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


    浣花水閣。


    周平安持請柬再次進入樓子。


    就像是進入自己家中一般,熟門熟路的,直往後園走。


    沿途所見一些姑娘小廝,見著他一身淡青長袍,腰後挎刀,也沒誰懼怕,反而笑嘻嘻的打著招唿。


    “平安郎,今日又來咱們浣花樓找青姐姐啊,那琴聲聽得久了,你也不厭,不如來奴家繡閣,交流一下劍舞呀。”


    “下次,下次。”


    周平安拱了拱手,尷尬卻不失溫和的婉拒。


    兩聲鼓點傳來。


    一襲紅裙垂出窗外,左邊繡閣又有一人,半遮麵容,能看到那驚人柔軟的身段。


    有佳人輕笑:“琴蕭合奏,總有盡時,倒是奴家這鼓點,有待改進之處,想向周公子請教一番。”


    這一位,自然是梨花姑娘了。


    浣花樓四大花魁,纖纖的腰,梨花的鼓,秋香的劍舞,青女的琴……


    本來,這幾人各自名聲大振一段時間,如今正輪到青女當紅。


    但無論是什麽樣的技藝,常常欣賞的話,就會有些套。


    正如天底下的男人。


    別人家的老婆,總比自家的好,無論自家老婆是如何的天香國色。


    無他。


    “新奇”二字,足以解釋一切。


    就算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吃膩了,有時也免不了想要吃一點青菜蘿卜。


    因此,如纖纖、梨花、秋香幾位,就算遇冷,也不怎麽擔憂。


    但是,周平安一首“卜算子”,唱響青羊,傳播四方之後,青女的身價,立即暴漲百倍。


    與她們立刻拉開了檔次。


    就像是歌曲被注入了靈魂。


    也像是品牌有了故事。


    就算再怎麽膩歪,衝著那首足以傳唱百年的美詞,也要去捧一捧場,沾點雅氣。


    古往今來,大江南北,莫不如此。


    一個人,一件事,若是附加了其他的文化價值,顯然就再不相同。


    這怎麽能忍。


    再怎麽樣,也得求來一首詩詞啊。


    否則,以後自己還有立足之地?


    “是邀請我觀舞賞鼓嗎?是想著我寫一首詩詞呢。”


    對於姑娘們的熱情,周平安並不會高估自身的魅力,也不覺得自己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再世潘安。


    若是太平年節,又心無掛礙的話,他倒是無可無不可,欣賞一下其他藝術也未嚐不可。


    但現如今這種風雨欲來的當口,自己又是來辦正事的,佳人心意,也就隻能辜負。


    “改日再來品一品梨花姑娘的大鼓……”


    周平安一路前行,瀟灑飄逸,主打一個誰也不得罪。


    無論是現代社會,還是古代社會這裏,他對於這些推動人類進步,教授新奇知識的“老師們”,都是很敬重。


    舍己為人,燃燒自己,照亮他人。


    解決社會爭端,消除內心戾氣,功莫大焉。


    想到這裏,周平安把心裏亂七八糟的思緒一掃而空。


    水閣到了。


    早就有幾個斯文禽獸,笑意吟吟的站起來迎接。


    “周兄,等你多時了,你不來,酒宴也少了幾分雅趣。”


    “是啊,沒想到周兄還是文武雙全,近日來,伱那些過往經曆,真是滿城傳說,如雷貫耳,失敬,失敬。”


    “這次小妹之事,若非周兄援手,我張家恐怕就要栽一個大大的跟頭,來來來,咱們喝上三杯,小弟先幹為敬。”


    張元昊滿臉喜氣。


    張家這次,與合歡派弟子對上,竟然未落下風,甚至,還在此次行動之中,把合歡派弟子和黑山匪二當家的頭顱帶迴城中,懸首示眾。


    可以說,不但沒有損及名聲,反而家聲大振。


    其中起到最大作用的,當然是周平安。


    這一點,不但他心裏有數,其他幾位大戶公子哥兒,也是知道得很清楚。


    因此,這次聚會,比起他日談詩論詞,就顯得更是熱絡了幾分。


    誰不想,與這麽一個大高手搞好關係?


    指不定,哪日遇到張家這種尷尬的事情,也能求一求周平安,請他出手。


    眼見著天下日趨混亂,煙塵四起,隻要不是太過遲鈍的人,心裏麵總是有著絲絲隱憂。


    就算是這些不務正業的公子們,也免不了感染到那種朝不保夕的氣氛。


    多多少少,想要為自家家族盡上一分力。


    “咦,今日怎未見到元康兄,平日聚會之時,他可是從來不會晚到……”


    錦袍玉帶,玉麵敷粉的趙家趙孟白突然驚奇問道。


    話說李元康,在周平安出現之前,就是這些人之中的領頭羊,文才武功,也是最好。


    而且,此人性格淳厚溫和,與誰都能傾談一番。


    在座眾人,與他關係不好的,基本上就沒有。


    “嘿,那不就是嗎?怎麽還有一個小和尚?”


