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光旭早早地起床洗漱完畢,把劍欣給喊了起來。

    “兄弟,快起床吧,早點去醫院。遲了我怕我爸又要吃藥打針什麽的,護士小姐肯定不讓我們打擾他。”

    劍欣微微地睜開了一隻眼睛,向著光旭做了個鬼臉:“早就醒過來啦!隻是看你還沒醒,不忍把你叫起來。所以我就繼續躺著咪咪眼養養神咯!”

    “你這家夥,明明起的比我晚還強詞奪理!”

    劍欣沒有再說話,隻是對著光旭笑了一笑。

    他想說些什麽,卻並沒有開口。昨晚,實際上,劍欣的確徹夜沒有入眠。

    吃過早點,光旭從車庫中將自家的本田雅閣開出。

    “上車吧,希望醫院那兒不至於已經車位爆滿!”光旭衝劍欣說道。

    他搖下了車窗,探出頭來看了看劍欣,才發覺,在自己去取車的這一刻間,劍欣的手裏已多了一籃水果和鮮花。

    “哪買的?怎麽這麽快?”

    “喏!”劍欣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家水果鮮花店。然後打開了右前車門。

    本田緩緩地發動起來,開出了小區的大門,駛向了公路。

    “那家花店啊,專宰生臉的,水果差,花又貴。不過看見我們附近居住的人,就相對的公道些了!”

    “沒辦法,這附近也就這家店了。”

    “其實你什麽也不用買拉,有心來看望我爸爸,他肯定已經很高興了。”

    “要的,要的。起碼的禮節。旭啊,今天,你看起來要比昨晚好多了。”

    光旭沉默了一會,看似專注地開著他的車。

    片刻後,光旭說了一句:“總不能還像昨天那樣愁眉苦臉的去看望我爸吧。在他麵前,我一定要盡量開心些。”

    劍欣拉下了右前門的車窗,稍微探頭出去,唿吸了口新鮮空氣。

    “旭,你真的開始成熟起來了。我很高興!”

    “在住院部腫瘤科20號床。”光旭與劍欣並排地走進醫院的住院部大樓。

    順著走道走著,很快光旭就走進了右側的第四間病房內。

    “媽。”光旭小聲地喊了句,他看見父親仍躺在病床上睡覺,還沒有醒來,也不敢大聲說話。

    劍欣也對著光旭的媽媽和哥哥點了點頭,以示問候。

    光旭的爸爸本炎沉沉地睡著,光旭靜靜地走到了他的床前,不語地看著他。

    他真的憔悴多了,隻是不到兩天的時間,僅僅不到兩天的時間。

    原本總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擻的本炎,這時侯卻已被病痛折磨的麵色無光,臉上寫滿了疲憊之意。深邃有神地目光也不再精神,幹澀的嘴唇上布上了些許因為缺水而冒起的皮泡。

    光旭輕輕地把本炎露在被子外麵的手蓋好,然後轉身說了句:“媽,這兩天你辛苦了。你看你,眼眶都布滿了黑眼圈,眼裏充斥著血絲。你先迴去休息吧,今天讓我來照顧爸爸。”

    “不,不,你爸這才剛住院,我怎麽能放心迴去。”

    “沒事啦,我都這麽大了,難道還照顧不了爸爸?何況哥也在這,您就安心的迴去休息吧。爸爸已經住院了,我可不希望,您因為照顧他而累的也病倒了。您要是病倒了,叫我和我哥怎麽辦?”

    兩人爭執了幾句,光旭的哥哥光炎站起身,然後拖著他母親的手。

    “走吧,迴去休息休息,這兩天已經夠您累的了。我開車把您送迴去,下午我再過來。先迴去好好的休息,咱們三個輪流照顧爸爸,明白嗎?媽,您一個人也總不能老呆在這,會累倒的。聽我話,迴去休息。”

    兄弟兩人幾乎是連拖帶求的把他們的母親送出了病房。

    “等我一會,我出去送送我媽,很快就迴來。”光旭留了句話,然後走了出去,病房裏隻剩下尚未醒過來的本炎和劍欣。

    “叔叔,您的妻子、孩子,都很牽掛,關心您。”劍欣默默地在心裏念叨。

    劍欣走到了窗子旁,看見光旭母子三人剛剛走出病房。也不明白自己在傷感著什麽,鼻子裏竟突然有了一種酸酸的感覺。

    眼眶裏流淌著一點點酸澀的液體,看著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場變故而改變了原本簡單快樂的生活,劍欣的心裏,突然多了幾分感慨。

    “也許像我這樣,一個人,靜靜的生活,也不是什麽壞事吧?”

    人生的境遇,變幻莫測;人生的起伏、生死、未來,也都撲朔迷離的有如原始森林中糾纏連綿的藤黛一般,無法理清,無法掌握。

    一輩子,隻是一場夢。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煩惱憂愁、功名利祿、恩恩怨怨,也許隻有到夢醒的那刻,才能看透,才會了解一切都隻是一場過眼煙雲。

    比起陰情圓缺,比起變幻莫測的天氣,人生的旦夕禍福,才是最難以預料,最難以掌握的。

    把握好眼前的一切,在生命結束的時候不讓自己留下太多的遺憾,這才是最重要的。

    窗旁的劍欣,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在生前留下的那句話。

    “當你迴憶起自己的過往時,可以沒有迴憶,但,千萬別讓自己留有太多的遺憾。。。。。。”

    窗外,剛停下不久的白色本田又緩緩朝著原本的方向開了迴去,光旭揮了揮手,疲倦的迴到了醫院。

    “他們走了?”

