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益站著沒動,微微皺眉卻神態從容,他四下打量一眼沒有看到明顯的護衛,沒有看到並不代表沒有,裳公主出行身邊怎麽會不帶人。


    他沒有盲目上前的打算,隻是覺得兩天都碰到她有些詫異。


    駝背老爺爺頗有耐心,絲毫不為小姑娘的拒絕動搖:“小姑娘,要不要跟爺爺去住的地方看看,如果去過後你還不喜歡,爺爺就不找你了好不好。”


    “不好。”還在看?看什麽看!沒見過人倒黴嗎!真是的,早知道她就不挑這條街了。


    封益莫名疑惑,自己妨礙到她了嗎?但每天帶人巡視皇城是他的職務,杜絕可能出現的危害,義不容辭,即便現在換成別人,他也一定會站在這裏,確定那個女孩的選擇。


    或許更仁慈一點,他應該走過去,給女孩更好的出路,但他不是救助司的人,也不是心思善良之輩。


    不過,封益看著她突然想笑,有沒有人告訴過裳公主,她瞪人時沒有任何殺傷力,相反眼睛睜得大大的像隻炸毛的小鬆鼠一樣十分可愛。


    封益幾乎在這個念頭一閃而逝的時候急忙停止,因為對麵人的存在,不需要任何人證明她有多漂亮。


    “老爺,封大人在我們後麵。”


    老者聞言,心裏一驚,皺著眉迴頭看了不遠處的封大人一眼,心裏驟然咯噔一下,立即賠笑的向不遠處的封益友善的點點頭行了一禮,擦擦頭上的汗,趕緊轉向不合作的九炎裳,想趕緊拿下她。


    老者笑容越發和藹,直接從袖子裏掏出一錠銀子:“小姑娘,如果你跟老夫走,以後每個月你都可以得到這麽一錠銀子,不單你可以吃飽,你的家人也能衣食無憂。”


    九炎裳驚訝的看眼老者,覺得這位老爺爺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官差就在他背後呢?也太明目張膽了。


    駝背老者並不如表現的那麽輕鬆,背後的封益還是給了他一定的壓力,盛世安樂怎麽可能不齷齪,隻是做的隱蔽而已,自從封益兼任府尹和刑部侍郎以來,他們的後備力量大打折扣,偏偏封益後台過硬,青主也不敢動他。


    好在封大人從不越界,不是悲天憐人的人,否則他們就不用混了。


    駝背老者深吸一口氣,再接再厲:“小姑娘,你聽過青山嗎?青山之主管老爺子是我們的老板,我們不是壞人,隻是看你一個小姑娘風餐露宿想幫你一把,我們並不是都做不好的營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做一名侍女——”


    九炎裳突然很想笑,她腦門上刻著‘傻瓜’嗎,什麽侍女一個月可以拿一錠銀子。


    九炎裳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目光沉了下來:“我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你可以走了,如果你再試圖跟我交涉,我可要喊了。”說著已有所指的看了不遠處的封益一眼。


    駝背老者目光頓時一冷,臉上的笑容消散,如果不是封益在這裏,他就讓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看看什麽是得罪他的下場。


    九炎裳亦冷冷一笑,口氣不善:“老先生,一般這樣看我的人都死了,你還是三思而看人吧。”


    老者心裏一僵,驟然見鬼的看向滿臉汙垢的小姑娘。


    “你不相信?”九炎裳的語氣淡淡的,但隨即歎口氣:“你不用相信了,因為你走不出這條街了——”


    九炎皇一拳揍在老者臉上,兩腳踢翻她身前的五個大漢,腳踩住駝背老者的脖子,目光冷若寒霜:“妹妹,他有沒有對你說汙染耳朵的話!”


    九炎裳歎口氣:“比你說的少多了。”


    九炎皇永遠隻聽他需要的:“就是說有。”


    九炎裳轉身撤離,淒涼的叫聲直衝她的耳膜,她發現接頭的封益不見了,心想,大概是離開了。


    其實封益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應該如此,冷漠卻盡責,不知當年自己哪裏表現的失常,入了他的眼,讓他不顧身份的往她袖子裏塞東西。


    九炎裳望著湛藍的天空,聽著背後陰測測的叫聲,九炎裳也會想,多少也因為當時的身份吧,如果是今天封益看中她,也不敢做出那種事來……


    九炎皇活動著手腕,把妹妹拉到身邊:“看什麽呢?”


    “天好藍啊。”


    “恩,昨晚下雨了,所以今天比較藍。”


    封益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走,不去跟太子打招唿也沒有與公主說話,但他直覺就是離開,不想去招惹那兩個人。


    ……


    九炎裳聽說父皇讓封益待選時,羞憤不已,生氣的鼓起天大的勇氣對他父皇跳腳:“爹!你怎麽可以這樣子!讓別人知道怎麽想我!我跟他沒什麽!”


    “什麽叫寧可錯看,不能放過!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父皇你太過分了!全燕京都以為我找不到駙馬!急著把自己嫁出去!”


