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乞丐們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那女乞丐更加害怕了。


    那中年乞丐大驚:“你敢,我要去報官!”


    天子腳下,法度森嚴,胖乞丐聽說過那京兆府法網恢恢,不由得有些孱了:“臭婆娘又髒又醜,你自己都吃不飽還管她,給老子打!”


    一群乞丐圍了上去,對著他二人一頓拳打腳踢。


    中年乞丐死死的護著那個女乞丐,突然間幾個乞丐們橫著飛了出去。


    自從棄惡從善,朱友能手癢癢的不行,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嚐過揍人的滋味了。


    對付這些乞丐,朱友能打架是把好手,他對著那胖乞丐一拳拳的轟了過去。


    旺財幾個人大概也是一般手癢,將一眾乞丐打的哭爹喊娘連連求饒。


    “饒命,饒命!大人饒命!”胖乞丐跪在地上連連作揖。


    朱友能打了半響,這才收起拳頭:“再讓我看見你欺負人,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胖乞丐臉腫成了冬瓜:“不敢不敢,小人再也不敢了。”說著帶著幾個乞丐們連滾帶爬的跑了。


    中年乞丐看到朱友能,他使勁低著頭躲閃著目光。


    “你沒事吧?”朱友能問。


    “莫事莫事。”中年乞丐嘴裏含糊不清,故意用鄉音迴答。


    朱友能更加奇怪了,剛才這乞丐口音不是這樣:“你抬起頭來。”


    中年乞丐躲躲閃閃,終於慢慢抬起頭,還是不敢直視朱友能。


    “趙岩!”朱友能驚叫了起來,這乞丐不是朱溫女婿趙岩是誰。


    可憐他趙岩,朱溫被滅以後,他生怕被牽連。帶著小桃紅東躲西藏,本來他想去陳州找他二叔趙昶,誰知道趙昶和他三叔趙珝早就被葛家軍給殺了。


    他的府邸早就被朝廷查封,現在改成了平陽郡主府。


    趙岩手中又沒了盤纏,又怕朝廷緝拿,無奈之下隻好乞討度日。


    自己和小桃紅的孩子也被長樂郡主給一腳踢沒了。這小桃紅雖然出身青樓,對趙岩倒是不離不棄,即使在京城乞討,她竟然還死心塌地的跟著趙岩。


    不管怎麽說,趙岩好歹還是朱友能堂姐夫。他如今落魄成這樣,怎麽還有臉見朱友能。


    “你,你怎麽混成這樣?”朱友能看著渾身髒汙不堪的趙岩。


    大概是坐久了乞丐,趙岩如同受驚的野狗,躲閃著眼神:“我,唉,家沒了,我還能去哪兒。”


    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眼高於頂囂張跋扈的趙岩,如今變得畏首畏尾,如過街老鼠一般的乞丐,真是造物弄人。


    朱友能拉起他:“走,跟我迴府。”


    旁邊旺財上前攔住:,然後搖了搖頭。


    很明顯,趙岩是朱溫女婿是不爭的事實,他二叔和三叔在陳州反抗朝廷都被葛家軍殺了。若是朱友能將他收留道廣王府,被人知道了可是窩藏反賊的大罪。


    若是李柷知道,連累了廣王府,搞不好是要滅門的。


    本來廣王就處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朱溫謀反被抄家滅族,他廣王府不但幸免於難還深受朝廷恩澤。


    若是他再與朱溫一家牽扯不清,不但朝廷怪罪,李柷怕也會對朱友能起疑心,到時候他廣王府傾覆就是在旦夕之間。


    “滾!”朱友能並不理旺財,他拉起趙岩:“老朱家沒啥親戚了,你又混成這幅德行,跟我迴府。走!”


    朱友能不相信李柷會對自己起疑,他相信李柷。


    “公子!”旺財大驚,伸手攔住他。


    朱友能一腳將他踢到了一邊去:“明日我便入宮找陛下,你放心,我定會求陛下赦免你。”


    趙岩嚇了一跳:“不不不,我若是被朝廷抓到,會、會被流放的。”


    朱友能迴頭看著他:“你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流放也比你現在強。你是囂張了點,可沒犯什麽大錯。天子仁厚,陛下會給我這個麵子的。”


    趙岩一愣,是啊,我平生無大惡。隻是對皇帝出言不遜過,那時候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啊。


    想到這裏,趙岩心中安心了些:“二弟,你、你為何待我這般好?”


