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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對如今大楚天子的貢獻,徐階稱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當初是他力排眾議,將當今天子扶上帝位,又是他替天子除掉了一批三朝老臣,讓權力得以集中。前後所曆不足一個月,其中的兇險與暗流,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無法想象。


    也因此,天子對徐階格外恩待。


    自二月以來,短短兩個月內,徐階的舊屬幾乎占盡了六部的肥缺,就連禦史台也不少他的人。


    可以說,內閣、六部、禦史台,這些機要部門全都已經牢牢把持在徐階手中。


    而徐階為人收斂,並不過分,除了少數原則問題,也從不會與天子頂撞,真到無可避免的那一步時,天子都讓了。


    這也讓徐階在百官中的聲望愈發高漲起來。


    所以,今天天子的反常實在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錦衣衛已經廢弛多年,天子突然重新啟用,而且查的是內閣首輔徐階力保的人,怎麽都透露著一股子君權與相權相爭的味道。


    天高皇帝遠,羅陽縣裏,沈鬱將貢酒的事情交待給了蘇貴後,就做起了甩手掌櫃。


    “素素,我這字,練得如何?”


    一番潑墨揮毫後,沈鬱滿意地看著宣紙上的筆走龍蛇,隨口問道。


    “少爺的字,寫得氣勢磅礴,乍一看雜亂無章,細一瞧深思熟慮,簡直是書聖轉世!”


    素素雙手交叉握在一起,抵在下巴上,倆大眼睜得圓溜溜的,一副崇敬的模樣,看得沈鬱嘴角直抽:這丫頭轉性了?以前那張毒嘴,上吐槽大會能拿talkking。


    事實上,素素也實在有苦難言。


    以她樸素的心願,隻要沈鬱的字好看起來,顧采薇這個書法先生就能下崗,少爺也就會恢複成為隻有自己一個伴讀丫鬟的身份。


    總而言之,“都賴那隻狐狸精!”


    瞧,她又搖著大尾巴晃蕩來了,素素把嘴一撅,臉一扭,別過頭去,假裝不見。


    顧采薇進屋先把外頭的袍子去了,疑惑地看了小丫鬟一眼,對沈鬱道:“你這丫鬟身體有殘疾?我每次見著她的時候,不是眼斜就是脖子歪的。”


    “沒有吧,估計是哪兒不舒服。”


    素素在一旁聽得吐血:這狐狸精肯定是故意的!破壞我在少爺麵前的形象!還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用少爺的話來說,心機婊!


    哼,改天找個恰當的時機一定要戳穿她的真麵目!


    沈鬱笑著讓顧采薇坐下,獻寶似的拿出自己的“墨寶”,炫耀道:“如何?是不是進步巨大?”


    顧采薇仔細瞧了瞧,讚許道:“的確是下了工夫的,去參加童子試已經不至於被詬病了。”


    素素聽得下巴都快掉了:狐狸精今天要搞什麽幺蛾子?不打擊少爺了?


    “看來素素還是有點眼光的,剛剛也誇這字來著。”沈鬱得意洋洋,自我感覺良好。


    這是許多書法初學者的通病,由於起點太低,一筆臭字隻要稍微改進成端正,都覺得是眉清目秀天翻地覆。


    顧采薇非常及時地給他潑了冷水:“不過,若想在科舉上再有進境,還需再下苦功夫。”


    素素立刻收迴下巴,心中冷笑:藏再好,狐狸尾巴還是露出來了,果然還想著繼續纏著少爺!


    元平春酒坊。


    此前,沈鬱已經得到特批的一塊地,專門用於釀酒,現在,更是開足了馬力,為了貢酒的事情。


    蘇貴一臉嚴肅,眼睛死死盯著每個進出的雇工。


    雖說都是簽了合同的,但保不齊有人搗蛋,畢竟,元平春的利潤實在是太驚人,有什麽瘋狂舉動都不為過。


    “蘇管家,都備齊了。”


    麵前這個抹著汗,一臉憨厚的漢子名叫李富,聽著跟蘇貴一對兒似的,很早就引起了注意。


    無論相貌、執行力、性格,蘇貴都極其滿意,認為可以算是這批雇工裏最可靠的人物。


    有意替自己家郎君多找些幫手的蘇貴決定,將酒坊的事情分一部分給他做,以示栽培。


    像今天開始為貢酒做準備的活動,就是由李富負責的。


    “不錯,先歇息下。”


    蘇貴滿意地點點頭,他在這裏監工許久,確實感覺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


    照這個進度下去,下個月就能夠順利交差了。


    想到元平春一旦成為貢酒,這銷路便會更加開闊,進來的銀子也更加豐潤,蘇貴便心中喜滋滋起來。


    屆時,究竟是給自己買倆婆娘伺候呢,還是先備下家產好呢?


    真是幸福的煩惱啊……


    而徐良族眼下隻有煩惱。


    “徐閣老也無能為力?”他死死盯著跟前的陳王良,企圖看出一絲的退縮。


    很失望的,並沒有。


    陳王良坦然道:“此事是我失誤,沒想到對方已經采取行動了,而且,直達天聽。”


    “那這個貢酒的事情,還要不要做了?”


    “做,當然要做。”陳王良分析道,“沈鬱身敗名裂了,自然沒多少人惦記著你了。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如今是被惦記上了,處處要小心翼翼,長此以往,必然會有出錯的一日。”


    他有些隱憂並未說出來:天子是打算跟閣老開戰了,甚至不惜出動錦衣衛。


    若是如此,徐階就完全不可靠了。


    事實上,徐階自己也很是惶恐。


    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應該是無憂無慮了,這麽大功勞擺著,就算是天子,要殺自己也需要個名正言順的名義。


    誰知,才兩個月過去,天子就變了。


    如果皇帝豁出去了不要臉,還是很少有可以與之抗衡的力量的。


    “去問一問,羅陽縣的縣丞究竟貪到何等的地步了。”


    徐階可不會覺得徐良族是清官,都在這個大染缸裏,像海瑞這樣的絕對屬於少數中的少數。


    區別就是貪得多還是貪得少罷了。


    如果貪得少,還有的談,如果是巨貪,那就沒辦法了,放棄掉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一向是官場不二的法則。


    徐階不會坐以待斃,若天子真的打算來場大清洗,那麽,他也不介意秀一些肌肉,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天子瞧一瞧,如今的大楚,究竟是誰的話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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