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十五年四月十六日清晨,薄霧剛剛散去,汴河邊上的楊柳在春風中像溫柔的姑娘。


    遠處聳立在蒼穹之下的壯麗殿宇,錯落有致。


    帝國新的皇宮已經要竣工了,那裏很快將會成為大宋新的權力中樞。


    據說,新皇的登基大典也將在那裏舉行。


    一輛寶馬香車在春風中急騁。


    街上許多人都認識這輛車的主人,他便是聖武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禦史台的禦史大夫何也。


    但人們不知道,禦史台今日將做出了一個驚天舉動。


    此時,大慶殿門口已經聚集了朝臣。


    等皇貴妃和太子到來之後,朝臣們才依次進入大慶殿內。


    朝臣們對皇貴妃和太子行大禮完畢後,皇貴妃和太子並未說話,這種場合一直是由首相虞允文主持的。


    虞允文高聲道:“今日朝議開始,諸公有什麽要說的,暢所欲言。”


    督察院禦司劉彥宗掃了一眼周圍,目光最後落在禦史大夫何也身上。


    何也潤了潤嗓子,出列道:“大相公,下官倒是有一件事要呈遞。”


    周圍的大臣們立刻有些激動起來。


    自從聖武皇帝陛下出征以後,禦史台就很老實,基本沒有出現彈劾官員的情況。


    即便是最近虞允文和周朝吵得不可開交,禦史台依然保持著袖手旁觀的態度。


    畢竟作為言官,禦史台是獨立在司法、行政、財稅和軍事之外的。


    他們是皇帝專門設置來糾察百官言行,直接向皇帝匯報的。


    皇帝不在,禦史台自然就沒什麽要說的。


    不知今日,何也為什麽突然站出來了。


    虞允文道:“何禦史,但說無妨。”


    何也道:“大相公,這裏有一份彈劾的奏疏,是江南西路言官彈劾洪州知府張誌堯的,奏疏中提到,張誌堯私吞皇家銀行撥發公款,不修民事,反而去景德鎮采上等陶瓷,贈與大相公您!這位張知府還說,上個月,已經給您贈送了一批。”


    他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其他大臣都震驚地看著何也,虞允文這一派有人已經跳起來,道:“何禦史,話可不要亂說,虞相公公正嚴明,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貪官汙吏!”


    周朝那邊的人卻已經笑出聲來,這真是天助我也!


    張孝純在一邊也是神情凝重,他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在這個時候,指責虞允文貪汙皇家銀行的公款,明顯是有人要搞事情。


    虞允文卻是一頭霧水,自己收了張誌堯的東西?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虞允文心中暗叫不妙,八成是自己家裏的人糊裏糊塗收下的。


    何也道:“張誌堯親口承認,人證物證俱在,還請大相公給諸公一個合理的解釋。”


    樞密使張孝純出列嗬斥道:“這分明是有心之人的栽贓陷害,現在是特殊時期,有人想要顛覆朝綱,用陰謀詭異誣陷大相公,其心可誅!”


    三司使周朝悠然道:“張相公這話是什麽意思,證據確鑿的事情,怎麽在張相公口中就變成了栽贓陷害呢?難道張相公認為禦史台想要顛覆朝綱不成?”


    張孝純怒道:“周相公明知故問!”


    “本官不知。”


    “你!”


    周朝列出道:“皇貴妃,太子,請嚴格查辦。”


    立刻,朝堂上一場口水大戰開始了。


    雙方開始互噴。


    劉彥宗和康王站在人群中,假裝也跟著說幾句。


    “都別吵了!”虞允文大喝一聲,“身為中樞重臣,公然在朝堂上對罵,成何體統!”


    虞允文還是很有威懾力的,下麵的官員立刻都安靜下來。


    何也站在那裏一副絲毫不退讓的態度。


    皇貴妃歎了口氣道:“劉禦司。”


    “臣在!”


    “立案調查。”


    “遵旨!”


    虞允文摘下烏紗帽,道:“國法為尊,某願意接受督察院調查,叛軍不日將抵達黃河,望諸公能竭力輔佐新君繼位,以正國本!”


    下麵有官員痛聲道:“大相公,莫要中了奸人詭計啊!”


    “諸公無需再言。”


    張孝純怒視周朝,在他看來,這就是周朝故意設的圈套。


    鹽鐵司郎中張合出列道:“皇貴妃,既然大相公已經暫時停職,中樞一日不可無相,下官以為,當推舉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主持機要。”


    “張郎中說得有道理。”


    “下官認為,周相公為兩朝老臣,德高望重,可以服眾。”


    韓晨晨心中一凜,周朝是典型的遼王黨,他借著遼王謀反一事,公開指責朝中有奸臣禍亂天下,一時間連虞允文拿他都沒有辦法。


    若是被周朝掌了權,他們母子兩人,以後下場會很慘。


    但現在,即便是她被推出來坐鎮大局,也不是說誰能上就誰上的。


    在場的都是皇帝重臣,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韓晨晨的目光投向樞密使張孝純,張孝純道:“我認為不可,周相公坐鎮三司,若是入主政事堂,三司機要誰來負責?”


    “現在正是打仗的關鍵時期,後勤調糧,財務撥款,都需要三司。”


    周朝是明顯想要攬權,但張孝純說的他一時間也不能反駁。


    大宋的權力都是分割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又掌財稅大權,又拿行政大權?


    若真是這樣,必然會被言官彈劾弄權誤國。


    於是,雙方又針對這一點吵起來。


    韓晨晨突然道:“劉禦司,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督察院作為司法機構,算是在財稅、行政之外,獨立運行的,基本上與兩者都沒有利益衝突。


    所以韓晨晨認為,劉彥宗算是局外人,讓他來說,比較客觀一點,並且他是聖武皇帝陛下的寵臣。


    劉彥宗一臉正義凜然的樣子,出列道:“啟稟皇貴妃,太子,東府機要,關乎天下民生,確實應當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來主持,臣以為,最合適的人選是康王。”


    他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宗室不得在朝為官,這是太祖定的規矩。


    不過聖武皇帝陛下已經改了,康王趙構本來就是海軍大臣,又管著市舶司。


    大家怎麽也沒有想到康王頭上。


    倒是趙晨晨若有所思起來,康王確實比較合適,但他的身份很敏感。


    張孝純在一邊道:“臣也覺得劉禦司說的有道理。”


    如今看來,虞允文被立案調查,暫時能主持局麵的也隻有康王最合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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