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道黑暗,狹窄,有些窒悶。


    慢慢向前爬,不能快了,每日精心維護的俏臉會撞到前麵那人的屁股,不能慢了,後麵那位大劍代鞘的劍尖會戳中隻有情人才能摸的屁股。


    所以,選擇了進來,就不能停,隻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這是一條單向通道,通向勝利,或者也通向失敗,甚至有可能通向死亡,爬到盡頭就會知道。


    好在令人信賴的喬戈在前麵帶路,想到這一點,讓她,應該也讓同伴們略微心安。


    四肢扒拉,地道不斷延伸。新鮮的泥土味,跟鐵鍬挖出來的一樣,根據爬行的步數測算,位置已經在城裏,隻是在地底下。


    作為騎士,她一般更願意衝上牆頭拚命,而不是鑽地道。


    騎士的數量畢竟有限,而普通的人力更多,所以,最終還是投入更多的兄弟鏟土去了,可冒著城頭檑木滾石的危險挖了十幾天,沒什麽效果,無數的兄弟流汗流血甚至有幾個丟了性命也沒有挖塌陷城牆。


    今天,忽然打穿一條地道。


    不要問怎麽打穿的,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或者說隻有那個年輕人知道。


    喬戈帶來的那個商人來到牆根下摸了摸,說了聲“可以了”,別人試過無數次都打不開的門,似乎他隻說了一句芝麻開門,大門就敞開了。


    喬戈就揮揮手,帶頭鑽井了這個黑洞,後麵是那個年輕的商人,在後麵是他帶來的兩位騎士,然後大家魚貫而入,一直向前爬。


    正想著還要爬多遠的時候,前麵的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人伸下一隻手,她把手遞過去,人被拉了出來。


    天上掛著月亮,地上鋪著一層銀霜,成排的房間,隱約傳來的火把燃燒後的油脂味,但是周圍沒有人,沒有燈火,幾聲貓叫,遠處幾隻小貓的躍上房脊,眼睛投下悠悠綠光。


    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好半晌,腦袋才陡然偏了偏,不知道看哪裏才好,後麵的人上來推了她一把,就順著力量,跟著隊伍躲在牆根下。


    那是她才猛然醒悟,這是城裏,進城了。


    那條地道?


    這是魔法!


    順著牆角往前看。


    星光下,喬戈在那邊,但是那個年輕人和他的兩個騎士不見了。


    對了,記起來,艾爾文,他自我介紹過,對他的印象止步於跟硬擋傑夫那一拳,甚至都差點沒有想起來,喬戈說他略懂魔法。


    人都靠在牆角下的時候,她才忽然想到,為什麽這麽安靜?作為帶兵者她接受過類似的訓練,心裏馬上警覺起來。


    因為戰爭實行宵禁嗎?


    可是,為什麽連巡邏的人也不見?


    實在太安靜了!


    不對勁!


    應該也對!


    被那張烏鴉嘴說中了,心裏有些不大服氣,可該做的還是要做,她挺身站起來,對喬戈道:“過來吧,我們應該真的中了埋伏。”


    這句話沒有壓低聲音,音量不大也不小,但在寂靜的夜裏卻傳出很遠,好像路上遇到熟人打了個招唿,“過來,我在這裏。”


    “應該?還真的?梅芙小姐,你就不能自信一點,大聲說:中了埋伏?”黑暗中傳來不滿意的聲音。


    “地陷術,攻城利器。”那人喃喃地說話,四周的死寂令得他的聲音變得格外大,進來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有土牆術,守城法寶。”這個聲音似乎有些歡快,應該是在比拚魔法占據上風所致。


    喬戈和梅芙的臉同時黑了下來。


    土牆術!


    魔法師!


