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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晨光在幹冷的空氣中彌漫著淺淺的暖意,從那雙纖細的手推開落地窗的刹那,便向整個客廳噴湧而來。黃褐色的漆木地板,瞬間像是被鑲上了一層金黃色的暖紗。


    空氣裏飄浮著幾顆還沒有完全破碎掉的泡泡,乘著落地窗開啟時的那一縷風,正在緩緩地飛出窗外。和對麵的大海交相輝映,像似一幅絕美的畫卷。


    那是夏絮剛剛洗漱完時,一時興起,用森森昨天買來放在桌子上的“泡泡液”吹起的幾個泡泡。


    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夏絮隻要是早起了,都會打開那扇客廳裏的落地窗,迎著風閉上雙眸,感受晨光棲息在麵頰上的微微暖意。再慢慢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永遠是落地窗外那不變的湛藍色的大海。即使是在特別寒冷的深冬,海水都已經結了冰,她也還是會望著海天一線的地方,出神。和那個思念的故人道一聲早安的問候。


    樓上,森森和孫佐還在各自屋裏熟睡著,房門緊關,靜悄悄的。


    難得今天起的特別早,夏絮簡單吃了幾口楊嬸剛剛做好的早餐,想起昨天落下的課本還有作業沒有完成,就自己打車先去了學校。


    沒有人知道,這個外表看起來獨立甜美的高中2年級女生,其實就是現今網絡上最具人氣的小說寫手——泡沫(筆名。


    早在12歲的時候,夏絮就以她最具獨特吸引力的寫作風格被孫佐爺爺所擔任總裁的旗下出版公司看中,成了長年簽約的小說作家。


    加上公司的實力以及夏絮本人對自己真實身份保密的要求,“泡沫”這幾年以來一直都是書迷們心中謎一樣的小說寫手。


    而關於對她本人的猜測,網上更是眾說紛紜。


    教室裏靜悄悄的,跟大家通常來學校的時間相比,夏絮今天足足早了一個多小時。


    剛合上寫完的作業本取出習題冊沒看上幾頁,就看到門口是森森和孫佐一臉為難的樣子向自己走來。


    “難得啊。你們兩個今天竟然也能來的這麽早?出門的時候,看你們還在睡覺,就沒叫醒你們。”夏絮略有驚訝,一邊放下書,一邊從書包裏又取出幾本教材,繼續翻看著。


    “嗯。”森森淡淡的迴應了句。有些不知所措的輕咬著欲言又止的嘴唇,和孫佐對視了一眼,站在夏絮身旁。


    要是換做平時,森森這會兒指定早就蹦蹦跳跳的一下子衝到夏絮麵前,一臉的滿足感自豪道:“看吧看吧,人家今天起得好早哦,怎麽樣,有沒有被嚇一跳呀,哈哈。”


    “怎麽了?你們兩個今天怎麽怪怪的。”夏絮看著森森的一反常態,簡單的掃了一眼正木訥的站在自己身旁的兩個人,不解地問。


    “那個…小絮,前些日子,讓孫佐匿名替你投的那篇詩歌的獲獎名次出來了……這是早上我們剛出門的時候,收到的。”森森有些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了,兩隻手不停的擺弄著衣角。


    “啊,是嗎?這麽快,結果怎麽樣?”夏絮激動的從座位上興奮的站了起來,滿是期待的目光投向森森和孫佐。


    想起她們三個之前曾在爺爺那裏誇下海口,說這次準能得第一,還說要拿獲獎的稿費一起去吃哈根達斯。


    森森當時還一臉期待的說:“如果他們知道是小絮寫的會不會驚訝而感動呀?”誰會想到一個已經紅的發紫的小說家竟然還會為了一首用到小說裏的詩歌而煞費苦心的去參加什麽全國詩歌征集大賽。