    “恩。”光旭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病床上的本炎轉了轉身子,動了動,卻沒有再繼續睡下去,他睜開了雙眼。

    “爸,您醒了?感覺怎麽樣。”

    “你來了,今天不上課嗎?”本炎看著兒子,雖然人在重病中,可看著兒子時的目光卻依舊那樣殷切,充滿了期望。

    “沒事,今天學校放假。您就別為我擔心了。”光旭當然沒有告訴父親自己今天是請假來的。

    “這兩天在醫院裏呆著,哪也不能去,走動都不方便,都快把我悶死了。”

    “嗬嗬,爸,吃水果麽?我去給您削個蘋果。噢,對了,爸,這是劍欣。我以前跟您說過的。”

    本炎看了看劍欣,仔細地上下打量了劍欣一番。

    “不錯,果然像光旭以前跟我說的那樣,你看起來,很是與眾不同。”

    “叔叔,好好休息,光旭很牽掛您。他是個孝順的兒子。”劍欣笑了笑。

    “你們聊聊吧,我去給你們削個水果。”光旭說著,走出了病房。

    ……

    “幫我照顧好他,他還是個不太懂事的孩子。以後,真的需要你們幾個朋友多多照顧他。”本炎突然話鋒一轉,開始變得嚴肅起來。

    “叔叔,您放心吧。我們幾個,是拜過關老爺的結義兄弟。您好好養病,早些康複起來。光旭,他真的很愛您。”

    “你能這麽說,我也能放心了。就別安慰我了,我自己的病情,我也很清楚。既然是晚期,怕是也拖不了多久。拖的越久,對他們來說,反而負擔越重。不管是在心理上,還是在經濟上。這種絕症,拖得越久,花得錢也越大。反正都沒治,倒不如給家裏的人多留下些什麽。”

    劍欣的心理,突然湧過一點點暖流。也許是因為光旭父親說的那一段話,讓他突然地感覺到,有個父親在身邊照顧自己,該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即便是在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刻,父親仍然希望給家人留下些什麽,希望自己不在以後家人仍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這便是父愛的偉大之處,不需要如同母愛般太多嘮叨的言語,隻有默默地工作,默默地帶給家人安全感。

    這也便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所謂責任。

    “叔叔,別這麽說。您不在,光旭又怎麽可能開心的起來。什麽也別想,不用多說,好好地養病。我們都相信,有時候世界上是會有奇跡發生的。光旭的一切,我都會當成是自己的問題來處理。您放心,我會記得您的囑托,照顧他。”

    本炎沒有說話了,微微地笑了笑,看著劍欣,也看著窗外。

    光旭迴來的時候,是跟護士醫生一起迴來的。每天的例行公事,醫生每個早晨都會過來為本炎檢查身體的健康狀況以及癌細胞擴散的情況。

    醫生詳細地測量體溫、血壓等等諸多繁雜的例行檢查,並為本炎準備好即將化療的準備。

    忙了好一上午,本炎終於做完了所有的醫治措施和檢查。

    “難怪重症的人都會覺得痛苦。我想,那種痛苦決不僅僅隻是自身對於未來的絕望所帶來的,更多的,應該是這些冰冷的醫療器械和每天繁瑣的一係列檢查和治療。它們給人以康複的希望,卻也同時給人帶來絕望。”劍欣默默地在心理自語著。

    一個上午就這樣匆匆而過。

    “欣,你先迴去吧,下午我可能也會去學校的。你也幫我忙了一上午了,迴去休息吧。不用在這裏陪我,我媽和我哥下午會來接班的。”

    劍欣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

    獨自走出了醫院,唿吸了口新鮮空氣。

    “還是外麵好。醫院裏那種濃厚的消毒水味,實在嗆得讓人難受。”

    在路邊小店吃過了午飯後,劍欣迴到了學校。

    走在學校那條熟悉的林蔭小道上,劍欣的心情靜謐而平常。邁著堅實的步子,習慣性地高抬著頭看著天走路。

    天空上始終晴朗的如同一望無際的海洋,深不可測,無邊無垠。偶爾會有結群的鳥兒穿梭在天際,或唧唧喳喳,或靜寂無聲。

    這條短暫的林蔭小道,沒有人知道意味著什麽;這條或光明無限或陰暗晦澀的人生大道,也沒有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隻是,每一個人都朝著前方不斷地走著,不斷地前進。或者有目標,或者漫無目的,漫不經心。

    而劍欣所期望的,漫步雲端,永遠都沒有可能。

    人沒有翅膀,所以不能飛翔;人沒有翅膀,卻同樣會像折了翼的鳥兒般從高空中墮下,跌得粉身碎骨。

    劍欣也不會知道,從踏上南洋學院這一刻開始,他的人生,注定將會發生多麽大的改變,將會變成,怎樣的一場悲劇。

    一出震撼的悲劇。

    一出悲劇,演繹的好,必定懾人心魂,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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