    “你別管誰說的!總之你可以這樣!人家是公主怎麽可以像兄長一樣還待選!你怎麽不管大哥,先給大哥待選位大嫂!”


    “嗚嗚!母後!父皇兇我!父皇兇我!”九炎裳羞憤的跑向母後懷裏,怕死的告狀:“以後讓女兒怎麽出門嗎?”想到今天封益看著自己的樣子,肯定以為她不安好心想怎麽樣他,難怪都嚇跑了,讓她怎麽見人嗎!


    章棲悅安撫著女兒瞪向還想說話的九炎落:“跟你說你的辦法行不通,你偏不聽!你弄那麽多男人待選算什麽迴事!難道還能定製個章程讓他們互相比比,最後贏的娶你女兒,你也不怕成績單太難看,裳兒的麵子掛不住!乖,乖,不哭了,你父皇不好,父皇不好。”


    九炎落冤死了,霸氣側漏的拍案而起,堅持自己為女兒想出的勉強合適的構思:“怎麽會難看!能娶到裳兒是他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他們還有意見不成!”


    章棲悅覺得他真是皇上當久了腦子都退化了:“你當是你兒子娶妃,官宦家上趕著往前送女兒!人家那是兒子!攀龍附鳳放在第二位,誰喜歡娶一個公主迴去供著!再說,男兒放在第一位的是傳宗接代,你女兒再能生也有限,比不上人家三妻四妾!”


    “他們敢!”


    “敢不敢對方也是那麽想的!你以為你是誰,是皇上別人就該搶著娶你的女兒嗎!你不是皇上還有可能!”


    九炎裳驟然不哭了,看著吵來吵去,越來越弱聲的父皇,和彪悍不減當年的母後,非常同情自己,三妻四妾什麽的,當著自己的麵說一點也不氣喘,母後還真是……嗬嗬,還真是不給她留麵子啊。


    章棲悅見女兒臉上不對,趕緊翻過來安慰:“母後不是說你不好,隻是男人有男人的想法,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公主,這於你本身的沒有關係,隻是你的身份而已,不要傷心。”


    九炎裳突然惡劣的道:“那……萬一女兒偏偏喜歡一個不喜歡娶公主的男人呢?”


    九炎落、章棲悅聞言,頓時緊張的湊向女兒,九炎落麵色尤其緊張難看:“你喜歡上誰了?誰不喜歡你?!告訴朕!”


    九炎裳嚇的急忙躲到母後身後:“女兒就是說說,沒有啦,沒有!父皇你好兇啊,嗚嗚——”


    章棲典立即擰上九炎落的耳朵:“你喊什麽!看你把她嚇得!有什麽也問不出來!乖女兒告訴娘,你喜歡上誰了,不管是誰,娘給你做主。”


    九炎落趕緊緩和好表情:“對,對,爹也給你做主。”


    九炎裳望著兩位緊緊盯著她的長輩,陡然有種捅了馬蜂窩的感覺,趕緊發誓:“沒有!真的沒有!”她以後再也不這樣尋找存在感了……嗚嗚……


    ……


    不管九炎裳怎麽不願意,公主選駙馬的事依舊鬧得沸沸揚揚,皇帝唯一的小公主,大周朝最尊貴的少女,天賜的容顏溫柔的性情,讓她的婚事如一陣旋風,刮便大周土地,輻射周邊眾國。


    求婚的人絡繹不絕,隱世之家、富貴大族、一方霸主,均向周國的小公主表達著求取的意思。


    當一個會拍馬屁的小國國王,真誠的朝見完贏徳帝後,誠懇的說:“皇上,臣下有一個小兒子,騎射琴書均屬一絕,是我們國家不可多得的猛士才子。


    小兒自從見過公主的畫像後,心中傾慕,讓臣下傳話給皇上,我兒不求駙馬正位,願得一夫郎足以,以公主天縱之姿,世間哪位男兒配獨自擁有,當受世間好男兒一聲追隨!”


    “好!”九炎落豪情萬丈,誇他女兒就是誇他。


    陪坐的眾臣,聞言臉上頓時露出僵硬的表情,不知該不該附和皇上迎合這位馬匹拍的賊溜的男人。


    皇上也很極品,一女兩夫很好看嗎?!皇上竟然容許這位國王說完,確定不是褻瀆公主而是恭維公主?


