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钜子--13


    13


    整整六個月以來,馬洛頭一次放鬆心情、剝光了衣服,仰臥在新居的日光浴室中,張開粗壯黝黑的雙臂,收緊肌肉,然後完全放鬆。


    身旁那人塞一枝雪茄到馬洛嘴裏,點燃後又替自己弄了一枝,說道:


    “你工作過度了。也許該放個長假。”


    “也許罷,老賈,不過等拿到議會席次再說。我要得到那個席次,你得幫我。”


    賈安軻揚眉道:“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了。第一,玩政治你算是個中老手;第二,蘇火輪把你一腳踢出內閣,而這家夥寧願瞎掉一隻眼睛,也不肯讓我踏進議會。你不怎麽看好我,對吧?”


    “沒錯。”前教育部長答道:“你是個史邁諾人。”


    “法律沒說不準啊。我不是受宗教教育的。”


    “得了。歧視和偏見可不管什麽法不法律的。你自己人這個庹遐,他的看法如何?他又怎麽說?”


    “早在一年前,他就說過要為我活動一個席次,”馬洛輕描淡寫道:


    “不過我發展得太快,他已經不夠看了。不夠深沉,尖牙利嘴喉大聲粗可是隻有騷擾對手的價值,幾乎不可能施展重擊。我需要的是你。”


    “蘇火輪是這個星球上最聰明的政治家,而他視你如寇讎。我不敢說比他更機伶,更別說他會重重打擊、玩髒把戲。”


    “我有錢。”


    “有幫助。不過買除偏見要花很多錢你這史邁諾痞子。”


    “我有的是錢。”


    “好罷,我研究看看。不過你別滿臉堆歡、說什麽我給了你很大鼓勵之類廢話。誰來了?”


    馬洛拉下嘴角:“蘇火輪本人,我想。他來早了,不過我了解;我已經推搪一個月了。聽著,老賈,到隔壁房裏去,小聲打開監視器,我要你聽一聽。”


    他用赤腳一推,幫議員開了暗門,爬起來著上絲袍,將人造日光降到一般強度。


    蘇火輪進來時頗不自在;一臉正經的管家輕步退出,帶上了門。


    馬洛係緊腰帶,道:“隨便坐,老蘇。”


    蘇火輪嘴一咧,笑得陰晴不定。他選了張舒服椅子,卻沒讓自己放輕鬆,坐在椅子邊上說道:“首先你把條件開出來,我們好談正事。”


    “什麽條件?”


    “你要人哄才說嗎?好罷,那,比方說,你在高瑞做了些什麽?你的報告不完整。”


    “報告幾個月前就給你了,那時候你挺滿意的。”


    “是,”蘇火輪深思中用手指抹過前額:“但那之後你的活動變得引人注目,我們知道很多你做的事,馬洛。我們清楚知道,你如何興衝衝地新設了多少家工廠,花了多大一筆費用。還有你蓋的這座宮殿,”


    他冷眼環顧四周,卻無心監賞:“花的錢比我一年的薪水還多;你已經向基地上流社會展現了氣派非常可觀而昂貴的氣派。”


    “那又怎樣?除了證明你雇了能幹的間諜以外,還有什麽意義?”


    “那表示你有了一年前所沒有的大筆財富,可以有很多意義譬如,和高瑞做了筆好交易,而我們被蒙在鼓裏。你那裏來的這些錢?”


    “親愛的蘇老兄,你不會真的認為我會告訴你吧。”


    “倒沒錯。”


    “我想你是不會的,這就是我所以要告訴你的原因。這些錢是直接由高瑞國大統領的藏寶庫裏拿來的。”


    蘇火輪頓時瞠目結舌。


    馬洛笑著續道:“對你而言,不幸的是,這些錢的來路都很正當。我是行商長,賺來的錢呢,是用一些我能夠供應的小小飾物交換而來的若幹精鐵和鉻礦砂。根據和基地簽訂的小氣合約,我得到利潤的百分之五十;另外一半呢,在年底守法公民繳納所得稅的時候,又有一部份進了政府的口袋。”


    “你報告裏沒提到什麽貿易合同。”


