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坐在外屋,尹香坐在裏屋的床上等待裴九蘇醒,兩人一直未再說過話。甜妞是尹香的侍女,一派天真地坐在白芷對麵,拄著腦袋呆呆地看她。白芷問:“有事?”

    “你長得很美。”甜妞如實說道。

    白芷微笑,“謝謝。”

    “雖我家尹香也是個大美人,但你和我家尹香不同,你可塑性極強,若是在第一青樓,肯定超過我家尹香了。”

    白芷不知這是在誇她,還是在說她夠騷。白芷略顯不自在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甜妞繼續說道:“我家尹香很喜歡阿九哥哥,但是阿九哥哥不行!”

    “噗。”白芷一口水噴了出來,驚愕地看著語出驚人的甜妞。甜妞卻不以為然,十分大方地說道:“我家尹香多次和他共度良宵,阿九哥哥從不碰她。阿九哥哥是不是也沒碰過你?”

    白芷有些腦袋疼,“我從未和你的阿九哥哥共度良宵。”

    甜妞卻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白芷被看得有些心裏發怵,不自然地問:“怎麽了?”

    甜妞道:“你不喜歡阿九哥哥對吧?”

    “何以見得?”

    “喜歡一個人當然是想和他共赴**,製造各種機會。”

    “……”果然是第一青樓出身的女子,說話直接露骨。白芷決定不同她再閑聊了,拿著茶杯,又端在嘴邊抿了抿幾口。甜妞也識趣,見白芷不再搭理她,她也不說話,就那樣盯著她看。

    直到……酉時快到了,可裴九卻沒醒。

    白芷坐不住,站起來,走進裏屋,見尹香正在擰毛巾,給裴九擦汗。白芷問:“裴九何時能醒?”

    “不知,若那人說話屬實,該是今天沒錯。”

    “我要走了。”白芷道。

    尹香不可思議地看著白芷,那是比冰還要凍人的眼神。白芷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心狠一點。既然已經辜負了裴九,就不當再去給予他溫柔,這樣隻會給雙方帶來困擾,同時也會傷害慕屠蘇。

    “對不起,我明日再來,今日時辰不早了。”

    白芷轉身預離開,尹香忽然冷冷地叫住她,“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白芷頓了頓足,沒迴頭看她,也不正麵迴答她。她道:“我已是將軍夫人了,你懂嗎?”白芷邁開步子的同時,尹香迴她,“阿九身有寒毒,大夫說他可能活不過二十歲,你知道嗎?”

    白

    芷再次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躺在床上的裴九,愣在那兒。尹香的臉上早已布滿淚水,她一步步朝白芷走來,字字誅心地道:“阿九活得很累,因為他身負愧疚。阿九的生母是裴老將軍的發妻所生,他的母親身子弱,不宜生兒育女,一直未給裴老將軍生過孩子,阿九的出身便是她母親裴夫人的祭日。後來他一直由裴七的母親張氏撫養。他因提建議去外遊玩,張氏帶著她的三個孩子還有阿九一起出去,誰料,遇風浪,整艘船被浪打散,生還的隻有阿九,你知道為什麽?因為張氏用盡生命一直把裴九頂在水麵之上,直到張氏生命的最後一刻,幸而有船相救。張氏隻有一雙手,落水的有她三個孩子還有阿九,她選擇救了阿九!你叫阿九如何去麵對張氏留下的最後一個孩子裴七?裴老將軍隻剩下裴七和阿九,裴七是庶生,加之阿九從小聰慧過人,自然注重阿九多一些。阿九不想讓裴七失去母愛又失去父愛,不想因為自己的光芒而黯淡了裴七。又因他年幼時浸泡寒水裏太久,身患寒毒,身子反反複複,自己的未來根本看不清。所以他故意放縱自己,讓自己變得不堪,變成一個扶不起來的阿鬥。故意讓裴老將軍對他失望注重裴七,故意讓所有人對他失望,去愛護去追捧裴七。他自己冷落在自己的牢籠裏,一直無法自拔,你知道一直不被愛的滋味嗎?”

    這或許是白芷第一次詳細地知道裴九的內情。她隻是感覺裴九不如傳聞那樣。原來,他真的另有隱情。白芷看著躺在床上汗流浹背的裴九,心裏狠狠地痛了痛。

    “你怎可這麽殘忍!”尹香怨恨又憤怒地瞪著白芷,同時,她的眼眶已然噴湧出點點淚珠。

    白芷並不比她好到哪裏去,眼淚也流了出來,靠在牆角一處,抹著淚。有時候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她料不到裴九一直這樣痛苦的活著,因為愧疚,把自己隱藏,做一個不真實的自己,努力讓人討厭他,不重視他。當他看見裴七受重視的時候,他是怎麽想的?