    九炎落當然認為是恭維,隻要是真這樣想的並打算以身作則這樣做的,就是對他女兒最好的尊重!他相信封國國王不是妄言,所以欣然接受。


    這一接受不要緊,周國很多臣子坐不住了,恨不得趕緊把自家兒子嫁出去,不讓皇上看中!不對,是娶娘子,走出待選行列!皇上什麽事做不出來,說不定真能給公主選兩個駙馬。


    ……


    九炎裳最近都不敢出門,以前被認出來,也就認出來了,現在被認出來簡直太尷尬了,尤其是遇到年輕的官員,一個個把腦袋耷拉到膝蓋上,唯恐她看到他們的樣子;殷勤些的會不經意的往上湊,含沙射影的說可以做小。


    九炎裳自認從小到大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上輩子傳些閑話亦羞憤不已,想不到今天落得這種地步,饒是九炎裳承受能力強,也被父皇弄的哭笑不得。


    章棲悅見女兒不開心,就不會讓九炎落痛快,把他關在門外三天後,九炎落送出了一個重磅炸彈:“公主怎麽了怎麽了!怎麽就辱沒那個名士了!如果朕說外孫子也可以是太子,他們是不是就不膩歪了,往上趕著不要命的娶朕的女兒!”


    最不幸的是這句話傳出去了。


    被皇後徹底關在門外的九炎落,險些把九炎皇扔進地牢裏,打的他再也不敢亂說話,他的話能傳出去,除了九炎皇沒人敢挑釁他!


    棲悅不會亂說,女兒更不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除了九炎皇這腦子長歪的東西誰敢給他添堵:“九炎皇!你有本事永遠別滾迴來!永遠別滾迴來!”


    九炎皇站在夜色明媚的皇宮之外,覺得唿吸順暢心情很好,為什麽不能傳出去,看那些在背地裏說她妹妹一珠多匣有違倫常的人,怎麽死!如果妹妹的子女有繼承大統的權利!哈哈!哈哈!他如果再不婚,誰他娘還敢說她妹妹‘有違倫常’,誰他娘還扭扭捏捏的裝君子,還不跟打了雞血一樣往上衝!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很有道理,這個傳言流傳出去後,多少人等著皇上在大殿上表態,隻要皇上鬆口,燕京所有男兒任憑小妹你挑選,絕對沒有人家敢放屁!


    九炎皇心情不錯的張開雙臂,深吸一口氣,快速躍起,消失在巍峨的皇宮門前。


    ……


    第二天晚上,九炎裳武裝整齊,氣惱地溜了出來,她非把她哥的腦子撬開看看不可!


    軒轅史師送完朋友歸來已經很晚,明亮的月色掛在天上,宛如明鏡,他的心卻異常沉重,過早的承擔生活的無奈和艱辛,讓他比同齡人更加謹慎早熟。


    九炎裳沒想到會遇到他,或者說她從來沒準備好心情遇到他,因為對軒轅史師,她自己也弄不懂該用什麽心態去麵對。


    她利用過他,讓他成為擊垮他母親的最後一根稻草,她隱瞞過他,扮演著無辜的妻子,卻陷害他的生母。


    她不止一次問過自己,對軒轅史師她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如果沒有為什麽初次醒來的幾天,還會在夢中下意識地叫他的名字。


    九炎裳看著前方熟悉的身影,目光微微渙散,神情不複往日的明豔亮麗,好似時光一瞬間抽幹了她的活力,讓她變的茫然。


    九炎裳想或許她恨朱遊,或許當時懵了心,也恨是朱遊兒子的他。所以不顧一切,毫不後悔,拋棄夫妻情分,摒除兩人的關係,理所當然的讓他成為她手中第一粒棋子,利用的心安理得。


    可,軒轅史冊有什麽地方對不住她,她就敢說如果換成母後想害死軒轅史師,她就能跟他站在一條線上對抗母親嗎!


    九炎裳垂下頭,微不可查的落寞在她多年來歡快的心裏蕩起她忽略很久的問題,是什麽讓她連最後軒轅史師的死也預料到了?是什麽讓她覺得自己死,軒轅史師一定會活不下去?是什麽讓她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


    而她竟然在墳前看著他自殺後鬆了一口氣,心裏被大仇得報的痛苦占據,不曾看地上的人一眼。


    是她冷血嗎!因為自己從小過的小心謹慎就懷疑所有人的動機,甚至當看不到當時軒轅史師掙紮在她和朱遊之前痛苦的臉,決然的實施自己的報複計劃,事後又理所當然的享受自己的此刻的幸福,繼續把朱遊逼到絕路。


    九炎裳想到此,抬起頭望望天空明亮的月亮,把心裏的陰暗逼迴去,唿吸著當下清晰微冷的空氣,讓大腦重新冷靜、心神放鬆。


    她想,她真的冷血的,所以軒轅史師,你輩子再也不要認識我,再也不要遇見我,找一個你愛的女人,付出值得你珍惜的感情。


    九炎裳轉頭,輕輕的邁出堅定的一步,她不會迴頭,絕對不!不管那個男人曾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過她怎樣的溫暖和寵愛也已經過去。


    “姑娘……姑娘……你沒聽見嗎!前麵官兵抓人!趕緊躲進來!趕緊!”軒轅史師焦急的看著杵在路中間的女子,見他喊了半天,對方傻愣愣的還是不動,心裏一急,衝過去拽住她,帶入茶樓。


    茶樓在兩個剛一進入立即關閉了門窗,外來傳來劈裏啪啦落窗的聲音,和人們競相躲避的喧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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