    “我也沒提到早餐吃了些什麽、或者現在的情婦叫什麽,還是其他不相幹的小事。”馬洛的笑容一變而為譏誚:“你派我過去照你的話說睜大眼睛看,我可沒合上過。你想知道失蹤的基地商船出了什麽事,我沒看見也沒聽說。你要知道高瑞是否擁有核子武力,我報告說在大統領的貼身保鏢身上看到有核子槍,別的就沒了。槍上有老帝國的遺跡,不過就我所知,可能隻是擺飾而沒有實際作用。


    “屆此為止,我遵循指示;但除此之外,我仍然是個自由商人。根據基地的法律,行商長有權自行開辟新市場,並從中取得應有的一半利潤。你那點不爽?我看不出來。”


    蘇火輪慎重地將視線轉向牆壁,努力控製火氣道:


    “行商的一般習慣是以貿易促進宗教。”


    “我信奉法律,而不是習慣。”


    “有時候習慣更高於法律。”


    “那你到法院去申訴好了。”


    蘇火輪陰沉的雙眼幾乎要突了出來:“你終究還是個史邁諾人,看樣子歸化和教育洗不清血中的壞種。聽好,嚐試了解一下,還是同樣的話。


    “這比金錢和市場都重要。偉大謝東的學問證明我們是未來帝國的命運所係,不能由導向帝業的途徑中掉頭而去,而宗教是邁向終點的最重要手段。經由宗教,在四王國即將粉碎我們之前,將他們納入了掌握。那是目前已知,用以控製人民和星球的最有力策略。


    “發展貿易的基本原因,是為了能夠更快速地引介傳布這個宗教,並保證新科技所引進的新經濟體係,能受到我們徹底而緊密的控製。”


    他停下喘口氣,馬洛靜靜插口道:“這理論我知道,也完全了解。”


    “是嗎?可真沒想到。於是乎你當然了解,你讓貿易自行其是的企圖,大量銷售對星球經濟毫無影響的沒用小玩意;為了利益掛帥破壞星際政策;將核子動力抽離我們控製的宗教,最後隻會推翻、並徹底否定成功執行了一世紀之久的政策。”


    “時間夠長了,”馬洛蠻不在乎:“落伍的政策既危險又無法執行。不論你的宗教在四王國如何成功,邊區鮮有其他星球願意接受。當我們掌握四王國的時候,大批的流亡客銀河知道有多少傳出了韓定如何利用教會和人民的迷信,推翻俗家君主的獨立政權。如果這還不夠,看看二十年前亞斯崗的例子就更明白了。邊區沒有那個統治者不清楚:隻要讓一個基地的教士入境,就等於引頸就戮。


    “我不打算讓高瑞或任何星球,去接受我明知他們不要的東西。不,老蘇,如果核子武力使他們變得危險,經由貿易的誠摯友誼,會比不穩定的宗教霸權好上無數倍。因為基於外來精神力量、受憎惡的霸權,一旦稍有敗象就會全麵崩潰,最後除了永恆的恐懼和懷恨之外,就什麽也不會留下。”


    蘇火輪挖苦道:“說得漂亮極了。現在迴到我們討論的起點,你有什麽條件?要我拿什麽來交換你肚裏的貨色?”


    “你認為我的信念可以出賣?”


    “有何不可?”迴答冷酷而直接:“你不是靠買賣維生的?”


    “要有好處才行。”馬洛話中不含惡意:“你能提供什麽我現在得不到的東西?”


    “你可以保留利潤的四分之三,而不隻是一半。”


    馬洛一笑即止:“聽來不錯。隻不過照你的條件,整個生意會掉到現有的十分之一不到。說點別的。


    “你可以得到議會的席次。”


    “我一定會拿得到手,用不著靠你,也不怕你搞鬼。”


    蘇火輪忽地握緊拳頭:“你可以省下二十年牢獄之災,隻要我不動手的話。算算這個利潤!”


    “除非你能實現這個恐嚇,否則毫無利潤可言。”


    “謀殺罪的審判如何?”


    “謀殺誰?”馬洛示以輕蔑。


    蘇火輪的聲音變得嚴厲無情,盡管沒有先前來得大聲:“謀殺一位為基地執行任務的安略南教士。”


    “終於來了是嗎?你有什麽證據?”


