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宗道:“啟奏陛下,張沅抨擊新學,對抗朝廷,犯上作亂!”


    趙桓道:“茲事體大,劉禦司可有證據?”


    “張沅已認罪!”


    說完,劉彥宗便將張沅簽字畫押的罪狀呈報上去。


    大臣們各個心中震驚。


    趙桓接過罪狀一看,頓時怒意勃然。


    “豈有此理!”


    眾臣齊聲道:“天子息怒!”


    趙桓殺氣森森道:“眾愛卿,當如何處置張沅,都說說看!”


    大臣們心中皆是一跳,他們對皇帝的套路已經非常熟悉。


    這個時候,皇帝不是在問他們的意見,而是強迫大家達成一致。


    什麽樣的一致?


    弄死張沅!


    為何要弄死張沅?


    當然是給舊學派看!


    而皇帝正是要朝堂上這些人都站在新學這一邊,要讓他們每個人都說出張沅該死的話來。


    此番以張沅的腦袋來為新學祭旗,隨後每一個人下去後,該如何支持新學的,都乖乖支持!


    徐處仁立刻道:“陛下,新學推行在即,不得有絲毫阻攔,臣以為當將張氏發配邊疆,以儆效尤!”


    唐恪道:“臣附議!”


    大宋的太宰和執政都表態了,顯然,此事達成一致沒有任何阻攔了。


    徐處仁和唐恪雖然也是儒學出身,但與大儒們不同,作為合格的政治家,進入大內宰執天下,他們更多思考的是政治層麵的問題了。


    平日裏拿著什麽聖人之道治國來做說辭,也不過是說辭而已。


    當皇帝要強硬改變的時候,作為輔國宰相,心中雖然不願意,但出於政治的考慮,是必然會支持皇帝的。


    在後世的歐美學術界,也有學者這樣評價過中國古代的宰相,他們大多懷有崇高的政治理念,向往著以儒學聖典來治理國家。


    但往往事與願違,凡是都不可能達到儒家所說的聖王之道。


    於是這些中國古代傑出的政治家們,實際上並非以純粹的儒學治國,他們雖然可以根據時勢的不同,而做出讓步和改變。


    此刻,徐處仁和唐恪的態度已經代表了政事堂的態度。


    他們的態度將會直接被釋放到地方的行政官員那裏。


    趙桓又問道:“其他人呢?認為當如何處置張沅,你們都是朕的心腹大臣,朕凡是還得問問你們。”


    臥槽!皇帝,你這話說得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你現在分明是在強迫我們喊出殺死張沅的口號,給天下人聽,還擺出一副聖君的嘴臉說是在征求我們的建議?


    眾臣道:“陛下聖明,張沅公然對抗新學,對抗朝廷,當發配邊疆,以儆效尤!”


    這時,秦檜站出來了,他大聲道:“陛下,新學關乎社稷,關乎天下蒼生,臣以為,發配邊疆,不足以懲治張沅之罪,亦不足以威懾叛黨!”


    他幾乎是喊出來的,用一種非常洪亮的聲音喊出來,聽起來很有氣勢,且他直接跪在地上,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臣冒死直言,當將張沅斬首示眾,張宏全族發配邊疆,以儆效尤!”


    眾大臣一聽,覺得秦檜所言太過了些。


    不待眾臣繼續說,趙桓已經站起來道:“秦愛卿所言有理,傳朕旨意,張沅斬立決,張宏全族發配西北!”


    殿中一片死靜,皇帝冷聲道:“退朝!”


    連匯報也不停了,顯然這件事已經沒得商量了。


    退朝後,大臣們心中各自在猜想著。


    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皇帝的態度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堅決。


    轉眼新年來了,今年東京城的新年比往年都要熱鬧。


    張宏一族被發配到邊疆,張沅被斬首示眾。


    至於那幾個太學生,現在還被關押在天牢裏。


    新年這些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皇帝老老實實過新年。


    張沅之罪公告天下,卻被新年衝淡。


    正月初七,應天府南京城,應天書院。


    天還沒有亮,應天書院門口便站滿了人。


    南京知府謝克家尚在睡覺,被他的主簿李季給叫醒。


    “上官,大事不好了,新學一百多個學生此刻正聚集在應天書院前!”


    屋子外麵,李季的話讓謝克家心頭一顫,頓時睡意全無,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慌忙穿上衣服,心思若閃電。


    新學正是朝廷翰林在應天府修建的應天大學,應天大學設百科,靖康二年十一月開始招生,因為學科多,且第一節招生的門檻很低,所以現在應天大學已經有一千三百多人。


    這個人數已經超過了大宋原本的四大學院魁首的應天書院。


    但應天大學招來的學生,大多是不入流的一些人,這些人科舉無名,隻是讀了一些書,並無功名在身。


    甚至還有一些是工匠家庭出身,認得幾個字,被招了進來。


    而去年朝廷撥發到應天府的教育資源有限,並且翰林院也明確規定,要更加傾向應天大學,減少應天書院不必要的支出。


    於是,應天大學和應天書院開始了爭吵、攻擊。


    而應天書院曆史長久,書院內大儒坐鎮,德高望重,在應天府乃至大宋都有不少學生。


    連他這個知府的麵子都不給,好幾次都將他這個知府罵的狗血淋頭。


    謝克家最擔心的事情是什麽?


    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應天大學和應天書院的正麵衝突。


    這大過年的,突然有一百多個新學學生跑到應天書院去作甚?


    不管作甚,當謝克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神經都繃緊了。


    他穿好衣服,迅速出去,召集府上的衙兵,帶著人向應天書院趕去。


    一路上,謝克家問李季道:“你速速說,因為何事?”


    “上官,應天大學的周斌說他妹妹被應天書院的鄭誕害死了!”


    謝克家道:“可有證據?”


    “上官,周斌的妹妹周玲今日卯時投河自盡,留下絕筆信,信中說她被鄭誕玷汙了清白,好在有人路過,將周玲救上來,人沒死,但周斌卻怒了,召集了一大批應天大學的學生去應天書院,要為妹妹討迴一個公道。”


    謝克家的臉立刻就沉下來:“這個鄭誕可是鄭鴻懿的孫子?”


    “正是!”


    鄭鴻懿是誰?


    是當今大宋著名的大儒,是程頤的學生,先進大宋學術界的泰山北鬥,應天書院的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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