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師終於抵達了陽平郡,由於事先得到了消息,司馬伷親自出城十裏相迎。


    不過他看到司馬師緊裹的眼睛之後,大吃了一驚,司馬師受傷的事,他竟然絲絲毫也不知情。


    事先鍾會下令司馬軍諸軍校緘口,不得向外透露司馬師眼睛受傷的情況,以免動搖軍心。


    鍾會的這道命令極為的嚴苛,任何違反命令的人,不論官職高低,一律嚴懲之。有一位牙門將軍,隻是隨口說了一聲司馬師受傷的事,鍾會就將其斬首示眾。


    鍾會這一手殺雞儆猴確實是起到了震懾軍心的作用,大家對司馬師負傷的事噤若寒蟬,就連私底下都不敢小聲議論,隻能是仿佛把它當做不存在的事,畢竟傳一句閑話,就有掉腦袋的風險,誰也不敢拿自己的項上人頭開玩笑不是。


    司馬師受傷的事,雖然在場目睹的人很多,但下了禁口令之後,知情的人也就局限在一個很小的範圍了,大部分人隻知道司馬軍是因為兵敗而撤軍的,並不知道司馬師已經受了重傷。


    司馬伷看到司馬師雙目失明,不禁是失聲痛哭,這倒不是他故意做作,平時司馬師對幾個弟弟就比較關懷,他們成年之後,司馬師同更是對他們委以重任,別人家的嫡庶之爭兄弟鬩牆,似乎在司馬家並沒有發生,司馬師和眾兄弟的感情還是比較和睦的。


    所以司馬師負傷,司馬伷還真是傷心,司馬伷也清楚,在司馬家諸弟兄之中,他們幾個不過是打醬油的,真正挑大梁的,是司馬師,如果這個主心骨沒了,司馬家的大業真得就芨芨可危了。


    司馬伷他們背靠著司馬家的這棵大樹,自然有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可一旦這棵大樹倒了,恐怕就連普通平民的生活也享受不到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司馬伷方及弱冠,人生之路才剛剛啟程,他可不想就此謝幕。


    一念至此,司馬伷是悲從中來,哭得是稀裏嘩啦,反過來還得讓司馬師來安慰他。


    這幾天來,司馬師的情緒也漸漸地穩定了,既然眼瞎的事情已經是不可逆轉,他不願接受也得接受,想一想如果文鴦這一箭射得再深一些,很可能自己也就一命嗚唿了。


    活著才是最大幸運,那怕是眼瞎了,司馬師還有耳朵,還有嘴,還有大腦來思考,總比命都沒有了要強吧。


    司馬師這一輩子承受的打擊已經足夠多了,每一次的打擊都讓他愈發變得堅強起來,那怕現在眼不能視物,但司馬師依然沒有悲觀失望,他精心挑選了四個侍從,他們都是司馬家奴出身,忠心耿耿,司馬師讓他們寸步不離自己的身邊,充當自己的眼睛,把他們所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司馬師,他們隻反饋映像,至於思考和決斷。那就是司馬師的事了。


    司馬師好言勸慰了司馬伷一番,司馬伷這才止住了眼淚,將司馬師迎入了陽平城內。


    稍作休整之後,司馬師立刻召集眾將議事,商討接下來的對策。


    白鹿山那邊也傳迴來了消息,陳泰的軍隊是全軍覆滅,無一人生還,陳泰不願投降,自刎而亡。


    聽到了這消息,司馬師反倒是沉默了下來,他和陳泰雖為主臣,但是多年以來兩人關係相交莫逆,堪稱手足,這次陳泰兵敗,他本有機會投降活命,但是陳泰沒有苟且偷生,而是選擇了自殺殉國,為司馬氏盡忠。


    相比於自己眼瞎失明,陳泰的遭遇更慘,冀州的這一戰,司馬師真得是一敗塗地,他兩年以來建立的信心在一夕之間就被摧毀的無影無蹤,這次的慘敗,也讓司馬師清醒地意識到,在天下大勢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司馬家族的命運如何,已經不再由他說了算,大浪沉浮,司馬家的命運已經是猶如浮萍,隨波逐流了。


    這些消息,是司馬軍潛藏的細作傳遞迴來的,而陳泰的屍體都無法討迴,司馬師隻能是上表請奏天子,追封陳泰為司空,以三公之禮葬之,在北邙山為他立一個衣冠塚,同時將陳泰的爵位穎陰侯由其長子陳恂來繼承,並加封食邑一千戶,其次子陳溫也被封為關內侯。


    逝者已矣,縱然再多的補償也是無濟於事的,司馬師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吊唁和哀悼這位摯友。


    這次大敗,司馬軍損失這到了十萬之眾,司馬師出征之時帶來的十七萬大軍,如今隻剩下了七萬餘人,損失之慘重,難以言表。


    冀州軍這方麵也損失極大,鄴城失守之後,司馬伷敗退到了陽平清河一帶,他本欲收攏舊部,但冀州軍逃亡的人數太多了,將近二十萬的軍隊,司馬伷最終也隻收攏到了七八萬人,三分之二的軍隊不知所蹤。


    其實真正歿於鄴城之戰的並沒有多少人,並州軍攻打鄴城之時,鄴城的守軍隻剩下了三萬人左右,其他的人馬,都派派遣到了各郡各縣,負責維持司馬軍的後勤補給通道。


    但鄴城失守之後,軍心大亂,混亂之下,無人約束,大部分由新兵組成的冀州軍趁機做了逃兵,甚至有的地方,整建製的軍隊都棄營而逃,司馬伷派出去的傳令兵,隻看到了滿營的狼籍,卻看不到半個人影,無奈之下,也隻將這些狀況迴去稟報給了司馬伷。


    冀州軍當初組建之時,就是采用強迫高壓的手段,強行地進行征募,搞得冀州是民怨沸騰,鍾會也是利用手中的權力再行彈壓,這才勉強地將反抗的情緒給壓製下來。


    但現在鄴城失守之後,司馬軍各自為戰,局勢混亂,這些軍隊無人彈壓,他們也不想再充當炮灰,所以紛紛地棄營而逃。


    司馬伷遠在陽平,對鄴城以北的冀州軍是鞭長莫及,沒辦法,也隻能是采用放任的態度,最終整合起來的兵力,也隻剩下了七八萬人。


    遙想當初冀州擁軍三十五萬之眾,何其壯觀,現在隻剩下這麽一點人馬,不禁是令人唏噓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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