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一眾朝鮮運輸兵立刻像蒼蠅般叫囂了起來。說是去打掃戰場,誰知道還有多少中**人拿著槍在戰壕裏等著?!就這樣一股腦衝上去,不是純屬送死麽?!

    然而不滿歸不滿,長時間受奴役形成的習慣,卻讓他們鼓不起勇氣抗命。嘟嘟囔囔叫囂了一陣之後,看到有十幾個日本兵端著槍向自己靠近,立刻舉起手中的木頭棒子,沒頭沒腦打向被臨時抓來做苦力的中國農民,“太君有令,讓你們去戰場上給中**人收屍。趕緊給我行動起來,別讓太君們等得著急!”

    那些被抓來的中國百姓也猜到小鬼子和高麗棒子們沒安好心眼兒,互相看了看,撒腿便向樹林裏頭跑。在旁邊的鬼子兵早有準備,立刻瞄準逃得最快的幾個人扣動了扳機,“乒——”“乒——”“乒——”沉悶的槍響從眾人背後響起,逃得最快幾個百姓被子彈擊中,晃了晃,一頭栽倒!

    “誰敢跑,就以此為例!”樸連員狗仗狼勢,揮著棒子大喊。許多朝鮮運輸兵都會說中國話,一邊罵著,一邊舉起棒子衝上前,將被嚇呆了的中國百姓驅趕成一堆,然後用棒子敲打著,逼迫他們往山坡上走。

    為了避免成為神槍手的目標,高麗棒子們都不敢走得太快。幾乎每個人身前,都要檔上好幾個中國百姓。而另外大約一個中隊規模的鬼子兵,則遙遙地墜在了高麗棒子身後。抬著重機槍、抱著擲彈筒,小心翼翼地尋找有利攻擊位置。

    他們出發地點距離核桃園營地頗為遙遠,足足用了有一刻鍾,才勉強來到了半山腰處。高麗棒子們腿腳發軟,走得越來越慢。被逼上戰場的中國百姓則彼此攙扶著,哆哆嗦嗦擠在一起,誰也不知道,山上的弟兄們到底會不會顧及同胞情分,會不會向大夥扣動扳機。

    “小鬼子,不要臉!”戰壕內的特務團弟兄,早已居高臨下地將鬼子的花招看了個清清楚楚。因為有一大群自家百姓擋在前頭,大夥手中的重機槍和輕機槍就成了擺設。機槍手們如果想要憑借地利優勢朝鬼子們掃射,首先肯定要打中自己人。可藏在百姓們身後的那些鬼子兵,心裏頭肯定沒有同樣的顧忌。隻要讓他們的機槍手和擲彈筒手從容找到有利攻擊點,肯定會給大夥造成巨大的壓力。

    “必須把那些手裏拎著木頭棒子的家夥先幹掉,否則,即便咱們這邊不用重機槍,等會兒跟小鬼子交起火來,百姓們也不敢跑!”韓進步輕輕扯了下張鬆齡的衣角,小聲提議。

    一營二連所在陣地,並沒有正對鬼子的進攻方向。但是從側麵

    處借助地利之便,反而能將鬼子的小動作看得更加清楚。

    “嗯!”張鬆齡點點頭,架起今天早晨才領到手的三八大蓋兒,衝著躲在百姓隊伍中的高麗棒子們瞄準。三八大蓋兒的穩定性和在近距離上的威力都不如德國的一九二四年式,但三八大蓋兒卻有一個非常獨具匠心的優點,那就是表尺上有三個缺口照門,可以對五百米之外的目標做精確射擊。

    “得出戰壕,到側麵去打!”韓進步踩著用空彈藥箱子臨時搭起來的支撐物,繼續向張鬆齡示好。二連的壕溝挖得太深,個子稍低的人,腳底下就必須墊上東西,才能把步槍探出戰壕。

    “嗯!”這一點,張鬆齡也想到了。但他沒有指揮權,不能隨便調動弟兄。此外,他也很猶豫到底該不該派人走出戰壕去。如此簡單的破解辦法,小鬼子事先未必沒有預料。萬一小鬼子們還有其他後招,出去救人的弟兄,恐怕就很難活著撤迴來了。

    還沒等他想明白到底該如何做,一營長宮自強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二連,你們那邊出幾個弟兄,繞到戰場側麵去,給我把高麗棒子敲掉!”

    “是!”廖文化在戰壕裏答應了一聲,迅速點出兩個名字,“耿星火,黃小弟,你們各自帶一個班上!”

