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這小鬼三不五時的來找秋娘,秋娘被弄得不勝其煩,被昭雪姑姑撞見,還誤會了她一場,“秋娘啊,想接近聖上難則難矣,你也不要去接近才十三歲的遂王啊。”

    “是他像趕不走的蒼蠅一樣找來的啊,幹嘛說得我跟誘拐兒童一樣。”秋娘在心裏悲歎。

    這天午時剛過,秋娘看見宇兒一路小跑來到歌舞局,神色慌張,連忙招唿她坐下。

    宇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不好了姑娘,出事了。”

    秋娘拍著她的背說:“別慌,喘口氣再說,誰出事了?”

    “我聽人說曹德妃寢宮的宮燈燃了,倒是沒出什麽大事,隻是把曹德妃生的小帝姬嚇得哭了一整夜,袁寶兒現在不是內仆局掌管燈燭的姑姑嗎,她已經被捉了,怕是快沒命活了,好歹她幫過咱們,我是個沒主意的,來問問你有沒有法子救。”宇兒一口氣說完這段話。

    秋娘有點暈眩,不過是一個宮燈燃了就要殺人,那宮燈它愛燃就燃關袁寶兒什麽事,宇兒說得不錯,袁寶兒在她落難的時候幫過她,這事她肯定該管。

    “我想辦法,宇兒你別急。”她正勸著宇兒,一個宮女走進來說:“秋娘,遂王又來找你了。”宇兒一聽趕緊迴避了。

    李宥高高興興的走進來,迎上秋娘一張慘白的臉,一嚇不由得收斂了許多,“秋姐姐你怎麽了?”

    秋娘一伸手,一個玉佩躺在她手上,這是她最值錢的私人財產,是以前在久香館的時候忍痛花錢讓工匠做的,玉佩上刻著一個“夏”字,她真怕自己被秋娘啊秋娘的叫久了真的忘了自己姓夏。她對李宥說:“我的玉佩送你。”

    “既不是過節又不是本王壽辰,你為何要送禮?”李宥接過來一看,“這玉的成色倒還過得去,怎麽刻一個夏字,不刻杜字也該刻個秋字啊。”

    秋娘在心裏說:“你以為我想送你啊,便宜貨拿不出手,貴重點的簪子鐲子你又用不著。”她嘴上說著:“刻什麽字不是重點,這是我最貴重的東西。”

    李宥有一瞬間感動的表情,不過立刻悟出點什麽,問她說:“是不是有什麽事要求我,先說好,小事還成,大事麽,這麽點禮是不夠的。”

    人命關天這關頭,這小鬼卻給自己擺譜,秋娘急的快哭出來了。

    李宥看見秋娘的表情,心裏知道她是認真了,也不再逗她,正色說道:“說吧,什麽事?”

    秋娘把情況告訴了他,然後說:“那位姑姑是我的好友,眼見著就要沒命了,請遂王幫忙給郭娘娘說一聲,請她找曹娘娘通融通融。”

    李宥站起身來,“再多轉幾圈人就真的沒命了,饒一個宮女的命又不是什麽大事,曹母妃一向善待太子和我們諸王,本王親自去找曹母妃,相信這個薄麵她是會給的,你別著急。”說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宮女的命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大事麽,這話讓秋娘涼徹心扉。

    當天晚上得到消息,袁寶兒被革掉職務,重新調迴雜役局,第二天一早,袁寶兒找來了歌舞局,看見秋娘就要拜,秋娘拉著不讓她拜,“你幫過我,我們扯平了。”

    袁寶兒淚如雨下,拉著秋娘的手說:“我的命是你揀迴來的,以後你若有事需要幫忙,妹妹我萬死不辭。”

    秋娘搖搖袁寶兒的手說:“同在宮裏做事,互相幫忙的事是少不了的,你別往心裏去,我現在不就有事要拜托你嗎,我知道你是個機靈的,以後在雜役局多幫我關照著宇兒,那丫頭是個實心眼。”

    袁寶兒不住的點頭,放開秋娘的手,“我說一個秘密給你聽,從前一個要好的采女告訴我,那姓曹的賤人不守婦道,被我要好的采女無意中聽見她私會男子,從談話內容聽來她那情人應該是某個皇子……”

    秋娘趕緊拿手捂住袁寶兒的嘴,四處張望著看有沒有人在附近,袁寶兒拿開她的手,滿臉怨恨的說:“秋娘,我發誓我說的是真話,並不是出於報複來造她的謠,告訴我這件事那名采女可能被曹妃識破,不久後便失了蹤,八成是被姓曹的害了,昨日我關在死牢裏,一直在後悔以前為什麽要對這事守口如瓶,倘若我也死了,這秘密便無人知曉,一定要把它傳出去。”