    身形略顯微胖的是薛家薛玉亭,此時正在東張西望。


    突然伸手一指,就看到曲徑通幽處,一襲白袍,謙謙君子般緩緩踱步前來的,豈非正是李元康。


    與往常不一樣的是,他的身後一步之遠,還緊緊跟著一個眉目清秀,年紀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和尚,那圓溜溜的光頭,反射著橙黃粉紅燈光,就如一個燈籠。


    “家父世交之子,非得跟著愚兄前來見見世麵,也不好推拒,隻能帶著。”


    李元康雖然說的是這種比較荒謬的事情,卻有一種奇異的氣度,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稍稍解釋一句,眾人就全都接受下來。


    最離譜的是。


    小和尚就算是來到了浣花樓,也不似其他小孩一般,左看右看。


    而是十分老成的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手裏念著一串,嘴中喃喃輕語,聲音低不可聞……


    看他那寶相莊嚴的模樣,不是念經就有鬼了。


    “這位小師傅看著不簡單,莫不是跑到樓子裏煉心來了,不過,他年紀也太小,煉心也未免太早……”


    張元昊說到這裏,自己都好笑起來。


    眾人捧場齊齊附和。


    張元昊的意思很明白。


    你功能都還沒有呢,這時候煉哪門子的心?


    “不用管他,也不用特意避開葷腥,他這一派,百無禁忌。”


    李元康爽朗笑了兩聲,轉首就望向周平安:“平安兄那首[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可是讓小弟熱血沸騰,恨不得前往邊塞,浴血廝殺……


    如此雄豪詩作,無有天生氣魄,可真的做不出來,來來,小弟敬周兄一杯。”


    “一起,一起。”


    周平安舉杯灑然一笑,再次忍不住感應腦海蓮花,卻是仍然沒有半點異常。


    甚至,對方的表情誠懇真切,眼神也是清澈無比,這就有些厲害了。


    如果不是從張元昊的心聲之中,聽說,這位李元康李公子,曾經在背後說過自己的壞話。


    他幾乎就以為,對方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好朋友。


    越是看不出有什麽不對。


    這事就越嚴重。


    證明對方手段之高明。


    幾人談了一會詩,論了一會詞,並且,說了說近日發生在青羊城的一些趣事之後,有琴音隱隱傳來。


    “青姑娘到了,這次,非得讓她也喝上兩杯不可。”


    張元昊起哄道。


    他看起來五大三粗,身體健碩,但似乎酒量並不太好。


    隻是喝了七八杯的樣子,臉色已然微紅,有了酒意。


    李元唐也是湊趣,“若是真想讓青姑娘也喝酒,那自然得勞動周兄出手,我等可沒那個分量,也不太好唐突佳人。”


    “就是,周兄,等會就拜托……”


    其餘幾人也是跟著起哄。


    “喝酒還是算了,不如,就讓奴家多彈一首琴曲。”


    人未到,聲先聞。


    青女身後跟著兩個侍女,一襲橙黃羅裙,上繡大紅牡丹,既典雅,又喜氣,麵上更是掛著盈盈淺笑,與往常時日,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很是有些不同。


    眾位豬哥一時之間,看得有睛發直。


    哪裏還顧得上提出半分異議。


    連連叫好。


    “這首鶴衝霄,就為諸位助興。”


    不愧是“問仙琴”。


    隨著琴音響起,周平安都不想說話了。


    隻覺琴音錚錚,一洗往日浮華迷亂之音,轉而如同聽到海潮拍岸,看到白雲悠悠,空靈之中,透出些許壯誌豪情。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感覺,昔日無需念,把握今日,展望來日,此生大有可為。


    琴曲剛停,氣氛就變得更熱切。


    周平安暗暗讚歎一聲。


    能得到“紅蓮天女”稱號的,果然是極出色的人才,也不知那位聖女,到底又是何等模樣,有何等手段。


    他知道,隨著這首《鶴衝霄》之後,緊接著,就是一首《長相思》,這一次,青女不會再是娛人娛己,而是要動真格。


    她要運轉[忘情天音],替周平安試上一試。


    兩人現在正處於合作愉快的蜜月期。


    周平安提出的這點小小要求,青女自然不會不滿足。


    當下,說了幾句吉祥話之後,再起一曲。


    這一曲彈來。


    先是平平無奇,眾人正納悶間,心想青女琴技怎麽大失了水準?


    音符再轉,先是張元昊,就變得有些沉默,突然間,感覺了無趣味,這酒喝得有些沒甚意思。


    其餘幾人,也是若有所思。


    想起了某年某月,某些已然忘卻,在心頭留下難以抹滅痕跡的某個人。


    周平安心中微微一動。


    腦海裏的紅蓮業火心焰,猛然跳了一跳。


    把心底深處,那股惆悵之意,排除一空……


    不經意的視線掠過李元康,眉毛就微微一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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