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亮感覺羊徽瑜有些誤會自己了,不過,在這種天色昏暗幽靜無人的角落,攔下一位單身的女人,想讓人不誤會還真難。


    曹亮輕咳了一聲,將伸出去的手收了迴來,訕訕地道:“羊小姐,你誤會了,我並沒有輕薄你的意思,我隻是有些話想跟你說。”


    羊徽瑜神色緩和了一些,默默地看著曹亮,沒有開口,也沒走,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曹亮本來已經打好了腹稿,但真正麵對羊徽瑜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準備的那些說辭似乎難以啟口,索性他具實道來:“羊小姐,其實今天我本不想來,是令弟強拉我來的,他知道你這段時間心情不好,特地地讓我來開解一番。”


    羊徽瑜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覺得羊祜行事鬼鬼崇崇的,原來是這麽一個情況,別人是坑爹,羊祜倒好,連姊都坑上了,看今天迴去不收拾他才怪。


    這是羊徽瑜心裏的想法,她在曹亮的麵前,可不曾流露出一絲一毫來,聽到曹亮的辯解,她心裏雖然有一種釋然的感覺,但卻難掩微感失望的情緒,淡淡地道:“我一直以為曹公子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今日卻為何如此盲從,其實你今天壓根就不該來,我的心結,又豈是你能解開的?”


    曹亮自嘲地道:“是啊,我確是不該來,我也不是什麽心理醫生,並沒有什麽能力去解決你的心理問題,但我真的不忍心拒絕你弟弟的肯求,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兒,完全是因為他的緣故。他不忍心看你傷心憔悴鬱鬱不樂的模樣,為了讓你能振作起來,他絞盡腦汁,就連這麽笨的辦法都想了,所以說,你有一個好弟弟,真的!”


    羊徽瑜默然了,這些日子來,她日漸消沉心如死灰,羊祜是真正最著急的人,想盡一切辦法來哄她開心,這一切羊徽瑜自然也看在眼裏的,也感激羊祜為她所做的一切。


    但哀莫大於心死,一個心都死了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有笑容?


    曹亮緩緩地道:“羊小姐,其實你根本就不必那麽的悲觀,雖然說自已的婚姻自己並不能做主,但是你也可以嚐試地來接受它,或許你會發現,一切都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糟糕,甚至有可能會超過你的預期。”


    羊徽瑜抬起頭,目光直視著曹亮,雖然她的神情依然是那般淒怨,但眸光卻是宛如秋水寒潭般清澈透亮。


    “你真得希望我嫁給司馬師嗎?”她聲音平靜,似乎不帶絲毫的波瀾。


    但這句話,卻把曹亮給問住了,讓她嫁給司馬師,曹亮當然是不希望的,不管是從個人角度還是利害關係上,曹亮都不會希望這麽一顆水靈靈的白菜就讓什麽給拱了。


    但曹亮能直接迴答不希望嗎?


    顯然是不能的,因為這個時代可不是曹亮穿越前的那個時代,如果在後世,羊徽瑜不想嫁給司馬師的話,恐怕任何人都強迫不了她。


    甚至曹亮可以直接去撩她,那怕從婚禮上把她搶走,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這個年代,曹亮卻有一種滄桑的無力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把一個女人的一生給決定了,不管她同意與否,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想要翻盤,試比登天。


    就算曹亮說一句不希望,也不會改變最終的結果。


    既然徒說無益,曹亮當然不會去說,他隻有選擇了沉默。


    羊徽瑜似乎並不關心曹亮的答案,慘然地一笑,幽幽地道:“其實,當日上北邙山祭拜父親,我已經準備認命了,準備在父親的墳前哭訴一場,然後迴去平平靜靜地準備嫁人。但我沒想到會遇到你,更沒想到會發生那麽多的事,就如同一匹白練,頃刻間浸染了無數的顏料,再也無法抹去了。”


    曹亮愣住了,羊徽瑜雖然說的比較隱晦,但曹亮不是傻子,又怎麽可能不明白她話語中的言外之意,確切的說,就算是她的表白,隻是這表白來得是那麽地突然,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雖然曹亮覺得那種一見鍾情的好事不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但之前在北邙山所經曆過的一切,同過生死,共過患難,一個嬌弱的女子,在那種環境中,是很容易對所依賴的男人產生情愫的。


    也許在羊徽瑜的心中,天大地大,都無她的容身之所,隻有曹亮那有力的臂彎,才給了她些許的溫暖。


    女人是堅強的,有時候她們會心如鐵石,甚至是不懼生死。


    但女人同樣是脆弱的,她們也希望得到嗬護,得到關愛。


    羊徽瑜原本以為自己的一生就這麽的注定了,在一潭死水中度過自己平淡的一生,但遇到曹亮,卻讓她灰暗的人生突然地擦出了一抹亮光。


    雖然說連羊徽瑜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不是愛,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再想迴到那種平靜無波的狀況,已經是不可能了。


    但羊徽瑜更知道,這份愛是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隻能是給她帶來更大的傷害和痛苦,如果今天不是被羊祜騙到這裏來,她隻會將這份心事壓到心底,永遠都不會對旁人提及。


    可是再次遇到曹亮之後,她卻無法淡定下來了,所有的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水那樣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她先前一直糾結著說與不說,現在說出來之後,反倒是無比的輕鬆。


    曹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羊小姐,我真不知道……”


    羊徽瑜淡然地一笑道:“沒什麽,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謝謝你肯聽我說了這麽多的話,我也可以卸去心裏的包袱了,此生再也沒有什麽牽掛了。好了,該說的話也說完了,告辭了,也許我們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說罷,羊徽瑜飄然而去,款款如淩波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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