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安腳下微微放緩,耳朵輕微顫動著,一雙眼睛微微泛起瑩光。


    在林懷玉眼裏。


    他仿佛神遊一般,思緒飄飛,注意力已經轉移。


    每一次,見到他如此神情,全是因為,感應到了敵人。


    “難道……”


    她想到一個可能。


    “心理扭曲的人,行為無法揣度,很可能會留下來看一看,自己的傑作……


    不確定兇手還在不在?試著搜索一下,不會錯的。”


    周平安沉聲說道。


    眼中卻是微微失望。


    顯然沒有發現什麽不對。


    林懷玉想了想,突然走出人群,接著就把麵上白紗掀開,頭上擋雪的鬥笠也順手扔掉。


    一張精致秀美到無可方物的麵容,被薄雪細雨打濕,顯得格外柔嫩細膩……


    她長長的吐了一口白汽。


    壓下心中的怒意,麵色終於平靜了下來。


    周平安此時已然極其了解,這位三小姐的性情。


    外顯或許很是溫柔細膩,內心卻是剛烈如火。


    從她十四歲那年,孤身一人,斬殺五髒境“朝天一棍”那個大淫賊的過往,就知道她對於合歡派弟子這類人到底有多麽痛恨。


    此時無緣無故的把鬥笠和麵紗掀掉,與她往常行為完全不符,理由隻有一個,就是想要以身為餌,引那合歡派弟子現身。


    因為,林懷玉無比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素顏到底對那些心懷不軌的男人,到底有著多麽強大的吸引力。


    這一點。


    十四歲那年,她就已經知道。


    也是在那一年,她被評為西南武林三美之一。


    雅號“懷玉仙子”。


    此時雪花飄飄,發絲隨風亂卷,林懷玉站在雪中,明眸如畫,一襲普普通通的青衣,襯托得她真的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仙子。


    又像,深山老林中,若隱若現的精靈。


    “試試也好。”


    周平安點了點頭。


    在學院那會,心理學課程講過,越是心靈變態的犯罪分子,越是忍不住顯擺。


    他們最怕的是,自己做下的事情,無人知曉。


    這一點,從先前那位名叫“翠蓮”的死者肩頭,以血畫成的鴛鴦就可以看得出來。


    玷汙殺害人家之後,還要留下標記。


    看起來是想要揚名。


    其實是一種極度自戀,極度張狂的挑釁行為。


    如這種人,很可能還真的會混在不遠處,悄悄觀瞧。


    當然,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廣撒網,能不能撈到魚,就看運氣。


    直至走到大街之上,兩人也沒有遇到任何變故,也沒有可疑人物被引出來。


    並不是沒有貪婪和癡迷的眼光,也不乏心中有著種種惡念的目光。


    相反。


    很多。


    街上的男人,十個裏麵有九個,目光都變得奇怪,行為也變得微微詭異。


    就如那個灰衣書生,正匆匆趕著路。


    扭頭看了過來,嘴巴張開,流著涎水,完全忘記了把頭轉過去看路,一頭撞在樹上,摔倒在地。


    腦門上磕出雞蛋大小的包。


    可是,此時已經完全沒人會笑話他。


    沒空。


    林懷玉真正不再遮掩自己的魅力之後,就是有這麽驚人。


    ‘上次初來貴地,還在紅蓮賊軍之中時,看到這位三小姐衝陣之時,戴著鬼臉麵具,當時就覺得奇怪。’


    平常相處之時,多數時間,她也戴著麵紗,見著府內眾人時,也從來不除下。


    周平安算是見多識廣,受過無數現代資訊影響,倒也沒往心裏去,隻是覺得,林三小姐長得不錯,甚至能勾動自己心弦。


    有時就想,這或許是相處久了,越看越是順眼的緣故。


    見著街上這一幕,他才真正明白,原來並不是看久了順眼,而是這位三小姐,真的就有這麽吸引人。


    四周來往男人眼裏,無法掩飾的,有著諸般占有和邪惡。


    也是人之常情。


    周平安倒也不會把每個人都當作惡人來處理。


    ‘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誰見到美女了,不會多瞧幾眼,在心裏幻想一番?


    隻要沒做出實際行動,能夠克製住自己,就不算什麽。


    ……


    兩人步伐不快不慢,走過長街,轉入一條小巷之中。


    前方人流稀少了許多,林懷玉眼中微有失望,卻也難免悄悄的吐了一口氣。


    被路人如此目視,讓她也很不自在。


    尤其,越是精神敏銳之人,越能感應到別人目光中的意蘊。、


    “要不要迴頭再走一遭?”


