貴指揮著小廝們把帶來的東西和禮物搬到裏麵去,吳貴是個精明的,得了張雲卿要迴來上墳的信兒,早早的就遣了兩個

    小廝來提前收拾了,並給左鄰右舍捎了口信,勢必要令張雲卿覺得風光了才好,所以才有了鄉親們在村口迎接他們,兩個院子也比他們走時要整齊些。

    蕙畹走進院子,就看到博文博武圍著院子裏的桃樹來迴的轉著,看到蕙畹進來,博武道:“婉兒快來,你看咱們家的桃樹比世子院子裏的那兩顆長的還好些,是不是”蕙畹走過去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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