    “狗娘養的!”被點到名字的兩位班長低聲罵了一句,也不知道罵的是小鬼子,還是廖文化。二十幾名弟兄在他們兩個的帶領下,沿著壕溝向戰場左翼運動,很快就來到壕溝的拐彎處,趁著小鬼子們沒注意,迅速翻出。然後連續幾個滾翻,躲進了附近的石塊之後。架起步槍,衝著已經走進壕溝前二百米距離內的人群扣動了扳機。

    “乒!”“乒!”“乒!”中正式步槍的射擊聲,瞬間打破戰場上的寧靜。幾名拎著木頭棒子的朝鮮運輸兵晃了晃,仰麵朝天栽倒。更多的高麗棒子意識到大難臨頭,不顧日軍森嚴的軍紀,撒腿就往後跑。

    那些被押上戰場趟路的百姓們則全愣住了,根本弄不清哪裏在打槍,也弄不清山上的弟兄瞄得是誰。直到廖文化在戰壕裏扯開嗓子大吼了一句,“快跑啊,你們這群傻蛋!分散開跑,別紮堆兒!”

    “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他的提醒,百姓們四散著逃開,有的直接衝向戰壕,有的拚命跑向戰場側翼。“開火!”宮自強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多時的迫擊炮和擲彈筒組同時發射。十幾枚炮彈和手榴彈帶著尖嘯聲落在了百姓們身後,轟然爆炸。濺起的煙塵足足有兩丈高,將鬼子兵的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

    “乒!”“乒!”“乒!”“乒!”耿星火和黃小弟帶著各自的弟兄又打了幾槍,轉身就往距離自己最近的戰壕處跑。才跑出沒幾步,兩顆炮彈就唿嘯而致,落到他們剛才藏身的位置,將幾塊巨石炸了個粉碎。

    三名跑得最慢的弟兄被彈片波及,倒在地上,痛苦地來迴打滾。耿星火帶著幾個手下轉過頭去,試圖將受傷者背迴來。還沒等他們伸出胳膊,又是幾枚炮彈從半空中落下,將救人者和被救者的身影一並吞沒在硝煙中。

    “噠噠噠-----”鬼子攻擊中隊的重機槍和輕機槍也開始噴吐火焰。隔著爆炸掀起的硝煙,胡亂向守軍的陣地掃射。許多百姓沒等跑到壕溝前就被子彈打中,慘叫著死去。僥幸沒被子彈追上的百姓們則尖叫著邁開雙腿,直接從第一道壕溝上方跳過,然後跌跌撞撞,在彈幕中輾轉徘徊。

    “下戰壕,下戰壕!”“趴下,趴下!”特務團的弟兄們紅著眼睛提醒,卻沒幾個人肯聽。大多數百姓都被機槍聲和爆炸聲嚇壞了,隻想著盡快從這個血與火的地獄中逃離。根本沒想到腳底下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名年齡大約四十幾歲的山西漢子,一手拉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貼著張鬆齡藏身處跑了過去。“這邊,這邊,趕緊到這邊來!”韓進步帶著弟兄們大叫,二十幾個人的聲音疊加在一起,足以壓過機槍的咆哮。那名漢子愣了愣,迅速轉身,臉上堆滿了感激。就在此時,一顆由小鬼子盲目發射的手榴彈落在了爺三個的背後,將三人推得向又前衝了數步,一頭紮進了戰壕。

    張鬆齡張開胳膊接住一個少年人,踉蹌著坐倒。不顧身上的疼痛,他笑著向懷裏的少年表示安慰,“不怕,不怕,跳下來就沒事了!”

    少年人沒做任何迴應。張鬆齡低下頭去,恰恰看到對方不肯合攏的眼睛。數股鮮紅的血漿從少年人破碎的脊背上汩汩而出,淌過他僵直的手臂,滴滴答答濺落在地上。

    另外一老一少也在落入戰壕的瞬間氣絕。鮮血從他們的脊背上源源不斷地冒出來,燒紅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睛。“天殺的小鬼子!”一名剛入伍沒幾天的弟兄踩著空彈藥箱子撲上壕溝沿,衝著手榴彈發射的方向扣動扳機。“乒!”“乒!”他隻打了兩槍,第三次槍栓還沒來得及拉到位,一顆子彈從煙幕後飛來,將他的頭盔打得向後倒飛,人的脖頸也被巨大的衝擊力給折成了直角。

    “隱蔽,注意隱蔽!”廖文化又在大夥側麵喊了起來,聲嘶力竭。

    數枚炮

    彈緊跟著從半空中落下,在第一道戰壕的前方和後方爆炸,掀起一片片紅褐色的煙塵。

    “轟!”“轟!”“轟!”“轟!”小鬼子的山炮又開始肆虐了。十幾名探出身子來向一線鬼子射擊的弟兄被爆炸波及,哼都沒哼,仰麵朝天倒栽迴了戰壕當中,瞬間氣絕。其餘弟兄們則按照老兵和軍官們的提醒,將身體緊緊貼在戰壕壁上,雙手捂住耳朵,再也不敢露頭。

    到底救出了幾個百姓,張鬆齡沒有機會去數。但是他卻清楚地看到,在鬼子的這一輪炮火覆蓋下,光是一營所在的戰壕裏,就躺倒了三十多名弟兄。這些弟兄都是平素訓練最為努力,最有軍人樣子的家夥。這些軍人用生命,守護了供養軍人的父老鄉親。

    “天殺的小鬼子!”他喃喃地罵了一句,身體靠住戰壕壁,懷中緊緊抱住自己的步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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