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這是一種不加掩飾的試探,或者說,試圖激怒於我。”


    周平安逆著人流走出醫院,看著前方車流和熙攘的人群……


    五月的天氣已經漸漸迴暖,陽光打在臉上身上,有一種淡淡的灼熱。


    他的內心卻是泛起絲絲涼意。


    “如果我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如同往常一般平平凡凡。


    那自然是搓圓揉扁,不斷試探底線,直至逼到無路可走。”


    “如果我表現出超出尋常的反應與行動,那就正中對方下懷……


    接踵而來的,必然是雷霆暴風般的打擊。”


    所以說,有些事情,一旦牽扯進去了。


    那就是進也難,退也難。


    唯一的破局方法。


    其實也有。


    ……


    周平安仰首看著天空豔陽,腦海中一根淡紅色絲線,化為青煙消散,業火紅蓮緩緩旋轉,火焰騰騰。


    一道稚嫩可愛,讓人心中微生暖意的聲音,悄悄的在心頭迴蕩:“平安哥哥的背上好舒服,就像媽媽的懷抱,我什麽也不怕了。”


    小九的心聲,如同幻覺。


    來得快,去得也快。


    周平安腦子如同冰水洗過一般,清醒而又迷醉。


    耳邊無數嘈雜的聲浪,條分縷析變得無比清晰,四下裏或遠或近的目光,似乎有著種種溫度。


    或者冷漠,或者奇怪,或者欣賞,或者玩味……


    趁著這股神而明之般奇異洞察力還存在,周平安突然側頭望去。


    就看到隔著一條斑馬線,一輛公交、三輛小車以及對麵而過的人流,正有一位身著筆挺黑色製服的瘦高人影,遠遠望來。


    他的麵上浮顯出詭異微笑。


    眼神冷漠,沒有絲毫感情。


    那種淡淡的冰寒,就算是上午時分的暖陽,也根本遮掩不住。


    “找到你了。”


    周平安沒有奔跑,隻是不急不慢的擠開人流,向著那人走去。


    以他的精神敏銳度,就算是腦海中那幾秒鍾的大腦超頻狀態,徹底消褪,對方也不可能逃脫自己的鎖定。


    果然。


    見到周平安筆直朝自己赴來。


    那人並沒有半點驚慌,而是好笑的迴頭看了一眼,轉身就走。


    轉過兩道彎,就到了一條小胡同內。


    大街上車水馬龍,十分熱鬧。


    胡同內卻是鬧中取靜,沒有人聲,也沒人探頭觀看。


    兩邊圍牆與鋼製防盜網內,曬著花花綠綠的衣服。


    周平安剛剛走了進來。


    就見到對麵那人轉過身……


    幹瘦身形,兩腮無肉。


    左眉之間,長著一個黑色的痦子,氣質陰鬱,看上去讓人不喜。


    “如你所願,我來了。”


    見到周平安,此人竟然不躲也不離開。


    “昨晚,你……”


    幹瘦中年人目無表情,開口說話,聲音微微暗啞低沉。


    同時,左手抬起,拿手指點了點周平安。


    話隻說了一半,他的手指之間,突然就亮起一道雪亮堪比當空炎陽般的光芒。


    “哧……”


    一股銳風,直射周平安脖頸。


    他的臉上甚至,露出了微笑。


    笑到一半,臉色就僵住。


    他發現,灼亮光芒之下的人影,已經變成了殘影,消失不見。


    同時,自己伸出的左手微微一震,胸腹處“喀啦啦”一陣爆響。


    身體不受控製的倒飛起來。


    重重撞在胡同後方磚牆之上,撞出一個凹陷人形坑洞。


    “你這鋼針,比那閻王針可差太遠了。”


    周平安握住手中觸感完全不似血肉之軀的對方左臂,撕開碎布瞧了瞧,就發現,這東西,竟然是鋼鐵製作。


    剛剛他感應到危機,側身閃避……


    以柔水八式“伏刀式”一步就搶到對方身前,抓住對方的手腕的同時,以肘為槍。


    一肘之下,就把高瘦中年人頂得飛出十餘米,重得撞在後方磚牆上。


    與此同時,對方的仿真鋼鐵左手不知是不是裝得不夠結實,一扯之下,竟然齊肘而斷。


    仔細望去,這手臂倒是精細,手掌和手腕是特殊的肉色材料包裹。


    五根手指尖端全都有著細小圓孔,顯然是設計了什麽發射的武器。


    剛剛射出的鋼針,就是其中一種。


    射出二十餘米遠,一頭紮入轉角牆麵,隻餘針尾顫動。


    機關力量其實不小。


    從某種層麵來說,這東西,甚至比拿著一把手槍還要危險。


    因為,夠隱蔽。


    “說吧,誰讓你來的?”