    秋娘雖然暗暗佩服袁寶兒的膽識,卻勸她說:“現在傳出去我們都是死路一條,此事急不得,隻可等待時機。”

    送走了袁寶兒,秋娘想起李宥那小鬼,平時雖然莫名其妙,關鍵時刻還是仗義的,這讓秋娘覺得稍稍寬慰,不知袁寶兒所說的皇子是哪一個,李宥是郭貴妃所生,曹妃應該沒這膽子,此人不可能是李宥,想起李宥說曹妃一向善待眾皇子,看來袁寶兒的話未嚐不可信。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春,憲宗皇帝的三十一歲壽辰臨近,或許這便是昭雪姑姑所說的機會來了,秋娘給自己很大的壓力,成天忙於練習歌舞和盤算著怎麽才能出眾。

    這一天,李宥又找來了歌舞局。秋娘急匆匆的來見他,一邊說:“我不是告訴過你最近我很忙,沒功夫陪你玩麽。”

    李宥眨著眼,一臉無辜的表情說:“可是今天是我十四歲壽辰啊,我來告訴你一聲。”

    秋娘脫口而出,“原來你和你父皇的壽辰挨得這麽近。”腦子裏成天想的這事,也難怪她會脫口而出。

    李宥臉色頓時發沉,“難道你也和後宮裏其它女子一樣,滿腦子裏都是父皇?”

    秋娘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說這等大不敬的話。

    李宥的聲音逐漸大起來,“我本來是想來告訴你,我十四歲了,可以娶王妃了。”

    秋娘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發了一陣呆才懂他的意思,可是秋娘因為有自己的打算,長久以來都隻當他是小輩,因為自己的打算若是成功了,這小鬼就得叫自己一聲母妃了,她怎麽可能對他動情,更不可能接受這種感情。

    見她沒說話,李宥繼續高聲說:“就因為他是皇帝嗎,而我隻是個王爺,他還剛剛將我長兄李寧立了太子,我永遠隻能是個王爺,所以你不可能答應對不對?”

    秋娘說:“蒙遂王錯愛……”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李宥的話讓她覺得自己很可恥。血淚的教訓,昭雪姑姑的勸告,這些促使她調整心態接受了後宮的遊戲規則,突然遇到這種事情,她隻覺得命運太愛捉弄自己了。

    “還給你!”李宥拿出秋娘送的玉佩,伸到她麵前。

    秋娘看著玉佩發呆,這為救袁寶兒而送的禮,難不成被他當成了訂情之物,她心裏不知道是該接還是不該接,遲疑了一下,李宥終還是舍不得,又收迴了手,一側身說了句:“他要是看見你會喜歡你的,本王祝你心想事成。”

    秋娘看見他轉身離去之前臉上滿是淚,她想勸卻又知道自己不能去勸,要不然事情更沒法收場,心亂如麻的歎著氣,返迴了自己的臥房,卻看見昭雪姑姑正坐在裏麵等她。

    “剛才我都聽見了,你做得對。”昭雪姑姑觀察著秋娘的表情說。

    秋娘像是在對自己說:“也隻好讓他把我當成追逐榮華富貴之人,總不能告訴他實話,我不是為了地位,而是為了報仇。”

    “你說什麽?你是為了報仇?”昭雪姑姑的笑很冷,“你報不了仇,因為你不夠狠,若是有天你的地位完全可以決定吳妃的生死,讓你殺她,你問問你自己你下不下得了手?”

    秋娘不說話,昭雪姑姑繼續說:“今天吳妃害死了福雅,就算你真有機會為福雅報仇鬥垮吳妃,若是明天郭妃又害死了宇兒你又怎麽辦,難道真要死一個才算一個?你的目地不是報仇,是做人上人,讓你的地位高得足以保護你自己和你在乎的人生命不被他人踐踏,你要弄清楚才好。”

    秋娘聽出昭雪姑姑的話有道理,連忙對她說:“秋娘愚蠢,讓姑姑費心了。”

    昭雪姑姑輕歎了一聲,“你不蠢,你是沒有野心安於現狀之人。這性子要是改不了,我勸你趁早放棄,依著這性子做了妃嬪,若是命好也就罷了,命不好的話……”

    秋娘對昭雪姑姑的話根本無從反駁,昭雪姑姑在宮裏待了這麽久,經曆過的太多了,所以說的話句句在理,想來昭雪姑姑本人也是有企圖的,因為以前所依仗的婕妤進了太妃院失去了實權,她又沒有機會接近有實權的主子,這才在宮女群中物色有前途之人加以培養,她對秋娘的盡心指點,也不過是想有個新的依靠來鞏固自己在宮女中的地位。

    盡管如此,不可否認的是昭雪姑姑對秋娘的宮中生活而言,的確是個良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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