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趙桓的任務是幾乎完成不了的,若是他不強行廢除徭役,東府還可以通過壓榨百姓來搞錢,但是現在皇帝一句話,廢除徭役,東府的相公們就各個要崩潰了。


    還好皇帝承諾兩年期限再廢除雜稅,如若不然,汪伯彥、唐恪等人真要上吊自殺了。


    卻說這大宋的朝堂上,一時間是風雲詭譎,皇帝要改製的消息很快就透過了嚴密的皇城,傳播下去,一時間東京城內各處議論紛紛,各州縣的官員們穩坐官衙內,倒是不似京官那樣擔憂。


    畢竟下麵的人天高皇帝遠,影響也不算大,最多是東京來什麽政策,下麵就怎麽做,至於做不做得了,那就不必去思考了,反正什麽事都先由上麵的相公們頂著,再如何也輪不到自己一個小官頭上來,還是繼續去收自己的佃租吧,數數錢,玩玩女人,大宋的死活關我屁事!


    至於具體怎麽改,卻還未有確切的消息透露出來,不過,現在能確定的是,這徭役是鐵定廢除了。


    那運糧案便是因徭役而起,皇帝拿一千多顆頭顱向全天下表了決心,就算現在那些滿腦子都隻有錢的官員,也不敢縱容下麵的人公開對老百姓說要服徭役了。


    最多是老百姓幹了活,先將工資扣下來,然後再找一些原因刁難說這活沒幹好,薪資要減半,總之,朝廷剝下來的錢,到老百姓手裏,那必須得刮幾層下來,不然怎麽能是一個合格的大宋官員呢?


    與兩府的相公們議事完後,趙桓這個皇帝也一刻沒有閑著,他召見了秦檜。


    “微臣參見天子萬安。”


    “卿免禮。”


    “謝天子,天子召見臣不知所謂何事?”


    “卿以為畢昇如何也?”


    秦檜心神如閃電般運轉,從不知皇帝為何問這話到估摸著猜想皇帝的意思,很快迴答道:“迴稟陛下,畢昇雖一介草民,地位不如仕子,然則起改良的印刻之術卻為我朝文化傳承起了很大作用,同時,也在商業印刻上大大減低了原料損耗和時間損耗,此乃大功也!”


    “卿以為沈括如何?”


    秦檜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是猜對了,這位年輕的皇帝是要興工事,是以才提及畢昇,現在又提及沈括。


    “存中先生大才,《夢溪筆談》乃曠世神作,若是後人勤加研習,可出第二個、第三個畢昇,臣以為工事,乃利民利國也,朝廷當興之!”


    “卿此話怎講?”


    “陛下,臣以為,當以義教化,以利治世,方可興國也!”


    被秦檜這麽突然來的一句話整得有些懵逼,朕是在問你為什麽這樣評價沈括和畢昇,你突然跟朕說治國的事,你這腦迴路和朕差不多了。


    “卿細細說來。”


    “陛下,士大夫權柄之重,當以義教之,以法束之,方可重用,然陛下之誌,乃是國富民富,如今百姓已食不果腹,為求生存,變賣妻兒,何談義禮乎?”


    “卿此言與畢昇、沈括有何關聯?”


    “畢昇一介布衣,卻為大宋製出能減損材料和節約時間的印製之術,其為大宋貢獻之利不亞於朝堂某些忠義當頭的士大夫!”


    趙桓心中一驚,覺得秦檜這人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啊,難怪趙構朝那些人鬥不過他,這人的腦迴路簡直是奔放到了極點,在利益教化如此嚴謹的大宋,居然能說出這番驚世言論。


    趙桓也沒有立刻表態讚同秦檜,而是板著臉道:“如此說來,卿以為忠義為輕,利益為重?”


    “臣並非此意,士大夫權柄之重,當以義教之,以法束之,方可重用,然百姓已食不果腹耶,唯以利能富民,是以,朝廷當利禮結合,而非如君子們所言隻去義乎!”


    秦檜一番話說來,卻是為自己也捏了一把冷汗,他這是在幹嘛?他這是在皇帝麵前公開反對孟子的取義論,要知道,這大宋朝的士大夫,哪一個不視孟子為聖人?雖然是半聖,但那也是精神領域的賢者,豈容你一個小小的左司諫在這裏胡言亂語。


    當朝還好,畢竟經曆了宋徽宗一朝後,朝中的士大夫們的節操已經粉碎了一半了,若是放在神宗朝,那裏有一個道德楷模司馬光,若是這話傳到司馬君實耳朵裏,非聯合天下人批死你丫的,讓你丫遺臭萬年!


    趙桓心中是頗有些讚同秦檜的說法的,禮儀教化自然是不可少,但若是那禮儀教化當飯吃,就特麽是扯淡了,大宋的很多老百姓已經夠慘了,你還天天跟他說,挺住啊,你是個好人!什麽?你餓了?想想聖人之言你就不餓了,想想你是有氣節的,你就不餓了!


    君子們治國,雖然不是直接這樣,但其思想構架的底層邏輯不就是如此嗎?


    就說司馬光那貨,他認為自古以來治理國家的方法不過使百官各稱其職、委任而責成而已,使農民修養生息的方法不過是輕徭薄賦、蠲免欠付而已。


    他認為人存政舉,王介甫隻要選擇優良的官員委任之,所有的政治弊端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如果官員不得優良之人,那麽你就是每天給他一個新法,最終也沒有什麽好結果的。


    這就是司馬君實的政見,你看看他所有的理念都是建立在對別人品德的高標準上麵,在他的心目中,人性是光輝的,他思考的出發點是以仁義治國,仁義在政治領域,卻偏偏不能讓老百姓有飯吃,最後淪為了他自己的自嗨。


    諷刺的是,他豎立了仁義的標杆,還在士大夫階層贏得了好名聲,大家相互效仿也就罷,偏偏仁義這東西最容易被人拿來當政治新裝弄權,蔡京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春風得意的上位。


    所以,秦檜說的,畢昇、沈括這樣的人,在對使國家百姓富裕的方麵,其功勞是要大於司馬光之流的,因為畢昇、沈括是解決了實際的問題,而不是用口號在治理國家。


    這也是趙桓認為可取的,人性這東西,有好的一麵,也有不好的一麵,以禮儀來教化,用法律來約束,也會出現大量貪官,但是以實際貢獻做出考核標準,方能興國。


    當然,趙桓也不是完全否認了司馬光,至少他的《資治通鑒》是一本神作。


    趙桓又問道:“如何能讓大宋多有沈括、畢昇?”


    秦檜道:“廟堂之上多書生,工事之才起於民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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