    周平安微覺好笑。


    “不了,還是偷偷查訪吧,那人隻要賊心不死,總還會現身。”


    林懷玉目光黯然,顯然是對自己一時衝動,作出的臨時計劃,並不怎麽看好了。


    “噗……”


    前方一個身著灰衣,背著書箱的青年,突然腳下一滑,書箱傾斜,就有一物掉落雪地之上。


    那青年似乎並沒有察覺這一點,好不容易穩住腳步,抹了額頭一把冷汗,繼續往前趕路,似乎有著急事。


    掉落地上的,是一個小布袋。


    袋口沒有紮得嚴實,露出絲絲銀光……


    若是往常,以林懷玉,或者是周平安兩人的身家和見識,別說是地上掉了一些銀子。


    就算是金子,是寶玉,也根本沒放在他們眼裏。


    可是,此時隻是見著銀光,就感覺心髒狂跳,似乎看到了難得的寶物。


    並且,還有一種奇怪的想法,從腦海湧現。


    想要撿起,自己收入懷中。


    “不對。”


    電光火石之間,周平安就發現自己心態有些古怪,腦海中紅蓮心印微微一動,業火猛然騰起三寸。


    種種貪念,如同春陽融雪般消失無蹤。


    他這裏變化很快,身側的林懷玉,卻已然開口,似乎強忍著什麽想法,掙紮著叫道:“兄台,你掉銀子了。”


    那背著書箱的青年,猛然迴頭,看到錢袋,滿臉感激道:“多謝姑娘,我這……”


    “小心。”


    周平安剛剛醒過神來,排除掉奇異貪念,就見到青年靠近,撿起錢袋,還想往前,似乎是想要掏出點銀子來謝過林懷玉。


    他脫口而出兩個字,刀卻比聲音更快。


    “鏘……”


    一道彎月倒映雪光,快至無法形容。


    四周空氣都仿佛被這一刀抽幹,渦流般的狂風,席卷著地麵殘雪倒灌,一時之間,風聲有若龍吟。


    灰衣青年剛剛探出手來。


    木訥的臉上,一雙眸子透出狂亂光芒,抓向林懷玉的肩膀……


    還沒來得及退避,就被這道刀光斬中手臂。


    “嗷……”


    灰衣青年狂吼聲中,身形微側,卻終於來不及躲閃。


    刀光破皮切肉,斬到骨頭處,眼見得要一斬兩段,卻不知為何,竟然生生卡住。


    周平安前衝身形,猛然一頓,隻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龐然勁力,轟隆隆反震過來。


    被卡住的精鐵長刀。


    在這股巨力的碾壓之下,猛然破成千萬碎片。


    倒射而來。


    而此時,林懷玉顯然也醒過神來,身形微動,刀光閃爍著,泛起盈盈碧水,一圈一絞,就把那灰衣青年,籠罩其中。


    “後退……”


    周平安迎著那破碎的刀片,迎著狂撲而來,掀起重重勁風的灰衣青年……雙臂猛然漲大,泛起層層迭迭的蓮花紋絡。


    “嘭……”


    兩拳相接。


    周平安這次卻是力量占了上風。


    “淨世蓮華身”九倍爆發力之後,本來三千斤左右的力量,足足打出兩萬多斤的攻擊來,巨大爆鳴之中。


    那青年手臂扭曲彎折,悶哼一聲,借力飛彈倒射,撞開林懷玉的伏波刀光,在身上留下兩道深深刀痕……


    落地之後,再不迴頭,腳下一踏,積雪散盡。


    方圓三丈之內,泥土石塊飛濺,身形已是一竄十餘丈。


    這人雖然身法不強,但是,跑起來卻是快得驚人,撞得身前空氣,都發出重重炸響。


    “神行步,縮地法。”


    林懷玉冷哼一聲,刀光一卷,就把自己身前騰起的一團粉紅色霧氣掃滅一空,腳下踏波一般,向前急追。


    卻發現,比她更快的周平安,已然化為重重幻影,絲毫不慢的追到了灰衣青年身後。


    ‘九重鬼影步……’


    林懷玉心中微微湧現出一絲鬱悶。


    輕身步法領悟不到頂峰,並肩作戰的資格,都被剝奪了呀。


    對麵剛剛設下陷阱,故意遺落錢袋的做法,詭異而且兇險。


    不但能夠影響到自己堅韌如鋼般的心誌,而且,對方身體還強橫得不像話,更是力大無窮至堪比三重淨世蓮華身爆發。


    ‘是不是合歡派弟子?也不太像,似乎與傳說中的某種魔門功法有些相似。’


    三人兩前一後,唿嘯著穿過長巷。


    灰衣青年,似乎慌不擇路,不願再與周平安戰鬥,和身一撞,就把一座民居撞得轟然垮塌,鑽了進去。


    煙塵四起。


    周平安眼神凜冽,以掌為刀,橫在胸前,不管不顧,又是一刀斬落。


    掌沿亮起熾亮白光。


    碎磚亂瓦飛濺之中,粉塵飄飛,眼前突然就出現一道白色人影,四肢亂晃著向自己當麵撲來,正正迎向手刀。


    顯然,那灰衣青年,撞塌屋子,是因為感應到其中有人。


    並且,隨手抓起無辜人等,向自己扔來阻路。


    這人身體強橫,步法快得驚人的同時,還反應奇快。


    完全不顧忌傷害到路人。


    周平安心中冷靜有若冰雪,正要收迴手刀斬擊,側步繞過眼前被扔過來的白衣人,突然心中微凜。


    手刀化弧成圓,一波盈盈刀光,從掌沿散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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