    市長秘書身子向前一探:“馬洛,我可不是唬人。調查庭已經開過,隻要我簽字同意,基地控告行商長馬洛的案子就成立了。你遺棄基地子民,任外國暴民將他淩辱處死;馬洛,你隻有五秒鍾以避免應得的懲罰。對我來說,最好你是當做耳邊風;死的敵人比可疑的盟友安全多了。”


    馬洛肅容道:“我讓你稱心如意。”


    “很好!”秘書現出粗野的笑容:“希望事先尋求和解的是市長,不是我。走著瞧好了,別說我太過份。”


    房門在他麵前打開,蘇火輪大步而出。


    馬洛抬頭看著賈安軻迴到房裏。


    馬洛道:“聽見了嗎?”


    政客啪一聲坐到地上:“打從我認識這條毒蛇開始,可還沒看過他氣成那樣。”


    “好,你的看法怎樣?”


    “嗯,告訴你,經由宗教途徑掌握政權的外交政策,是他的一種偏執狂,但我有一種感覺,他的最終目的可沒那麽聖潔。為這個論點,我和他爭執不下,終於被踢出內閣;這個不用我再告訴你。”


    “不用。照你看來,那些不太聖潔的目的是什麽?”


    賈安軻認真起來:“啊,他並不笨,一定早就看出宗教政策的破產,因為近七十年來幾乎沒有一個新的征服成果。很顯然他在為自己打算。


    “聽著,任何本質上基於信仰和情感的教義,用以對外時都是件危險的武器,因為幾乎無法保證這件武器不會迴頭砸爛自己的腳。一百年來,由我們支持的神話和儀式變得愈來愈崇隆、因循、一成不變而難以動搖,總有一天會不受我們的控製。”


    “怎麽說?”馬洛請教道:“別停下來,我要知道你的想法。”


    “嗯,假設有一個人,一個野心家,利用宗教的力量對付基地,而不是維護基地。”


    “你是說蘇”


    “沒錯,我是指蘇火輪。聽好,老弟。要是他以維護正統為名,動員臣屬星球的教會來對抗基地,我們能有多少立足之地?他隻要張起虔誠正義的旗幟,來討伐,比方說,以你為代表的異端邪說,最後就能自立為王了。畢竟韓定也說過:‘核子槍是好武器,但彼此都可能成為目標。’”


    馬洛猛拍一下光溜溜的大腿:“好,老賈,把我弄進議會,我來對付他。”


    賈安軻略一停頓,意味深長道:“那可不一定。受私刑的教士是怎麽迴事?是真的嗎?”


    “夠真了。”馬洛小心答道。


    賈安軻吹了記口哨:“他有足夠的證據?”


    “應該有。”馬洛稍稍遲疑,又補上一句:“庹遐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人,隻不過他們都沒想到我知道。庹遐是個人證。”


    賈安軻搖搖頭:“唔━唔,糟了。”


    “糟?有什麽糟?那個教士在那個星球犯了基地自己的法律。很明顯的他是高瑞政府下的餌,不管是不是故意。根據一切常識判斷,我隻有一條路可走而這條路完全合法。要是蘇火輪把我交付審判,隻不過把他自己塑造成天字第一號大傻瓜罷了。”


    賈安軻再度搖頭:“不,馬洛,你搞錯了。我說過他愛玩陰的。他不會打算定你的罪,他曉得做不到;他是要打擊你在人民心中的地位。你也聽他說了:習慣有時候更高於法律。你可能當庭無罪開釋,但是隻要人民認為你把教士丟出去喂狗,你的聲望就完了。


    “大家會承認你是合法的,甚至是合理的;但在人民眼裏,你成了懦弱的狗子、無情的畜牲、鐵石心腸的怪物。你永遠不可能得到議席,甚至可能丟掉行商長的位子,如果人民投票否決你的公民權的話。你不是本地人,自己也該清楚這一點。你以為蘇火輪還想做什麽?”


    馬洛蹙眉頑聲應道:“原來如此!”


    “孩子,”賈安軻道:“我會站在你這邊,可是幫不上忙。你成靶心了”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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