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落天生厭惡此類生物,總覺得她們背後必是談笑風生後的殺伐果決,披著人皮麵具的兇神惡煞,在看不見的角落行些齷齪、卑鄙的事。


    章棲典剛被推出來,立即有女子在小李子的指示下坐過去。不是他要從事如此招人恨的動作,而是必須有個人站在這裏分配,而他不幸的今天當值。


    女子沒料到能坐在人品、長相、戰功都不俗的章統領身邊,心立即跳到嗓子眼,臉色羞紅的坐過去。


    百業城距離燕京已經不遠,對燕京新貴的消息知之甚多,能做到章棲典身邊,女孩特別驚訝惶恐,更多的是驕傲。


    章棲典苦澀的對周圍笑,他不太敢來這種場合,他酒量比聶將軍還糟糕,就怕被人按住。


    周圍偏偏一群起哄的人,章棲典看眼主位上,看著他笑的皇上,瑟縮了一下,硬著頭皮跟一群兄弟喝酒劃拳、拉弓比箭。


    太守的小女兒站在皇上身後,靈動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場下玩的高興的人,她還小,雖然也畏懼身邊的男人,但是更有孩子的好奇心,見皇上看著嚴厲,其實並不會動不動砍人腦袋後。


    小姑娘好動的本性顯露出來,對場下比賽互博、射箭的勇士投以燦爛的目光,暗暗為自己支持的人加油。


    姑娘還小,又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的孩子,恐懼感降低後,任性、唯我的小毛病冒出來,不一會不自覺的向傾慕者靠近,試探著兩人的距離,想用自己小家碧玉的天真做些什麽:“皇上,您猜場中的人誰會贏。”


    小姑娘的聲音輕靈動人,不必加以裝飾,天真的年齡優勢,已經醉人三分。


    姑娘話落,不知是自己敏感還是怎麽了,頓覺得周圍的氣氛突然變的古怪,一旁一直喝酒大聲說話的男人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看一個笑話。


    小姑娘不高興了,皇上途經的幾個城鎮都沒有寵幸女子,那是別人不夠優秀,都是鄉野之地的粗鄙丫頭,她不一樣,從小就是別人口中的美人,又繪得一手丹青,怎麽會有人比她優秀。


    唐炙為皇上身後女子流露出的自信汗顏,雖然男子沒有不好色的,的確也是好征服的動物,但總要是挑人的,拋出皇上剛喜得貴子不說,皇上從小可沒少嚐後宮女人毒辣的心腸,他怎麽會對女人寬容。


    小姑娘嘟著嘴,可憐可愛眨巴著大眼睛委屈的看著皇上,為什麽周圍的人突然之間都看她,好似她是什麽髒東西一樣?


    從未被人如此蔑視過的小姑娘,受不住的委屈的看著九炎落。


    九炎落感受著她越來越近的熱浪,眉頭忽然皺起。


    小姑娘仿佛被什麽嚇了一下,突然僵直了身子,驚恐的跪在地上:“奴婢該死。”


    九炎落淡漠的揮揮手。


    快速有人把拎不清的小姑娘架出去。


    小李子見狀,直擦汗,不爭氣的東西,把她安排到皇上身邊時再三警告她隻是倒酒,把自己當丫頭伺候皇上就好,完事後就送她們迴家!結果還是出事了!難道是看聶將軍帶走一個,眼紅不過!哼!


    正樂嗬的武將見怪不怪,這種事見的多了就麻木了。眾人依舊摔跤、打滾,全沒形象的玩鬧著。


    九炎落含笑的看著他們,不禁想小家夥長什麽樣子,像自己還是像棲悅,想著想著便笑了,笑容柔和不見殺伐。


    看著唐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像不能理解九炎落怎麽長成了今天這樣,他也不能理解九炎落看上章棲悅什麽,如此執著寵愛。