    原本信心滿滿的等待獲獎名次的公布,如今看到孫佐和森森的表情,夏絮似乎明白了什麽,有些遺憾的沮喪。


    “不會是名落孫山了吧?”一臉受到打擊的模樣又坐迴到了椅子上。


    “沒有啦,不是那麽糟糕啦!”森森趕忙補充著,“隻是,原本我們大家都以為會是第一名的,不過沒想到,被一個不知哪裏來的家夥給搶了首名。”森森不服氣的撅著小嘴嘟囔著,隻是說話的聲音越說越小。


    孫佐看了一眼手裏的雜誌,正好翻開在名單公布的那頁上。略表遺憾的遞給了夏絮。“這是剛刊登出來的,這次獲獎作品的名單及相應作者的雜誌。”


    接過雜誌,夏絮一眼便看到了那首得了第一名的詩,心裏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想想之前的興奮,如今實在是沒有心情好好欣賞下別人的佳作,隻好順手合上雜誌,放在了一旁。


    森森看著夏絮一臉的落寞和失望,心裏不禁有些擔心。“哎呀,我們還是覺得小絮的那首詩寫的是最好的,每個編輯喜歡的風格不同,也許隻是單方麵的一個想法。所以……”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才好,隻好一個勁的說著鼓勵的話。


    夏絮長歎了口氣,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一旁的森森和孫佐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第二就第二吧,看來還是得再改一改才行啊。”雖然嘴上那麽說著,可手裏的筆卻在指間焦躁的轉動著,隨即低頭在草稿紙上亂圖亂畫著。


    不知過了多久,夏絮恍惚間抬起頭來,看到的是森森和孫佐竟然還一臉不知所措的站在她的旁邊。


    “沒關係的,我沒事的,要上課了,快迴去吧。隻是……”夏絮停了停,用一絲深感抱歉的口吻說道,“哈根達斯的事恐怕……”


    “啊,沒事的......那個,有人說周末會請客呦。是不是?”森森邊說,邊眉開眼笑的朝一旁的孫佐眨了眨眼睛。


    “哈哈,好啊,也算是為小絮這一個多月來辛苦的趕稿,犒勞一下大家。”孫佐笑道。


    夏絮淡淡的笑了笑,但因為第二名的原因,心裏多少還是有那麽點的不痛快和沮喪。


    陽光已經完全從地平線處擴撒,照亮了整個北半球,同學們也陸陸續續的來到了教室,夏絮把桌上的雜誌放進了書包裏,隨手翻弄著桌上的習題冊,盡管眼睛一直盯著習題冊,眼神裏卻滿是心不在焉。


    森森和孫佐也緊跟著迴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沒想到是第二呢,我們在爺爺那太過自信了,不知道小絮會不會覺得在爺爺那很沒麵子呀?”森森小聲對隔壁座位的孫佐說著,轉念又一想,“看她的樣子,應該不至於吧?”森森不安的轉過頭嘀咕著。


    聽了森森的話,孫佐默不作聲。因為他也不確定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夏絮,畢竟她對自己的作品一項很有信心,甚至是有些過了頭。


    大概這也和她從最初的第一本小說的發表,到現在一直都是如火如荼的走在最高峰的位置有關。


    “別擔心,小絮不會太在意的。其實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也是正常的。誰都不可能永遠保證是第一嘛。”孫佐寬慰著一臉擔憂的森森。


    森森聽後便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孫佐說完,視線卻依舊停留在夏絮的背影上。


    盡管他認識夏絮比森森要晚很多,但是對於夏絮這些年來的變化,他比森森更清楚的了解,夏絮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夏絮和森森的不同就是她總是在最難過的時候,習慣一個人扛著所有的痛苦,不像森森習慣爆發出來。


    安靜,這個詞是孫佐在最初接觸到夏絮的時候最多的感受。可能是後來有他們的陪伴,她才慢慢好過了一點。


    就像每年一到了過年的時候,她就會習慣把整個人關在房間裏很少出來,用森森的話來說就是夏絮一到了冬天,就會習慣著倒退進化,和那些怕冷的小動物一樣,需要冬眠。


    而她那顆怕冷的心到底有多冷,隻有她自己最清楚。


    在耀眼的名人名片下的她,隻能靠將自己蜷縮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裏,沉溺在那些一個個自己筆下栩栩如生的小說情節裏,才能讓自己忘了生活,忘了那些讓自己痛苦而又日夜思念的人。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再見到他們了?那兩個把自己丟在這裏,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離開了的人…


    …她不習慣去想,但卻又總是不假思索的就能記得如此清楚然後想起來......