    趙岩心中著實愧疚,以前他是怕朱友能,可對這個敗家子實在厭惡。沒想到如今自己落了難,他竟然甘冒大險出手相救。


    朱溫女婿,曾任一段時間的樞密使,樞密使,大唐第二號人物。如今落得個乞丐的下場,真是讓人感慨萬千。


    朱友能帶著趙岩和小桃紅,穿過翡翠巷,他們來到了一處規模宏大的府邸前。


    這裏是曾經的梁王府,朱溫的府邸。曾經這裏門庭若市,大唐的政治軍事中心,如今大門被貼上了封條。


    透過殘破的院牆,可以看到府內雜草叢生,院子裏黑漆漆靜悄悄,與往日繁華行成鮮明的對比。


    眾人駐足了片刻,心中各有五味。朱友能歎了口氣,帶著眾人迴到了廣王府。


    朱全昱聽說敗家子將趙岩領迴了家,是又驚又怒:“小畜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活的膩歪了!那趙岩是什麽人,朝廷欽犯。你知不知道咱們家現在的處境有多艱難,外麵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咱們家。你如今把這麽個玩意兒帶迴家,不怕殺頭啊!”


    朱友能不以為然:“老爹,哪有那麽嚴重。趙岩又沒什麽惡行,我去跟陛下說說,沒準一忽兒就赦了。”


    “胡鬧!”朱全昱氣的指著他的鼻子就罵:“你是不是腦子燒糊塗了,那趙岩曾對天子冷嘲熱諷,肆意妄為。我問你,曆朝曆代,哪個皇帝能容得下這種人?你自己走了狗屎運,先是與天子結交為好友,這才保我王府幸免於難。你可別忘了,趙岩可是淩辱過天子的威嚴!”


    朱友能心中‘咯噔’一下,或者老爹說的不錯,自己闖了大禍:“爹,這人已經領到府中了,那該怎麽辦?”


    朱全昱想了想:“進宮,請罪!”


    “陛下,朱公子求見。”一太監走到明安殿稟告。


    李柷正在批閱奏疏,他停住筆一愣:“昨日他不是剛來過麽,告訴他朕很忙,改日再說。”


    “是、是廣王和朱公子一起來的。那廣王還、還……”


    “還什麽!”李柷怒道,這小太監跟狗血電視劇劇情一樣,話說到一半難道是想且聽下迴分解麽。


    其實這小太監是嚇得,這太監約摸十五六歲,剛入宮不久:“廣王還將朱公子捆了起來,說是要來請罪。”


    “請罪?”李柷有些納悶,不會這敗家子又闖下什麽彌天大禍了吧。按說一般事廣王不會綁了他入宮,難道是鬧出人命官司了?


    李柷嚇了一跳,這敗家子不知輕重,別真是鬧出什麽人命來。那樣即使自己想幫他也幫不了,人命關天:“快,快讓他們進來!”


    朱全昱綁著朱友能,朱全昱進了明安殿便拜:“罪臣拜見陛下!”


    看著被捆成了粽子的朱友能,李柷大為驚奇:“這、這是為何呀?”


    朱全昱指著朱友能:“逆子與反賊勾結,幸虧迷途知返,罪臣這才將他綁進宮中,以求陛下寬恕。”


    “怎麽迴事?”李柷皺了皺眉頭,他知道事情肯定是沒那麽簡單。


    朱友能梗著脖子:“陛下,昨日我在翡翠巷遇到了趙岩。”


    “趙岩?”李柷忍不住問道,他以為趙岩早就死了。


    朱友能點了點頭:“正是,他與那個姘頭在街上做了乞丐。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臣想這廝無大惡,又念在有些親情的份上,這才糊塗把他領進了廣王府。”


    李柷大概明白了:“所以廣王說,朱友能勾結反賊,你才把他綁進宮裏的?”


    朱全昱慌忙行禮:“罪臣管教不嚴,請陛下恕罪。好在犬子雖說是無狀,可也並未與反賊有不謀之心。”


    “嗯,”李柷點了點頭:“朕知道了,這麽說這事與朱友能沒什麽關係。畢竟趙岩是他的堂姐夫嘛,情有可原。”


    聽到這裏,朱全昱暗自鬆了口氣,終於洗脫了罪名。


    李柷接下來說道:“既如此,你們便將那趙岩綁了,送到大理寺庭審便是。”


    沒想到朱友能大叫:“不可!陛下,那趙岩並無甚惡行,隻不過是囂張跋扈了些。陛下能原諒臣,為何不特赦了他?”


    李柷大怒:“放肆!趙岩乃是梁王女婿,其叔也皆是反賊。朕沒治你的罪就不錯了,你還想怎樣!”


