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殺人(一)


    腦殼跟要裂開似的疼痛,但沈鬱終究還是悠悠轉醒了。


    剛迴神,處於輕微當機的狀態,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意思。


    思考了一番人生哲理,“我是誰?握在哪?我要幹什麽?”後,稍稍活動了一下脖子,才有些記起來,自己似乎是被人敲了悶棍。


    “靠,煩心事夠多的了,還半路殺出來一件,還讓不讓人安生腐敗過日子了?”他低聲罵了一句後,開始估量自己如今的情勢來。


    對方並沒有將自己殺害,一來說明目的不止於此,二來……說明他們是蠢蛋。


    誰都知道,太囉嗦、婆媽的反派,最後是要被反殺的。


    眼下困住自己的地方,似乎是個破舊的寺廟之類,因此應該是在山上,殺人放火的最佳去處。


    當然,對方還不至於蠢到敲暈了人後,一點措施也沒有,任由他在廟裏躺著,自然是捆得結結實實的,包括手腳。


    不過,捆縛他的隻是些普通的麻繩,並非鎖鏈,身邊零碎地散著些屋瓦、石子、茅草,自己則是被綁在一根梁柱上,這讓沈鬱徹底安心下來。


    抬眼看了看,到處都是蛛絲,顯然是間人跡罕至的廢棄寺廟,金身佛像早就剝落了銅漆,斑斑駁駁的,連手臂都折斷了一條。


    房門半掩著,透過縫,微微透出光來,從天色來看,也不知道是傍晚還是清晨。


    門外,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漸次傳進來:


    “過一天了,縣衙裏已知曉此事……海縣令震怒,說……再不下手,恐反受害……”


    “哼,倒是沒料到……是出了名的酒鬼,一向不管……今日倒硬氣……放言定要……付出代價……”


    “不用擔心,真要……有我擔著……”


    ……


    後麵便聽三人越走越遠了,也不知要去商量什麽事。


    不過,最後那個人的聲音,沈鬱絕不會陌生:陳光鋒!


    知道會有報複,但竟然直接下死手,沈鬱頓時有些刮目相看起來,當然,是對那位素未謀麵的陳縣丞,以他對陳光鋒的了解,此人是萬沒有這等魄力的,或許兇殘,但關鍵時刻絕對會掉鏈子。


    難怪海瑞如此忌憚,不惜來拉攏自己,要出證來拉他下馬。


    一時間,沈鬱頗有些後悔,倒不是因為答應海瑞辦事,而是覺得沒有早些知道這位陳縣丞的厲害,否則坐地起價,……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深唿吸幾口,開始思量對策。


    他雖然玩世不恭了些,但並不意味著怕事兒。既然主動不主動,旋渦都會找上自己,那麽唯一的路,就是擺平這個旋渦。


    反手綁著,雖然吃力,但得益於最近的鍛煉,柔韌性有所增強,努力一下,還是能夠得著一塊相對鋒利的瓦片的。


    握到手中,調整好方向,開始一點點對著麻繩摩擦起來,腦子裏則是飛速運轉起來,下一步到底該做什麽。


    若無其事地跑迴去顯然是不可行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既然已經撕破臉,要還傻乎乎防備著對方,不主動出擊,日子絕不可能安生。


    就像方才說的那樣,沈鬱雖然玩世不恭,但並不怕事兒。


    割到一半時,門外的說話聲又響起來,大約辦妥了事情,迴來了。


    “……既如此,那便殺了吧……”


    “也好,省得夜長夢多……可惜沒能好好羞辱他一頓……”


    沈鬱曉得,這是陳光鋒的聲音。


    他們打算直接動手了?他有些焦急,手上的動作更快了一步。


    腳步聲在逼近。


    “吱呀”一聲,門開了。


    “咳咳!你們選的什麽鬼地方,灰塵這麽多?”陳光鋒趕緊捂了鼻子往後退一步,嫌棄道,“既然不能好好羞辱他,我便不進去了,這等見血的事情太晦氣,你們去吧。”


    一個中等身材的漢子點點頭,映著月光,左臉上,一道可怖的刀疤從太陽穴一直劃拉到下巴,另一個則是朝陳光鋒笑道:“殺隻雞而已,哪裏需要我兄弟二人?不如我陪公子先去喝一杯。”


    “如此甚好。”


    沈鬱的神經徹底繃緊,手上的速度則是絲毫不見緩慢。


    布鞋在枯草上踩過,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闃寂無聲的大殿裏迴蕩。


    來了!


    刀疤臉漢子站定了,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裏有異樣,但眼前的文弱少年分明還是同之前一般斜靠在梁柱上。許是錯覺吧,他想著。


    漢子蹲了下去,沉默了一下,一邊說一邊從腿邊摸出一柄匕首來:“拿錢辦事,你若死後有知,去找姓陳的,我李三與兄弟李四不過是個賣命的罷了,莫怨恨我。”


    月光從房頂我瓦縫間灑落,映得匕首寒芒大盛。


    “唿!”


    匕首往沈鬱胸膛紮去。


    “噔!”


    匕首的刃深深沒入了沈鬱身後的梁柱裏。


    李三吃了一驚。


    他絲毫沒料到,眼前的少年居然一個斜倚,輕鬆避過了致命一擊。


    趁著對方愣神,沈鬱立刻抓起一塊早就物色好的尖銳石子,狠狠朝李三太陽穴揮去。


    “啊!”


    慘叫一聲,伴隨著鮮血如注,李三捂住腦門,有些發暈。


    不給他迴血的機會,沈鬱伸手將匕首拔了出來,狠狠紮進了對方天靈蓋裏。


    殷紅的血在月光下有些冷豔,濺得到處都是。


    沈鬱神情冷漠,舞著匕首往李三心口補了好幾刀,再朝他雙手關節與兩腿膝蓋與腳踝各刺了幾下,確認他即便沒死,也再無力造成威脅,才有些虛脫地靠在柱子上,抿著嘴,粗重地喘氣。


    “哥,辦得如何了?”門外,腳步聲漸進,同時,有人高聲問道,多半就是李三口中的兄弟李四。


    應該是方才的慘叫聲引來的。


    沒有應答。


    李四覺得有些不妙。


    他與李三幹刀口上舔血的營生多年,自然聽聞過不少陰溝裏翻船的事例,對這等事向來是小心至極,當下不敢疏忽,掏出匕首來,摸開門,躡手躡腳貓了進去。


    血腥味濃重。


    李四的心沉了下去。


    他與李三搭配默契,知道自己這位兄弟頗有些迷信,每次殺人必然要為自己開罪一番,自承是拿錢辦事,免得被所謂的亡靈報應。也因此,殺人隻中要害,並不變態。


    像這樣濃厚的血腥味,顯然不太可能是他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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