    到今天正好是8年3個月零9天。夏絮在心裏念著那幾個數字,低著頭咬著筆,安靜的等待著上課鈴的打響,心裏滿是難過和傷感。


    直到老師走上了講台,夏絮的思緒才被拉了迴來。


    講台上,是粉筆與黑板急速的摩擦,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夏絮的心跟著一起七上八下。整堂課,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好不容易挨到晚放學,夏絮獨自在教室裏做完了功課,才慢悠悠的走出校門,老趙的車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老趙是孫佐爺爺專門給夏絮安排的,負責接送他們上下學以及平時可能需要出席公司和其他場所活動時的專用司機。


    孫佐和往常一樣又跑去爺爺的公司幫忙了,森森則留在學校的琴房裏練琴,為下個月的校慶演出做準備。所以夏絮隻好獨自坐著專車迴家了。


    進了臥室,疲憊感頓時席卷一身。夏絮放下書包,就一頭栽到了床上。


    躺在軟軟的床上,卻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睡。


    寒冬的白天總是格外的短,才六點鍾天就已經黑的一塌糊塗。好在今晚的月色很是好看,透著一絲瑩白色的光暈,斜斜的穿過窗戶淌進臥室。給寂靜的小屋增添了一道安逸。


    夏絮側了下身,無神的盯著窗戶。眼光遊離中瞥見了被自己放在椅子旁邊的書包。


    幾經掙紮,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書包,把那本雜誌取了出來。


    輕輕的翻開封頁,嶄新的紙章上還透著淡淡的墨香。就是那種書本剛印刷出來,還沒有混進其他書籍時候的味道。


    順手打開了書桌上的台燈,在光線的映射下,那一行醒目的印刷體大字“文學杯全國詩歌征文大賽獲獎名次及相應作品名單”直映眼簾,緊接著下麵便是第一名的獲獎作品。


    隻是一首簡單的小詩,不是很長。夏絮大致掃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旁邊緊挨著的自己的那首詩。心裏頓時又冒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


    那是女孩子固有的好強和原本自信心滿滿的小驕傲受挫時的傷痛感。


    突然,夏絮心頭一緊。


    “不對,這首詩……”


    趕緊又仔細的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這......”一種說不出是激動還是難過的情緒瞬間溢滿了整個心髒。


    “怎麽會?”夏絮自語著,陷入了一陣確定又不確定的沉思中。


    許久,才慢慢的將目光移向了桌子旁那個紙箱上,雖然有點舊,但是看起來很幹淨。


    夏絮放下雜誌,快速的蹲下身去打開箱子,一股說不出的心情在心頭跳動著。她的手甚至都有些激動的微顫一點點的撕開箱子上貼著的膠帶紙。


    這些膠帶紙還是7年前,被她一條一條的粘貼到這個箱子上的,像一條條帶著魔法的符貼,夾雜著複雜的心情。


    隨著膠帶紙被徹底的撕掉了,夏絮剛翻開蓋子,一股由於常年沒有通風而散發出的陳舊的黴味撲鼻而來,味道不算很大,畢竟裏麵隻是放了些小時候的沙灘玩具,以及一本棕色的筆記本。但也嗆的夏絮連連咳嗽了幾聲。


    很快那本棕色的本子就被取出來放到了桌子上。紙頁在她的手下快速的翻動著。


    直到那頁殘留著被撕毀的印記的紙張出現時,夏絮才停止了翻動。


    又看了一眼手旁雜誌上那首第一名獲獎的詩。


    一個個零碎,模糊的畫麵,又一次慢慢浮現……夏絮隻感到被淚水彌漫的眼前,一片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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