    “臣不敢怎樣,隻求陛下特赦了趙岩!”朱友能據理力爭。


    “小畜生,住嘴!”朱全昱在一旁怒喝。


    朱友能偏偏不住嘴:“爹,是我把他弄到府上的,咱現在再把人綁了送到大理寺。我曾答應替他求陛下特赦,這做人無信,和畜生有什麽區別?”


    說著朱友能又跪了下來:“陛下,我拿你當兄弟,從無二心。可我答應過趙岩,求陛下赦免了他。咱們兄弟一場,算我求你。”


    李柷冷冷的道:“別的事朕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個不行!”


    “陛下!”朱友能急了:“隻要陛下能答應赦免了趙岩,讓我做什麽都行。”


    “你為什麽非得讓朕赦免他?”李柷問。


    “一個承諾!”朱友能說道:“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我既然答應過他,就應該做的。”


    “好,你若想讓朕赦免他也可以。把你的所有產業都還給朕,朕就赦免了趙岩。”


    朱友能呆住了,他明白了,李柷是看他富可敵國了,想收迴去。


    這讓他選擇真是千難萬難,偌大的家業,富可敵國。還給李柷以後,自己再也不能橫著走了。而且一旦答應,自己與皇帝的情意也就完了,日後廣王府可真是要夾著尾巴做人了。


    可不答應,趙岩就會被弄死。自己把人弄到王府的,若是轉身就把人賣了,那還叫個人麽。


    想到這裏,朱友能一咬牙,斬釘截鐵的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答應陛下,將我的全部家產還給陛下,隻求,隻求陛下赦免了趙岩。”


    旁邊朱全昱張了張嘴,畢竟沒有開口勸解,他了解兒子的苦楚,隻有暗自歎息的份。果然伴君如伴虎,日後有他父子倆苦頭吃了。


    “你可想好了?”李柷眼光能殺死人,看得出他非常憤怒。


    朱友能頭一挺:“想好了,即便咱倆沒得兄弟做。可答應人的事,兄弟我必須做到!”


    “哈哈哈……!”誰知道李柷哈哈大笑豎起大拇指:“朕不過是嚇唬嚇唬你,好你個朱兄。為了一個承諾不惜與朕翻臉,這很像你。趙岩嘛,朕壓根就沒想治他的罪,朝廷也沒下緝拿他的布告,他躲什麽。”


    朱友能一聽大喜,轉頭對朱全昱道:“爹,我就說李兄不會如此小肚雞腸。怎麽樣,剛才可嚇死我了。”朱全昱更是嚇得心髒噗通噗通亂跳,心道:你嚇死了,老子我都魂飛天外了。


    “朱兄,你為了一個承諾付出這麽大代價,不心疼麽?”李柷笑著問道。


    “怎,怎麽不疼。我家大業大,若是都被你收了去,我豈不疼死。”朱友能蹦著說道,他是被綁著來的。


    “嗯,朕與你的情意還不如一個趙岩,這仇朕記下了。”


    朱友能嘿嘿的笑著:“那不能,他趙岩算個屁啊。隻是兄弟我答應過得事,咱得做到吧。你是不知道那趙岩有多慘,要了碗紅薯飯還被一群乞丐揍。”


    “怎麽迴事?”李柷忙問。


    當下朱友能將昨夜所見所聞都說了,李柷沉吟了一下:“嗯,朕知道了。如今有一個趙岩,可能還會有許許多多的趙岩。朕會下一道聖旨,梁王一案,不可再究。凡與梁王有過來往的人,不必再受牽連。”


    朱全昱一聽大喜,行禮道:“多謝陛下!”


    朱友能轉頭對朱全昱:“爹,快給我解開,勒死我了。”


    朱全昱剛要伸手,李柷阻止道:“別動!就讓他這麽綁著,他占了朕這麽大便宜,還想鬆開他,沒都沒有,就這樣綁著讓他出宮。”


    朱全昱微微一笑,行了個禮:“遵旨!”


    其實李柷一開始就沒有生氣,一個趙岩他甚至已經忘了這個人。這敗家子為了義氣肯不顧一切,這很像他的風格。


    這樣的人適合做兄弟,他絕不會背叛你。李柷不過是試探他一下,若是朱友能真把趙岩送到大理寺,他反而對他失望了。


    皇宮內出現了這麽奇怪的一幕,廣王朱全昱走出了明安殿,後麵跟著一個五花大綁跟僵屍一樣的家夥一蹦一蹦的跟在他後麵一起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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