    “那你要我怎麽做?我已是有夫之婦,我注定辜負裴九。你說,我該怎麽做?”白芷紅著一雙眼,看著離她不遠的尹香。

    尹香也沉默了……

    事情早已成定局,什麽也迴不去了。

    白芷道:“不瞞你說,當初我對裴九抱著的心態極為簡單。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無所謂,非他不可。我以為裴九如傳聞般對感情極為不認真之人,將來我對他亦不會受影響,我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之一,可有可無。我不想接觸感情這東西。我心裏一直有個我永遠觸摸不及

    的人,我因害怕用各種理由去躲避他,我沒有勇氣去敞開自己,是以,我想找個人對感情不認真的男人來安穩我。”

    可有些事,總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她原本已打算好與裴九迴京,把這門婚事定下。計劃好的事卻在變化中脫離,她因孩子嫁給了慕屠蘇,好不容易想開了,去安穩自己。卻未曾想過,她找的裴九竟然不是對感情看得極淡之人,反之,是極其重感情之人。

    尹香問:“你所說的那個觸摸不及的人是你如今的相公慕屠蘇?”

    白芷不答,算是默認。尹香道:“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打擾阿九了。”

    白芷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裴九,因距離遠,她並未發現裴九眼角滑落的淚水。

    白芷離開之後,尹香驚奇地看見裴九已然醒了,他睜著眼,看著正上方,目光空洞。尹香心裏一抽,已然明白,方才白芷的話,他都聽見了。

    “阿九。”尹香柔聲喚了他一句。

    裴九道:“尹香,你曾說過心痛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明明很受傷了,可還是控製不住的繼續去喜歡去思念一個人。”

    “阿九……”尹香更是難過,淚水迷糊了她的雙眼。

    裴九閉上眼,雙手捂住自己尚且蒼白的臉,“怎麽辦?她明明說了不喜歡我,明明已經有了別的男人,我卻還是在喜歡她。”

    尹香別過臉,抹著淚道,“我懂你的心情,阿九。”

    明明很受傷了,卻還是無法控製地繼續去喜歡一個人。這種心情,不止一個人會有。

    白芷匆匆離開京城第一青樓,卻遇見正雷厲風行,烽火燎原往這邊趕的慕屠蘇。兩人一碰頭,慕屠蘇拉著白芷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哪裏可有事?”

    紅翹在後頭探出個頭,“酉時到了。”生怕白芷怪罪她。

    白芷自知慕屠蘇是聰明人,她來第一青樓自然不是找姑娘,她也不隱瞞,直接說道:“裴九在裏頭。”

    慕屠蘇抿了抿唇,努力綻放出一個微笑,“裴家出了這等事,他還有心情風流快活?”

    “不,他一直未蘇醒。”白芷答。

    慕屠蘇一怔,“此話怎講?”

    “想來他在南詔發生了一些事情。他是被一名南詔人士送進來的,不知何緣故,一直昏迷不醒。尹香這些日子都在為他治病,說是今天能醒來,叫我來瞧瞧,隻是我要離開了,裴九還未醒來。”

    慕屠蘇的眸子瞬間幽深起來,也不知他在思考什麽,他最後隻掐了掐白芷的嫩臉,“那明兒來瞧瞧,你現在身體還虛,夜裏極冷,以後少出門。”他把身上的大氅披在白芷身上,又用他的體溫裹著白芷。

    白芷揚著笑容看他,與他一同上了馬車。

    馬車裏,慕屠蘇一直摟著白芷,也不顧在旁有些羞的紅翹。

    迴到屋裏,白芷洗好臉,先於慕屠蘇上了床榻,慕屠蘇從書房迴來,也更衣睡了下去。白芷背對著他睡下,他便自背後摟著白芷,也不知是同白芷說,還是自言自語,“不要離開我,芷兒。”

    他是如此惴惴不安,裴九迴來了,孩子也沒有了……他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他以為白芷睡著了,其實白芷並未睡著。白芷睜著眼,翻身正對著慕屠蘇,慕屠蘇怔了一怔,有些意外白芷竟然是醒著的。白芷摟著慕屠蘇的脖頸,把臉蹭在他的臉上,頗為疲憊地輕聲細語,“我已辜負了裴九,不會再辜負你了。我不會離開,隻要你沒有辜負我。”

    慕屠蘇把臉更貼近白芷一些,嘴角含笑,“絕不辜負。”言罷,唇便吻上了白芷略有幹澀的嘴唇。

    白芷笨拙卻迎合地迴吻他。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昨天那張更新之後,我就已經猜到會有人那啥那啥了~~~有心裏準備了,但是還是難受了一把。哎,我不能被你們影響了,我要繼續按照大綱寫,支持的多謝繼續支持~~最近日更都沒力氣了,給點留言會死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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