    他們馬上明白為什麽前些日子的坑道,明明挖好空間,第二天便恢複實心的狀態,跟沒動過一樣;明白了為什麽城牆無論怎麽努力都挖不倒。


    原來有一位泥瓦匠在不停地修修補補。


    大家紛紛亮出兵器站起來。


    背靠著牆,肩並肩,海風嗚咽而過,明月高懸,啾啾蟲鳴,四周仍然詭異的安靜,不見人影。


    敵人躲在暗處,隻是需要一個暗號一起衝出來,也是一支響箭,一支火把,一聲破鑼。


    他們隻是在等待時機。


    “方陣!”她咬了咬呀,下令道,“大劍在前,弩手在後。”


    走到這一步,往前與往後,已經無從選擇,此時投降,隻能搭上一幹兄弟身陷囹圄,運氣好,隻能終生為奴,而這個終身很可能不長;原路退迴,土牆術封閉城牆的效果她早就領教過了;底牌已經揭開,唯有血戰到底,殺出一條血路,而那位略懂魔法的家夥,此時隻能相信他了,呃……他去哪裏了……在幹什麽……


    她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瞄了一眼喬戈,他的手在空中做了一個虛空按下的動作,意思是,請不要慌。


    “到開闊地帶,不要被困住。”


    牆自然是用來製造障礙的,這是大家廣泛的認知。


    隊伍一陣稀稀拉拉地移動,長街寬闊像一個小廣場,眾人擺開戰鬥隊形,膽子壯了起來。


    下一刻,轟然巨響,地麵在腳下陡然碎裂,一堵兩人高的十字牆從人群中間突兀而起,將隊伍一分四半。


    驚唿,火光,弩弦響,牆上傳來慘叫,幾個被頂上去的人墜落下來,幾根箭矢從胸口刺穿出來,恐懼伴隨濃稠的血腥味開始飄散,前一刻還在身邊生龍活虎的兄弟,這是已經化為一具死屍。


    “不要慌,牆隻能製造障礙,不能殺人,要消滅我們還是要靠大劍長矛,大家三人一組,背靠背,散開,互相照應。”


    牆外圍的長劍出鞘的鏗鏘聲、盔甲摩擦聲、腳步聲、命令聲也響成一片。梅芙大聲命令亂做一團的義軍重新布陣,牆這邊的喬戈如言移動,同時,他很奇怪,艾爾文為什麽還不動手,這時候他還在等什麽?


    喬戈拉出最後一個人時,艾爾文已經在側麵的輔助坑道,坐在黑暗中等了很久了。


    地陷術挖地道的能力堪比基建狂魔的盾構機,而且悄無聲息,日後領地建設時,挖掘隧道,打通道路之類的大工程應該可以大顯身手。


    他的貴族腿蹲在逼仄的空間受不了,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跟兩位侍衛一起屏住唿吸傾聽外麵的聲響。


    凡事總有留一手準備,尤其是偷襲這種高風險的動作,隻有喬戈那種不要命的瘋子,才孤注一擲地往前衝,艾爾文的小命金貴的很,寧肯留到最後做縮頭烏龜。


    這個進攻太容易預測。


    糧食隻夠撐兩天,不趁著吃飽的晚上動手,明天就要空著肚子拚命了。


    時間點,就是那個大家最容易選擇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那是,梅芙和喬戈的選擇,那一次,伏擊海盜,他也是選擇這個至暗時刻。


    他跟喬戈解釋了,彪形大漢看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了一刻,道:“所以……需要更改時間,而且放出一個誘餌?”


    艾爾文姬知道這次勸說失敗了,咽了一口唾沫,心裏罵,媽的不是這個意思,這個家夥一根筋。


    “我來做螳螂,你做黃雀。”彪形大漢拍了拍胸脯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果有蟬的話。”


    聽到這句話,艾爾文又咽了一口唾沫,點了點頭:“嗯,是條漢子……幹吧。


    果然有螳螂,作為蟬的喬戈跟梅芙對視一眼,靴子落地時,一切忐忑都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心裏平靜和堅定的舉起利斧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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