    周平安拎著瘦高個中年人的脖子提了起來。


    他先前出手並沒有太過留情。


    一肘下去,對方的胸部骨頭碎了大半。


    不死也得殘廢。


    就這,還是他壓抑著怒氣的最好結果了。


    “果然在你這裏,你麻煩大了。”


    中年人好像這身體不是自己的一般,一邊咳著血,臉上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隻是說了一句話,他的臉色就變得青紫,嘴裏淌出的鮮血,變成了黑色。


    “自殺?”


    周平安心中巨震。


    他發現,自己雖然很是警惕,追殺董師傅的神秘勢力,猜想著對方可能很不簡單,來頭或許有些大。


    但他卻絕沒想到,對方隨隨便便派出來的一個試探的人手,竟然是個死士。


    並且,對方的左手手臂,還是民間嚴禁改造的金屬肢體。


    肢體改造與殘疾人的義肢,不是一迴事。


    前者,是有意識的加載攻擊係統,並接駁神經操控。


    而後者,那是生活輔助,沒有攻擊性。


    自不可同日而語。


    眼前這人的左臂,比槍械還要危險。


    能做出這種改造的勢力,想要小看都不行。


    掰開高瘦中年人的嘴巴看了看,就看到對方左邊齧齒中間,有一顆牙齒已經碎掉……


    電影裏看到的,那些特殊工作者,咬碎氰化物中毒的狀況,出現在眼前。


    周平安感覺微微棘手的同時,心中危機感更盛。


    “兩個方向,一是想辦法找到極高權限的警署官員,憑借權限,查一查文山案隱秘檔案。


    也不知師姐那裏,能不能查得到,估計希望很小。”


    因為,若是唐棠的權限可以查到那神秘勢力的底細,她上次就會說出來。


    姚振邦負責此案,又是一組組長,應該可以查到。


    但他恨不得從自己的身上打開缺口,疑心極重,又怎麽可能讓自己去查?


    “另一個方向,就是去龍虎武館……


    以董師傅凡事喜歡留一手的習慣,他不可能不給自己留下一些後手,或者是消息。”


    也許是胡同內發出的聲音和光亮,引起了兩邊住戶的注意。


    很快,周平安就聽到動靜傳來。


    他隨手扔掉手中的半截機械臂,腳下加力,飛速退出通道。


    貼著牆麵,出了胡同,重新迴到大街上,匯入人流之中。


    若是沒有去過另一邊的世界,把一個人打成重傷,逼得對方自殺之後,他心中或許會很不舒服。


    現在,卻是沒有一點不適。


    經曆過明刀明槍,生死搏殺。


    手底下更是親手結果了諸多江湖高手。


    說麻木有些過了,不在意,那是真的不在意。


    就如那些學醫的所說,剛開始見到“大體老師”的時候,隻是看到就想吐,恐懼、惡心感覺什麽都有。


    經過幾次課堂之後,再來看“大體老師”,已經可以親手拿刀,割豬肉一般的切開,心裏完全激不起一絲情緒。


    如果是以前,死了個人,不管是怎麽死的,與自己有沒有關係。


    周平安第一時間肯定是報案,並且,積極配合同事對自己的“審問”。


    但現在,他一點這個想法都沒有。


    隻當做無事發生。


    他唯一的感受,就是對於斷了線索的結果,有點懊惱。


    大意了。


    不能從源頭斬斷對方的窺視。


    甚至,想要解釋,都不會有人想聽。


    文山一案發生之後,董師傅的遭遇告訴周平安。


    除非一方死得幹淨,否則,這就是個無解之局。


    “也不知,那方勢力到底知道多少東西,是猜測著董師傅拿走什麽寶物,還是知道了其具體功用?”


    想到這裏,周平安不再多想。


    轉了個彎,攔下一輛出租,準備前往龍虎武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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