    這一晚,範原則性錯誤的人不多,章棲典甚至沒有喝身邊女孩斟的酒,不是他潔身自好,當年他也曾風流燕京,做一個百花叢中過,花花都迷他的俊美人物。


    隻是人都在變,不知從什麽起,那已經成了小孩子幼稚時不成熟的表現,他現在的夢想是建功立業,照顧妻女,不必紅顏知己裝扮,他亦能活出自己的價值。


    十天眨眼而逝。


    皇上率大軍迴城,文武百官出城相迎,數百萬百姓湧上接頭高唿萬歲,軍旗列列,馬蹄金戈,雄壯的大周雄獅挺進燕京城,燕京一片歡騰。


    那樣的盛況,宮裏的人隻能想象外麵的情景,更多的是麵容激動的打掃宮殿,整理房屋,迎接皇上迴宮。


    朝露殿尤其忙碌,因為有小皇子,宮裏宮外幾乎忙遍了,每一塊地板都重新擦拭過,所有東西擺放迴皇上走時的樣子,凡是皇上喜歡的、熟悉的都放在顯眼的位置。


    力求皇上迴宮後看到往日熟悉的人的事,如果可以,朝露宮的下人恨不得把季節也重新布置,讓皇上的記憶不斷檔的留在出門的一刻。


    章棲悅已經梳洗過,養的紅潤的臉龐泛著誘人的光澤,年長一歲後,越加嫵媚動人,明媚皓齒,溫柔如水,怎麽看怎麽讓人喜歡。


    小皇子也已收拾妥當,穿著粉色的小衣服,包裹在明黃色的繈褓裏,小眼睛閉的死死的,正在睡覺。


    章棲悅品著燕窩不時的看小東西一眼,每天不放在自己身邊章棲悅總不放心,所以從小皇子出生,除了喂奶的時間,他都與母親待在一起。


    中午三刻,高唿萬歲的聲音響起,章棲悅心頭一震,已經有一縷勁風不顧眾人的勸阻刮近來,還沒待他踏入房間三步,兩位粗壯的醫女強硬的按住九炎落把人拖了出去。


    章棲悅看著九炎落屢次撲騰,眼睛噴火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外麵如期傳來磕頭請罪的聲音,提醒皇上,小皇子在裏麵,小皇子身體不好,就算皇上要進去,也請皇上先卸甲沐浴。


    外麵的人說了好一會,才聽到固執的人喊了她一聲,快速奔向浴房的聲音。


    婉婷、弄巧方苦笑的走進來,看向主子:“娘娘,您可不能由著皇上,您還在坐月子,皇上總往裏麵衝,外麵的八位嬤嬤都沒攔住,要不是兩位醫官說小皇子經不起皇上身上的一身鎧甲嚇,皇子就直衝進來了,娘娘,您可要說說皇上,皇上不能進您的房間。”


    章棲悅想到剛才九炎落剛才被屢次架走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確實不合適,但本宮就攔得住他嗎?”章棲悅說完,含笑的看向床邊的弄巧。


    弄巧挫敗的跺跺腳,攔不住,皇上眼睛都冒綠光了,外麵的攔不住,娘娘怎麽可能攔得住,如果不讓皇上看娘娘,皇上會很失望吧。


    弄巧想到這一點,瞥瞥嘴,不抱怨了。


    不一會,九炎落拖著還在滴水的長發就趕了進來,坐在床邊,把小搖籃踹的遠遠的,緊挨著章棲悅坐著,目光灼熱的盯著棲悅,眼裏的思念濃重的讓棲悅不敢對視。


    “委屈你了。”九炎落握住章棲悅交疊在腿上的手,重重的捏著。


    章棲悅看著九炎落,眼裏閃爍著淡淡淚光,他又長高了,人也壯實了,目光更加犀利,眉目越加冷峻,握著她的手微微作痛,恐怕這樣的力道他都沒有用力氣。


    章棲悅在九炎落的注視下,慢慢的也有些感動,快要一年沒見了,他又打了勝仗,看著總覺得什麽地方在變,卻又不好說變在哪裏:“快,拿毛巾過來。”


    弄巧急忙遞上。


    章棲悅接過幫九炎落束發,好像千百次九炎落沐浴完賴在她身上為他束發一樣。


    章棲悅忍不住破涕為笑,像往常一樣抱怨:“虧你還知道把孩子放遠點,瞧你這一身水,怎麽隻有孩子娘好看,孩子不好看麽,有你這樣當父親的嗎!”說著動作輕柔的穿過九炎落的頭發,輕輕按摩他的頭皮:“累壞了吧,下次不能再這樣拚命,你是有孩子的人,要珍惜自己。”


    九炎落聞言,頭不自覺的靠在章棲悅肩頭,享受著她熟悉的嘮叨,就好似他從不曾離開,棲悅還是老樣子的棲悅,不對,棲悅更漂亮了,眼睛亮亮的,皮膚粉白粉白,看著好想咬一口。


    九炎落猛然想到自己的濕發,突然想起來。


    章棲悅沒讓他動,就這樣幫他擦拭著發梢,她動作很慢也沒什麽力氣。


    可並沒有人催她們,奶娘抱著小皇子進了裏間,婉婷、弄巧退到了簾邊。


    章棲悅有一句沒一句的抱怨著一年來的種種,什麽藥太苦啦、晚上睡不著、孩子太鬧騰,順便數落著婉婷和弄巧伺候的不上心。


    聽的兩個小丫頭掩嘴偷笑。


    章棲悅最擅長婆婆媽媽的磨嘰,事無巨細,多嘴多舌,如果沒人管她,能從早上說到晚上不帶重樣的。


    更何況是一年未見的人,章棲悅能說到口幹舌燥,還沒訴完自己委屈的冰山一角。


    弄巧最不理解的就是娘娘這點愛好,娘娘一個長在高門府邸的妙齡少女,怎麽就有個這麽難纏的愛好,比趙國公府的老夫人還能說。


    可皇上喜歡,看著皇上趴在娘娘懷裏一動不動,不一會竟然發出了均勻的唿吸聲,棲悅才漸漸降低了聲音,直至消失。


    弄巧、婉婷急忙上前把皇上扶到一邊,娘娘體弱可經不起皇上的重量,又一次性說了這麽多話,娘娘恐怕比皇上更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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